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徐州形勝,消磨盡,幾英雄。想鐵甲重瞳,烏騅汗血,玉帳連空。楚歌八千兵散,料夢魂,應不到江東。空有黃河如帶,亂山回合雲龍。
漢家陵闕起秋風,禾黍滿關中。更戲馬台荒,畫眉人遠,燕子樓空。人生百年如寄,且開懷,一飲盡千鍾。回首荒城斜日,倚欄目送飛鴻。
古徐州形勝,消磨盡,幾英雄。想鐵甲重瞳(tóng),烏騅(zhuī)汗血,玉帳連空。楚歌八千兵散,料夢魂,應不到江東。空有黃河如帶,亂山回合雲龍。
古老的徐州啊形勢極為險要,這裡曾經消磨了多少豪傑英雄。遙想身披鐵甲的雙瞳人項羽,身跨烏騅馳騁千里流血流汗,率眾浴血奮戰營帳如雲;最終四面楚歌八千人風雲四散烏江自刎,想必他那冤魂啊,怎肯撇下八千江東子弟的陰魂而自過江東。到而今只有黃河如帶蜿蜒於遠方,紛亂參差的山峰高低逶迤起伏如龍。
形勝:地理形勢優越。鐵甲重瞳:指西楚霸王項羽。重瞳:眼中有兩個瞳子。《史記·項羽本紀》:「吾聞之周生曰:舜目蓋重瞳子,又聞項羽亦重瞳子,羽豈其苖裔邪。」烏騅:項羽所騎戰馬。汗血:漢朝時得自西域大宛的千里馬,又稱天馬。《藝文類聚》卷九十三「獸部上」引《史記》謂:「神馬當從西北來,得烏孫馬好,名天馬。及得大宛汗血馬,益壯,更名烏孫馬曰西極馬,宛馬曰天馬。」此藉以形容項羽所騎名馬。玉帳:指軍中營帳。楚歌:指四面楚歌。黃河如帶:據《徐州府志》卷二「山川」:黃河在城東北,自河南虞城縣流入郡界,經碭山、蕭縣,入銅山界。《史記》:「封爵之誓曰:使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寧,爰及苗裔。」亂山回合:據《徐州府志》記載,徐州周圍有許多山,城北有九里山,城西有楚王山,城南有太山,城東南有奎山、三山,城東有子房山(一名雞鳴山)、定國山、聖水山,城東北有彭城山、桓山、寨山、荊山,故稱。因雲龍山較著名,故舉其大者。雲龍:即雲龍山,又名石佛山。《江南通志》:雲龍山,宋武微時憩息於此,有雲龍旋繞之。《舊志》亦稱:山有雲氣蜿蜒如龍,故名。
漢家陵闕(què)起秋風,禾黍(shǔ)滿關中。更戲馬台荒,畫眉人遠,燕子樓空。人生百年如寄,且開懷,一飲盡千鍾。回首荒城斜日,倚欄目送飛鴻。
取得勝利的劉邦陵闕而今也秋風蕭瑟,禾黍離離長滿關中。當年項羽操演兵馬的戲馬台已殘破不堪,燕子樓上空留風流韻事的傳說,早已人去樓空。人生百年如秋風中的匆匆過客,暫且開懷暢飲一飲千盅。回望夕陽照射着淒涼的荒城,獨自倚立闌干目送着遠去的飛鴻。
漢家陵闕:本句化用李白《憶秦娥》「西風殘照,漢家陵闕」詞句。禾黍滿關中:《詩經·王風·黍離》序說,西周亡後,周大夫過宗廟宮室,盡為黍離,彷徨不忍去,乃作此詩。後用為感慨亡國、觸景傷情之詞。這裡化用其意。關中,指今陝西省一帶。《關中記》:「東自函谷,西至隴關,二關之間,謂之關中。」西漢帝王陵墓,均在長安(今陝西西安)一帶,故稱。此句是說,劉邦雖然奪取了政權,取得了勝利,但如今陵闕照樣為漫山遍野的莊稼所遮掩。戲馬台:在徐州城南部,與雲龍山相對。項羽因山為台,以觀戲馬,故名。宋武帝劉裕為宋公時,在彭城,九月九日大會賓僚賦詩於此。元嘉二十七年魏太武帝南侵,立氈屋於戲馬台,以望城中。見《徐州府志》卷八「古蹟」。畫眉人遠:據《漢書·張敞傳》記載,京兆尹張敞擅長為婦畫眉,「長安中傳,張京兆眉憮。」「憮」(讀wǔ),嫵媚。此借「畫眉人」,指稱與盼盼交好者。薩都剌《彭城雜詠呈廉公亮僉事》(五首之四)謂:「何處春風燕子樓,斷碑落日古城頭。