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
美酒樽中置千斛,載妓隨波任去留。
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隨白鷗。
屈平辭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笑傲凌滄洲。
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
譯文在木蘭為槳沙棠為舟的船上,吹簫笛等樂器的歌妓分別坐兩頭。船中載着千斛美酒和美艷的歌妓,任憑它在江中隨波逐流。天上的仙人也要等待黃鶴才能在太空翱翔,我這個海客則是坦蕩無憂的與白鷗嬉遊。屈原的詞賦至今仍與日月爭光,永垂不朽;而楚王曾建宮觀台榭早已蕩然無存。我詩興濃烈之時,落筆可搖動五嶽,詩成之後,嘯傲之聲,直凌越滄海。功名富貴若能常在,漢水恐怕就要西北倒流了。
注釋江上吟:李白自創之歌行體。江,指漢江。此詩宋本、王本題下俱注云:一作「江上游」。木蘭:即辛夷,香木名,可造船。枻:同「楫」,舟旁划水的工具,即船槳。木蘭枻、沙棠舟:形容船和槳的名貴。玉簫金管:用金玉裝飾的簫笛。此處指吹簫笛等樂器的歌妓。樽:盛酒的器具。置:盛放。千斛:形容船中置酒極多。古時十斗為一斛。妓:歌舞的女子。乘黃鶴:用黃鶴樓的神話傳說。黃鶴樓故址在今湖北省武漢市武昌西黃鶴山上,下臨江漢。舊傳仙人子安曾駕黃鶴過此,因而得名。一說是費文禕乘黃鶴登仙,曾在此休息,故名。海客:海邊的人。隨白鷗:一作「狎白鷗」。屈平:屈原名平,戰國末期楚國大詩人,著有《離騷》《天問》等。台榭:台上建有房屋叫榭。泛指樓台亭閣。楚靈王有章華台,楚莊王有釣台,均以豪奢著名。興酣:詩興濃烈。五嶽:指東嶽泰山,西嶽華山,南嶽衡山,北嶽恆山,中嶽嵩山。此處泛指山嶽。凌:凌駕,高出。滄洲:江海。古時稱隱士居處。漢水:發源於今陝西省寧強縣,東南流經湖北襄陽,至漢口匯入長江。漢水向西北倒流,比喻不可能的事情。▲
詹福瑞 等 .李白詩全譯 .石家莊 :河北人民出版社 ,1997 :247-249 .
徐永年 等 .唐詩鑑賞辭典 .上海 :上海辭書出版社 ,1983 :257-259 .
此詩以江上的遨遊起興,表現了詩人對庸俗、侷促的現實的蔑棄和對自由、美好的生活理想的追求。開頭四句以誇飾的、理想化的具體描寫,展示江上之游的即景畫面,有一種超世絕塵的氣氛;中間四句兩聯,兩兩對比,前聯承上,對江上泛舟行樂,加以肯定讚揚,後聯啟下,揭示出理想生活的歷史意義;結尾四句,承前發揮,回應開頭的江上泛舟,活畫出詩人藐視一切,傲岸不羈的神態,又從反面說明功名富貴不會長在,並帶着尖銳的嘲弄的意味。全詩形象鮮明,感情激揚,氣勢豪放,音調瀏亮,無論在思想上還是藝術上,都能充分顯示出李白詩歌的特色。
這首詩在思想上和藝術上,都是很能代表李白特色的篇章之一。詩以江上的遨遊起興,表現了詩人對庸俗、侷促的現實的蔑棄,和對自由、美好的生活理想的追求。
開頭四句,雖是江上之游的即景,但並非如實的記敘,而是經過誇飾的、理想化的具體描寫,展現出華麗的色彩,有一種超世絕塵的氣氛。「木蘭之枻沙棠舟」,是珍貴而神奇的木料製成的:「玉簫金管坐兩頭」,樂器的精美可以想象吹奏的不同凡響:「美酒尊中置千斛」,足見酒量之富,酒興之豪:「載妓隨波任去留」,極寫遊樂的酣暢恣適。總之,這江上之舟是足以盡詩酒之興,極聲色之娛的,是一個超越了紛濁的現實的、自由而美好的世界。
