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興詣曹參使馹,傳呼趨庭頭頸屈。
退歸闔戶胥吏玩,過門掉臂不入室。
宅舍空荒轉頹漏,騶仆藍縷常寒乞。
此堂豈可更超然,乍可鞅掌中怫鬱。
每憐莊周齊物論,遣詞曠盪違經律。
獨稱松柏受正命,舜何人哉盡倫匹。
萍實浮沉江漢遠,劍氣騰擲牛斗出。
招徠鳳麟已悠緩,琢磨圭璧強堅密。
檐擎自貴竭人力,起倒相因廢天質。
古今問學滿天下,分寸毫釐難細詰。
以茲凜凜觀萬事,口不敢言心自失。
今朝幸續省倉米,且以糜煎飽時日。
楚天遲雪霜,千里青不斷。舟將嘉樹迎,目隨遠山轉。
篙師午系纜,遊子夜登岸。岸連天上月,沙聚雲中雁。
人來雁行飛,河動月光亂。蔣蒲碧叢叢,鐙火紅爛爛。
楚女不冶容,門中自炊爨。烹魚復煮酒,殷勤供客案。
太史若觀風,茲風自江漢。
家世結廬江漢上,黃鵠溪頭獨來往。一朝作吏去鄉邦,閩海滇雲嘆鞅掌。
卻辭五馬入皇都,手板爐香畫省趨。敢謂詩人例水部,欣當盛世分工虞。
晨光到署荷同輩,清漏入朝聯友於。心間恆看紫塞雁,身勤慣聽城頭烏。
薦達頻加思效職,列廠縱橫辨埏埴。庀材鳩工古所重,和土鈞泥今倍力。
紛劇寧教阻靜便,聊尋丈室學安禪。繩床棕拂依初地,粥鼓鍾魚響梵天。
每憩西偏意疏豁,遙峰爽氣當吾前。帝城近抱若几案,方塘碧水淼淼泉。
憑高俯瞰百里內,南山一帶相鈎連。於茲卜築頗軒敞,風光澄淡景物妍。
鑿基列砌不數武,架楹覆瓦期牢堅。結構雖微可乘興,槐眉小署名陶然。
自春徂夏頻來此,佇立晴檐還隱几。蒹葭搖曳出人家,鷗鷺蹁躚下池水。
涼宵千頃霽月明,霜天萬灶寒煙起。三時眺望盡有得,老樹寺門閒徙倚。
綠野平泉總莫論,一丘一壑茲焉是。游寓方當輦轂下,跏趺直在祇園裡。
諸公攜酒肯經過,觴詠相將俱色喜。我生懷抱本陶然,坐臥其間亦足矣。
九衢車馬日紛馳,誰信鷦鷯寄一枝。他年縱與京塵遠,尚想西山拄笏時。
屈原傳宋玉,子云鑄侯巴。哲人多啟迪,講道臨河涯。
至今江漢輝,炯炯凌朝霞。風期托深恩,千載著名家。
愧非桃李姿,焉能敷青華。俄然柳生肘,物化終欹斜。
何由重升堂,大造裁淫哇。
江漢雖雲廣,乘舟渡無艱。流沙信難行,馬足常往還。
淒風結衝波,狐裘能禦寒。終宵處幽室,華燭光爛爛。
苟能行忠信,可以居夷蠻。嗟余與夫子,此義每所敦。
何為復見贈,繾綣在不諼。
聽曉鴻。曉鴻度將旦。跨弱水之微瀾。發成山之遠岸。
怵春歸之未幾。驚此歲之雲半。出海漲之蒼茫。入雲途之瀰漫。
無東西之可辨。孰遐邇之能算。微昔見於洲渚。赴秋期於江漢。
集勁風於弱軀。負重雪於輕翰。寒溪可以飲。荒皋可以竄。
溪水徒自清。微容豈足玩。秋蓬飛兮未極。塞草寒兮無色。
吳山高兮高度。越水深兮深不測。羨明月之馳光。顧征禽之駛翼。
翼伊余馬之屢懷。知吾行之未極。夜綿綿而難曉。愁參差而盈臆。
望山川悉無似。惟星河猶可識。孤雁夜南飛。客淚夜沾衣。
春鴻旦暮返。客子方未歸。歲去歡娛盡。年來容貌衰。
攬衽形雖是。撫臆事多違。青緺雖長復易解。白雲誠遠詎難依。
維年月日,潮州刺史韓愈使軍事衙推秦濟,以羊一、豬一,投惡溪之潭水,以與鱷魚食,而告之曰:
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澤,罔繩擉刃,以除蟲蛇惡物為民害者,驅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後王德薄,不能遠有,則江漢之間,尚皆棄之以與蠻、夷、楚、越;況潮嶺海之間,去京師萬里哉!鱷魚之涵淹卵育於此,亦固其所。今天子嗣唐位,神聖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內,皆撫而有之;況禹跡所揜,揚州之近地,刺史、縣令之所治,出貢賦以供天地宗廟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鱷魚其不可與刺史雜處此土也。
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鱷魚睅然不安溪潭,據處食民畜、熊、豕、鹿、獐,以肥其身,以種其子孫;與刺史亢拒,爭為長雄;刺史雖駑弱,亦安肯為鱷魚低首下心,伈伈睍睍,為民吏羞,以偷活於此邪!且承天子命以來為吏,固其勢不得不與鱷魚辨。
鱷魚有知,其聽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鯨、鵬之大,蝦、蟹之細,無不歸容,以生以食,鱷魚朝發而夕至也。今與鱷魚約:盡三日,其率醜類南徙於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終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聽從其言也;不然,則是鱷魚冥頑不靈,刺史雖有言,不聞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聽其言,不徙以避之,與冥頑不靈而為民物害者,皆可殺。刺史則選材技吏民,操強弓毒矢,以與鱷魚從事,必盡殺乃止。其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