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姑息,有多少方鎮,飛揚跋扈。淮蔡雄藩聯四郡,千里公然旅拒。同惡相資,潛傷宰輔,誰敢分明語。媕婀群議,共雲旄節應付。
於穆天子英明,不疑不貳處,登庸裴度。往督全師威令使,擒賊功名歸訴。半夜銜枚,滿城深雪,忽已亡懸瓠。明堂坐治,中興高映千古。
這首詞是李綱寫的七首詠史詞之一。是寫唐憲宗李純平定淮西藩鎮(方鎮)割據的史實的。唐代自安史之亂開始,各地節度使勢力逐漸強大,擁有自己的政權、兵權、財權,每擁兵自重,割據一方,不聽朝廷號令,儼然獨立王國。這種尾大不掉的局面日趨嚴重,嚴重影響了國家的統一。淮西節度使吳元濟就是這種割據一方的方鎮之一。
上片開始三句概寫方鎮之禍。一針見血地指出,晚唐各地方鎮之所以飛揚跋扈,其原因就在於朝廷姑息養奸,容忍遷就。唐代節度使本是由朝廷任命的,安史之亂後,各地節度使不由朝廷任命,自行決定父死子繼,或由節度使的權臣繼立,再由朝廷於事後在形式上加以追認。這種追認也是迫於形勢,不得不如此。唐肅宗以後的皇帝大多是這樣。
下面具體講淮西節度使。「淮蔡雄藩連四郡,千里公然旅拒。」「淮蔡」,指淮西節度使的治所蔡州(今河南汝南附近)。「連四郡」,指淮西節度使吳元濟割據作亂,與山南東道梁崇義、淄青(今山東)的李納、魏博(今山東聊城)的田悅、成德(今河北)的李惟岳四鎮聯合,抗拒朝廷。「旅拒」,即聚眾抗拒。當時吳元濟聯合四鎮,地連千里,氣焰囂張。
這些作惡的人互相勾結,狼狽為奸,甚至「潛傷宰輔」。例如815年(唐憲宗元和十年),平盧節度使李師道竟敢派刺客暗殺力主出兵平定方鎮割據的宰相武元衡,並刺傷御史中丞裴度。企圖用恐怖手段阻止朝廷及大臣們對方鎮的討伐。「誰敢分明語?」是說在這種情況下,誰敢公開主張討伐藩鎮呢?「媕婀群議,共雲旄節應付」。媕(ān)婀,依違兩可,猶豫不決的意思。朝臣們攝於方鎮淫威,在朝廷討論方鎮問題時,態度曖昧,猶豫不決,都主張「旄節應付」。自唐玄宗時起,朝廷任命節度使,要賜給旌旄、符節,作為朝廷承認的標誌。朝臣們主張朝廷採取遷就態度,承認各地自任的節度使,授給旄節,承認既成事實,只求息事寧人,敷衍塞責。因此,節度使們更不把朝廷放在眼裡。這就是首句所說的「晚唐姑息」。
下片讚揚憲宗討伐淮西節度使吳元濟的功跡。「於穆天子英明,不疑不貳處,登庸裴度。」「於穆」,見《詩經·周頌·清廟》:「於穆清廟。」於,嘆詞;穆,美好。天子,指唐憲宗。登庸,重用。這幾句是稱讚唐憲宗英明果斷,重用裴度為相,決定出兵平定淮西,與「旄節應付」的態度截然相反。裴度「往督全師威令使」,使李愬領軍,趁雪夜銜枚疾走,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直入蔡州城,生擒吳元濟。「銜枚」,古代秘密行軍令士兵口銜小棒以止聲。
懸瓠,地名,今河南汝南縣,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這裡借指蔡州。從裴度平定淮西來看,方鎮也不是強大得不可戰勝,只要朝廷肯下決心,態度果斷,是不難平定的。據《宋史·李綱傳》載,宋欽宗曾手書《裴度傳》賜李綱,意思是希望他作南宋的裴度。李綱深為感概地說:「臣曾不足以望裴度萬分之一,然寇攘外患,可以掃除,小人在朝,蠹害難去。」李綱之才,不亞裴度,可惜宋欽宗不是唐憲宗,李綱終無用武之地,只好寫下這首《念奴嬌》詞以自抒懷抱而已。
