陳師道中年受知於蘇軾,由蘇軾推薦為徐州教授。兩年後,蘇軾因黨禍被貶杭州;陳師道不避流俗橫議,不顧上官阻攔,託病請假,送蘇軾直到南京(今河南商丘)。五年之後,蘇軾再貶為寧海軍節度副使,惠州安置,棲身嶺南;陳師道也被定為蘇門餘黨,撤銷了潁州教職。就在他們一人身處海疆,世人皆欲殺之,一人被撤職,潦倒窮愁之際,有一位蘇軾的崇拜者吳遠遊,準備到惠州看望蘇軾,陳師道作此詩以寄意。
詩是送吳遠遊的,話卻是說給蘇軾聽的。首句用杜甫《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李邕求識面」句意,說吳遠遊久聞蘇軾之名,欣然欲一識其面。次句說,吳遠遊原本是方外之士,與陳師道堅守儒術異趣;然而,二人於蘇軾,好賢慕義而不顧自身安危則是相同的,故說「異好有同功」。這兩句關合吳、蘇和詩人自己,寫「送」、「謁」正面。頷聯上承「同功」,轉寫蘇軾。吳遠遊能不辭萬里之行,前往拜謁蘇軾,他卻不能同往,一酬感恩知己之誼,因此深覺愧對吳生。一個「慚」字,寫出了心馳神往而不果斷行事的心情,很有份量。對句「人誰恕此公」,化用杜甫「世人皆欲殺,我意獨憐才」句意,寫蘇軾當時的處境。「人誰恕」三字,既憤慨於時議偏向朋黨,又暗將蘇軾比為李白,在憤慨、沉痛中露出骨力。正因為世人多趨炎附勢,落井下石,不知羞慚,越發顯得上句「漸」字的份量。頸聯承此義,繼寫詩人與蘇軾的遭際心情,是全詩警策。「百年」巧用杜甫《戲題上漢中王》「百年雙白鬢,一別五秋螢」句。當時蘇軾五十八歲,陳師道四十二歲,合為「百年」,概指雙方。「雙白鬢」從形象着筆,囊括兩人一生遭遇。這一句上承「人誰恕此公」,以人海之橫流襯托「雙白鬢」的心心相許,以「百年」之悠悠襯托「雙白鬢」的傲然特立,在茫茫人海中陡然樹立起兩個孤獨、蒼老而又不屈的高大形象。對句「萬里一秋風」,寫人去萬里,心神則一脈相通,如秋風之遠而無間。這句暗用杜甫「瞿塘峽口曲江頭,萬里風煙接素秋」之意而絲毫不露痕跡。「百年」句繪出兩個心魂相許的形象,「萬里」句寫出彼此死生契闊的情懷,顯出交誼之深厚,不可動搖。結聯進一步補足「萬里秋風」之意,詩人說:請替我寄言蘇公,他雖萬死投荒,如衛青之君恩日衰;我始終不負公門,自罷教職後不求再做官,如同任安終不肯離衛青之門而改事他人。至此,詩情振起。接上「依然一禿翁」,刻畫出一個剛毅、固執的老人,昂然挺立於兩間,雖削職為布衣,風骨依然不改。
這首詩寫出了詩人堅持正義與友情,以及凜然不可犯的氣概。該詩原本是作者用來慰藉遠謫沿海偏遠之地的故人,客觀藝術效果卻顯示出作者那種值得驕傲的孤獨感,朴摯中帶有慷慨,深沉而又不粘滯,處逆境而無悲涼,四次化用杜甫詩卻不損骨力,凝重沉着,是《後山集》中的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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衾裘夜宿方丈屋,風燈微茫照溪谷。
杖屨朝行百丈山,林風清泠搖佩環。
道人八十更聰明,耳邊猶愛松風聲。
風前飽食松下臥,夢裡光陰等閒過。
世間貴人多白頭,未容白首送林丘。
左足拘攣右臂緩,榮華只得傍人看。
信知佛法有天樂,掃除疾痼何須藥。
山林於我郤有因,願言築室為比鄰。
不辭棄世伴幽獨,猶恐山僧嫌近俗。
秦郎百好俱第一,烏丸如漆姿如石。
巧作松身與鏡面,借美於外非良質。
潘翁拜跪摩老眼,一生再見三嘆息。
了知至鑒無遁形,王家舊物秦家得。
君今所有亦其亞,伯仲小低猶子侄。
黃金白璧孰不有,古錦句囊聊可敵。
睿思殿裡春夜半,燈火闌殘歌舞散。
自書細字答邊臣,萬里風塵入長算。
初聞橋山送弓劍,寧知玉碗人間見。
夜光炎炎沖鬥牛,會有太史占星變。
人生尤物不必有,時一過目驚老丑。
念子何忍遽磨研,少待須臾圖不朽。
明窗淨几風日暖,有愁萬斛才八斗。
徑須脫帽管城公,小試玉堂揮翰手。
兩官俱為鄰,常若千里遠。
經年不通書,子孰知我懶。
相期宇宙外,肯復校繁簡。
我愚亦知此,子意豈不滿。
子教東方生,自視何益損。
人言不當價,一錢萬金產。
須子五千卷,丹筆校黃本。
子家太史氏,名成南北阮。
道山鴻雁行,豈惟私門衎。
功名須老大,四十未為晚。
快意會有違,急行寧小緩。
忽有河山阻,遂恐消息斷。
我獨不念此,人窮令智短。
子勿效我慵,書來慰愁眼。
疾雷倒海不成雨,黑雲銜日蠶不吐。
深院迴廊晝日長,青簾朱幕風鈴語。
神仙中人龍作馬,翠旌絳節從天下。
竹冠芒屨紫綺裘,曳杖林間觀物化。
清池照眼自生涼,修竹回陰欲過廊。
樽酒未空高興動,含毫欲下雲飛揚。
俗聞道士業符醫,未語已作庸人樣。
但知一扇博百金,豈識雙松到千丈。
蠅頭小字密著行,四座歡叫醒而狂。
忽驚天姥到庭戶,風篁露草鳴寒螿。
回天郤日有餘力,小試席間留翰墨。
請公慎用補天手,人佐後皇和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