中間四句兩聯,兩兩對比。「仙人」一聯承上,對江上泛舟行樂,加以肯定讚揚:「屈平」一聯啟下,揭示出理想生活的歷史意義。「仙人有待乘黃鶴」,即使修成神仙,仍然還有所待,黃鶴不來,也上不了天;而己之泛舟江上,「海客無心隨白鷗」,乃已忘卻機巧之心,物我為一,不知何者為物,何者為我,比那眼巴巴望着黃鶴的神仙還要「神仙」。到了這種境界,人世間的功名富貴,榮辱窮通,就更不在話下了。
因此,俯仰宇宙,縱觀古今,便得出了與「滔滔者天下皆是也」的庸夫俗子相反的認識:「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泛舟江漢之間,想到屈原與楚王,原是很自然的,而這一聯的警辟,乃在於把屈原和楚王作為兩種人生的典型,鮮明地對立起來。屈原盡忠愛國,反被放逐,終於自沉汨羅,他的詞賦,可與日月爭光,永垂不朽;楚王荒淫無道,窮奢極欲,卒招亡國之禍,當年奴役人民建造的宮觀台榭,早已蕩然無存,只見滿目荒涼的山丘。這一聯形象地說明了,歷史上屬於進步的終歸不朽,屬於反動的必然滅亡;還有文章者不朽之大業,而勢位終不可恃的這一層意思。
結尾四句,緊接「屈平」一聯盡情發揮。「興酣」二句承屈平辭賦說,同時也回應開頭的江上泛舟,極其豪壯,活畫出詩人自己興會飈舉,搖筆賦詩時藐視一切,傲岸不羈的神態。「搖五嶽」,是筆力的雄健無敵:「凌滄洲」是胸襟的高曠不群。最末「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承楚王台榭說,同時也把「笑傲」進一步具體化、形象化了。不正面說功名富貴不會長在,而是從反面說,把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來一個假設,便加強了否定的力量,顯出不可抗拒的氣勢,並帶着尖銳的嘲弄的意味。
這首詩的思想內容,基本上是積極的。另一方面,詩人把縱情聲色,恣意享樂,作為理想的生活方式而歌頌,則是不可取的。金管玉簫,攜酒載妓,也是功名富貴中人所迷戀的。這正是李白思想的矛盾。這個矛盾,在他的許多詩中都有明白的表現,成為很有個性特點的局限性。
全詩十二句,形象鮮明,感情激揚,氣勢豪放,音調瀏亮。讀起來只覺得它是一片神行,一氣呵成。而從全詩的結構組織來看,它綿密工巧,獨具匠心。開頭是色彩絢麗的形象描寫,把讀者立即引入一個不尋常的境界。中間兩聯,屬對精整,而詩意則正反相生,擴大了詩的容量,詩筆跌宕多姿。結尾四句,極意強調誇張,感情更加激昂,酣暢恣肆,顯出不盡的力量。這是經過細心體會後的符合創作實際的看法。▲
徐永年 等 .唐詩鑑賞辭典 .上海 :上海辭書出版社 ,1983 :257-259 .
此詩大約是李白開元間游江夏(今湖北省武漢市武昌)時所作,有人認為作於公元734年(唐玄宗開元二十二年)。唐汝詢指出,詩人因有感於「世途迫隘」的現實而吟出這首詩。
詹福瑞 等 .李白詩全譯 .石家莊 :河北人民出版社 ,1997 :247-249 .
徐永年 等 .唐詩鑑賞辭典 .上海 :上海辭書出版社 ,1983 :257-259 .
