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盧不世出,俗子相矜誇。
治疾不知源,橫死紛如麻。
番陽奇男子,衣冠本儒家。
學本得心訣,照底窮根厓。
泠然鑒五藏,曾靡毫釐差。
公卿掃榻迎,黃金載盈車。
語言無羽翰,飛入萬齒牙。
相逢京洛下,使我驚且嗟。
七年慈母病,庸工口咿啞。
恨不早見君,以乞壺中砂。
通宵耳高論,飲恨知何涯。
瞥然別我去,征途指煙霞。
孤雲不可留,淚線風中斜。
秋風從西來,敲我庭下竹。夜涼月窺樽,清光如可掬。
風月豈故人,萬里慰愁獨。披衣從之游,更欲邀共宿。
泠然洗我心,耿耿安用卜。三十八年非,庶以不遠復。
俯仰天地間,平生皆可覆。一醉夢還家,黃粱猶未熟。
春風放顛花事殘,綠陰滿庭春晝閒。午時睡醒鬢絲亂,閉門枯坐如深山。
故人扈從薊門返,呼童掃徑開柴關。三日不見生鄙吝,覿面惟恐遭譏訕。
袖中一卷瑩冰雪,泠然四座開心顏。青山落日響鐘磬,一鳥嚦嚦啼花間。
萬松入雲亂蒼翠,千澗咽石噴淙潺。樊籠塌翅不飛去,境地毋乃分仙頑。
夜來有夢到盤谷,朝真許綴蓬萊班。洞門遍地種瑤草,仙人放鹿何時還。
新樓極虛敞,竹樹還陰森。何意塵囂中,有景如山林。
遠人慾遠覽,小構依孤岑。飛甍捲朝霧,疏簾含清潯。
我來坐移晷,泠然風滿襟。煩敲已蕩滌,杯斝勞重斟。
江山足清賞,孤興動豪唫。昔人盛風致,流傳猶及今。
清談豈足貴,保障應同心。名樓義在此,良賈真藏深。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齊諧》者,志怪者也。《諧》之言曰:「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其視下也,亦若是則已矣。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故九萬里,則風斯在下矣,而後乃今培風;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後乃今將圖南。
蜩與學鳩笑之曰:「我決起而飛,搶榆枋而止,時則不至,而控於地而已矣,奚以之九萬里而南為?」適莽蒼者,三餐而反,腹猶果然;適百里者宿舂糧,適千里者,三月聚糧。之二蟲又何知?(搶榆枋 一作:槍榆枋)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
湯之問棘也是已:「窮髮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為鯤。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雲。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雲氣,負青天,然後圖南,且適南冥也。斥鷃笑之曰:『彼且奚適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而彼且奚適也?』」此小大之辯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鄉,德合一君,而征一國者,其自視也,亦若此矣。而宋榮子猶然笑之。且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斯已矣。彼其於世,未數數然也。雖然,猶有未樹也。夫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後反。彼於致福者,未數數然也。此雖免乎行,猶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