畫眉人遠繁華歇,無數遠山生暮愁。」可與本句對讀。燕子樓:舊址在徐州城北。寄:暫居,形容人生短暫。人生百年寄,古詩云:「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蘇軾《將往終南和子由見寄》詩謂:「人生百年寄鬢須,富貴何啻(chì)霞中莩。」本句由此化出。目送飛鴻:嵇(jī)康《兄秀才公穆入軍贈詩十九首》云:「目送歸鴻,手揮五弦。」李白《鞠歌行》曰:「平生渭水曲,誰識此老翁?奈何今之人,雙目送飛鴻。」又,李白《至陵陽山登天柱石酬韓侍御見招隱黃山》謂:「何意到陵陽,游目送飛鴻。」此或化用其意。
上片主要追憶項羽的歷史事跡,並感嘆他的失敗。
「古徐州形勝,消磨盡,幾英雄。」開句似乎平平,但一句「消磨」頓使歷史變得沉甸甸的讓人難以拾起。
「想鐵甲重瞳,烏騅汗血,玉帳連空。」歷史在蒼茫中走來,詞人用寥寥幾筆刻畫出項羽的英雄形象,並自然地轉入他那蒼涼的敗績場面中,「楚歌八千兵散,料夢魂,應不到江東。」歷史大潮浩蕩而過,成者王侯敗者寇似是人間不變的鐵律,但是誰能阻止歷史的腳步?
「空有黃河如帶,亂山回合雲龍」,本來壯闊的徐州之景,在這裡成為了項羽失落地走過歷史的見證者。
下片,詞人將對歷史的感慨延伸到更廣闊的領域。
然而下片仍是從項羽對手劉邦開始,「漢家陵闕起秋風,禾黍滿關中。」劉邦雖在徐州彭城這裡戰勝了項羽,但同樣也逃不掉歷史長河的消磨。
「更戲馬台荒,畫眉人遠,燕子樓空。」這些都是歷史滄桑的鐵證。
「人生百年如寄,且開懷,一飲盡千鍾。」回顧歷史之後,詞人再將目光投向自身,百年枯骨,人生寄蜉蝣於天地,何必懷往古之憂呢?
「回首荒城斜日,倚欄目送飛鴻。」歷史如過眼煙雲,個人得失雖然讓人惆悵,在這流動的歷史大河面前卻渺小至極,如此一想,再回首看這荒城、落日、飛鴻,看透人世間不過如此,心中百感交集。
這闋詞是薩都刺在元文宗至順三年(1332)春三月,從翰林國史院應奉文字,出為江南諸道御史掾史時,路過徐州所作。
彭城高會日置酒,猴冠猶在婦人手。
倉皇垓下已重圍,四面悲吟雜刁斗。
當年舉佩不倒戈,到此空餘慷慨歌。
虞兮反袂交淹泣,欲幸從兮可奈何。
怨入青蕪知幾歲,舞恨搖芳無別意。
妾身恨不事英雄,果是英雄安有淚。
無枝烏鵲,記前年此日,翻飛京闕。曾預群公萸酒宴,玉佩珠袍齊列。
白月千門,青天萬帳,笳蓋真軒豁。彭城南郡,坐中多少人物。
今夜故國荒原,長江怒浪,悲嘯魚龍發。生怕西風吹破帽,我有鬢絲新雪。
何處登高,無人送酒,俗煞重陽節。縱然高望,戰旗一片明滅。
古鄮名家,彭城遺胄,所至公超成市。文效元和,詩以景龍為體。
論學識、雅似顓孫,羨經術、精於楊起。第無如、棄世逃名,竄身長向瞿曇里。
君家歷世仕宦,況祖禰忠孝,名傳黃紙。每輯殘編,尚見淚痕如泚。
尋歡會、偶在申江,嘆孤游、有如樗里。又誰知、廿載相思,見君自此始。
空階飛霰,算東陽、帶眼朝來都緩。一紙綿綿思遠道,比似此情還短。
屧徑蘿凋,劍池楓落,莫弄參差筦。春燈初試,峭寒猶戀孤館。
悽惋。攜手叢祠,霜前絮酒,曾送南征雁。廿載重逢青鬢改,愁與吳雲俱亂。
淮上秋山,彭城夜雨,獨我腸堪斷。故人休問,暗塵不上行卷。
去年春正月,南泛彭城舟。今歲值秋暮,北上溯長流。
蹤跡信往復,景物愜觀游。風寒堤柳落,波減岸石稠。
白見高城堞,蒼出遠山丘。何處戲馬台,彷佛燕子樓。
化遷無停軌,事往不可求。陳跡竟泯泯,虛名但悠悠。
覽今亦懷昔,發聲遂成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