仙人東方生,浩蕩弄雲海。
沛然乘天游,獨往失所在。
魏侯繼大名,本家聊攝城。
卷舒入元化,跡與古賢並。
十三弄文史,揮筆如振綺。
辯折田巴生,心齊魯連子。
西涉清洛源,頗驚人世喧。
采秀臥王屋,因窺洞天門。
朅來游嵩峰,羽客何雙雙。
朝攜月光子,暮宿玉女窗。
鬼谷上窈窕,龍潭下奔潈。
東浮汴河水,訪我三千里。
逸興滿吳雲,飄搖浙江汜。
揮手杭越間,樟亭望潮還。
濤卷海門石,雲橫天際山。
白馬走素車,雷奔駭心顏。
遙聞會稽美,且度耶溪水。
萬壑與千岩,崢嶸鏡湖裡。
秀色不可名,清輝滿江城。
人游月邊去,舟在空中行。
此中久延佇,入剡尋王許。
笑讀曹娥碑,沉吟黃絹語。
天台連四明,日入向國清。
五峰轉月色,百里行松聲。
靈溪咨沿越,華頂殊超忽。
石樑橫青天,側足履半月。
忽然思永嘉,不憚海路賒。
掛席歷海嶠,回瞻赤城霞。
赤城漸微沒,孤嶼前嶢兀。
水續萬古流,亭空千霜月。
縉雲川谷難,石門最可觀。
瀑布掛北斗,莫窮此水端。
噴壁灑素雪,空濛生晝寒。
卻思惡溪去,寧懼惡溪惡。
咆哮七十灘,水石相噴薄。
路創李北海,岩開謝康樂。
松風和猿聲,搜索連洞壑。
徑出梅花橋,雙溪納歸潮。
落帆金華岸,赤松若可招。
沈約八詠樓,城西孤岧嶢。
岧嶢四荒外,曠望群川會。
雲卷天地開,波連浙西大。
亂流新安口,北指嚴光瀨。
釣台碧雲中,邈與蒼嶺對。
稍稍來吳都,裴回上姑蘇。
煙綿橫九疑,漭盪見五湖。
目極心更遠,悲歌但長吁。
回橈楚江濱,揮策揚子津。
身著日本裘,昂藏出風塵。
五月造我語,知非儓擬人。
相逢樂無限,水石日在眼。
徒干五諸侯,不致百金產。
吾友揚子云,弦歌播清芬。
雖為江寧宰,好與山公群。
乘興但一行,且知我愛君。
君來幾何時,仙台應有期。
東窗綠玉樹,定長三五枝。
至今天壇人,當笑爾歸遲。
我苦惜遠別,茫然使心悲。
黃河若不斷,白首長相思。
西經大藍山,南來漆林渡。
水色倒空青,林煙橫積素。
漏流昔吞翕,沓浪競奔注。
潭落天上星,龍開水中霧。
嶢岩注公柵,突兀陳焦墓。
嶺峭紛上干,川明屢回顧。
因思萬夫子,解渴同瓊樹。
何日睹清光,相歡詠佳句。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
又疑瑤台鏡,飛在白雲端。
仙人垂兩足,桂樹作團團。
白兔搗藥成,問言與誰餐。
蟾蜍蝕圓影,大明夜已殘。
羿昔落九烏,天人清且安。
陰精此淪惑,去去不足觀。
憂來其如何,悽愴摧心肝。
落日欲沒峴山西,倒著接蘺花下迷。
襄陽小兒齊拍手,攔街爭唱《白銅鞮》。
旁人借問笑何事,笑殺山公醉似泥。
鸕鶿杓,鸚鵡杯。
百年三萬六千日, 一日須傾三百杯。
遙看漢水鴨頭綠,恰似葡萄初醱醅。
此江若變作春酒,壘曲便築糟丘台。
千金駿馬換小妾,醉坐雕鞍歌《落梅》。
車旁側掛一壺酒,鳳笙龍管行相催。
咸陽市中嘆黃犬,何如月下傾金罍?君不見晉朝羊公一片石,龜頭剝落生莓苔。
淚亦不能為之墮,心亦不能為之哀。
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玉山自倒非人推。
舒州杓,力士鐺,李白與爾同死生。
襄王雲雨今安在?江水東流猿夜聲。
秋風落葉露為霜,美人去我天一方。只知朔雁翔南去,寧解魚書可寄將。
分開尺素雲生手,濯濯芙蓉倚楊柳。金丹熒熒伏鼎灶,寶劍時時拂河斗。
仙韶本是清都樂,欲奏人間舞群獸。去年送別吳王台,屐齒微蹤長綠苔。
相思每望秦川月,寄信俄逢越使來。越使能寄書,不知書中意何如。
君能寄詩卷,不知我腸車輪轉。李白上天鮑照沒,此聲何處君留得。
霞為衣兮月為澤,金光草兮換君骨。二子雄風不可尋,九霄星露夜沉沉。
但看一片千年月,懸向青天照我心。
造化拾無遺,唯應杜甫詩。豈非玄域橐,奪得古人旗。
日月精華薄,山川氣概卑。古今吟不盡,惆悵不同時。
甫也道亦喪,孤身出蜀城。彩毫終不撅,白雪更能輕。
命薄相如命,名齊李白名。不知耒陽令,何以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