憲宗平定淮西,雖未根本解決唐代的方鎮問題,但打擊了方鎮的氣焰,提高了朝廷的威信。所以李綱把這件事看作是天子坐明堂治理天下的表現,而且給予很高的評價,認為是中興事業,光照千古。明堂是周天子宣揚政教的殿堂,是對唐憲宗的歌頌。李綱是從正面歌頌唐憲宗,從側面含蓄地批評了宋欽宗,讚揚裴度,也寄託了自己的抱負和理想。借古喻今,用意深厚。
不歸丹掖去,銅竹漫云云。
唯喜因過我,須知未賀君。
——裴度詩聞安石詠,香見令公熏。
欲首函關路,來披緱嶺雲。
——白居易貂蟬公獨步,鴛鷺我同群。
插羽先飛酒,交鋒便戰文。
——李紳鎮嵩知表德,定鼎為銘勛。
顧鄙容商洛,徵歡候汝墳。
——劉禹錫頻年多謔浪,此夕任喧紛。
故態猶應在,行期未要聞。
——裴度游藩榮已久,捧袂惜將分。
詎厭杯行疾,唯愁日向曛。
——白居易窮陰初莽蒼,離思漸氤氳。
殘雪午橋岸,斜陽伊水濆。
——李紳上謨尊右掖,全略靜東軍。
萬頃徒稱量,滄溟詎有垠。
——劉禹錫。
江南三月春事濃,人間處處熙東風。
山陰亭下羽觴舉,長安小邊簫鼓從。
衣冠酣燕太平久,干戈浸鈍鐵鉞朽。
神州風景雖慷慨,已付新亭一杯酒。
皇天佑宋當此時,乃眷疇作邦家基。
水晶宮裡毓奇瑞,翼日生此神仙姿。
平時功業在學術,治道邊防講明出。
遂將姬旦勤勞心,一洗吳人侈奢羽。
襄陽自昔天下雄,形勢今處常蛇中。
彤弓玈矢自臨牧,輕裘緩帶惟從容。
雞鳴而起夜無寐,切切安危以身系。
四維盤石罔遺慮,千里毫釐尚深計。
一民未飽公足食,一兵尚寒公以衣。
蒼顏皓鬢已若瘠,黃童白叟人其嬉。
瞻言二十三郡國,根本其蕃賴封植。
農知奠枕士超距,豈但邊人戒生隙。
幾番河檄動漢關,折衝隨出精神間。
平淮既敵江漢盛,救邢況盡春秋難。
往時國未一興役,動以千金大農給。
自公邊用足幕府,不費中朝一毫力。
往時饋識高師,粟殆不及期年支。
自公留屯上方略,粒米狼戾如京坻。
規模宏大有如此,古猶其難況今撽。
朝廷宿望四海重,中外先生一人耳。
我聞文正腹有百萬兵,西賊聞之心膽驚。
胸中武庫今十倍,一塵宜弗轒輼侵。
忠定昔年鎮全益,一信五年方做得。
況今終始一勤字,十年之間示嘗息。
噫嘻楚人申討無日休,越人生聚幾歲周。
規摹止俟機會至,社稷固賴封疆謀。
史毋比公僅羊杜,雅毋詠公止申甫。
昌唐安得十元吉,平蔡惟須一裴度。
黃扉紫闥深帝思,袞衣赤舄行公歸。
原公壽躬壽王國,牛馬下走亦壽域之黔黎。
萬里歸朝去。倚江亭、綠波碧色,一川晴絮。贏得威名留草木,玉壘雪山高處。未應減、平淮裴度。見說金甌書字久,待公來、便作商岩雨。休忘卻,蜀都賦。
旌旗回首在城暮。聽檣頭、飛燕似把,人情低訴。兩兩三三鷗鷺里,拍拍船兒一羽。算惟有、清芬載取。百萬人家兒樣戀,恨柳風、不為留連住。離夢繞,沙堤路。
古來相馬失之瘦,仲尼亦作喪家狗。唇紅齒白痴小兒,不羞障面欺群醜。
鶴沖居士術如神,東走梁宋西峨岷。諸公蹭蹬未遇日,坐中知是非常人。
只今白髮無餘產,短褐逡巡列侯館。世人胸中無黑白,不知居士明雙眼。
嗟予塵貌天所付,不須強覓封侯處。書生只倚一片心,他日相逢記裴度。
《故閣部史公開幕維揚,城潰殉難,相傳葬衣冠於梅花嶺下,過而哀之》
極目層城古戰場,忠魂飄蕩恨茫茫。軍中空道臨裴度,都下無由仗李綱。
碧血久從衰草沒,白雲遙帶古梅香。吾來暗灑三升淚,仿佛靈旗下大荒。
憬彼金微虜,遊魂擅一隅。筋駑殂老革,乳臭立遺雛。
毒螫鍾蛇豕,虔劉肆猰貙。請和包譎詐,歸地反膏腴。
尚爾載書濕,俄然信誓渝。不庭時寇境,匪茹自干誅。
作噩新年換,青陽窒月踰。違天輒非覬,掃國敢長驅。
崛強提兇器,飛揚起逆徒。酋渠連渤海,部曲雜單于。
區脫宵成寨,兜牟曉援桴。刺船窺採石,擐甲逼濡須。
烽火來何急,囊書報不虞。山河依睿主,社稷倚真儒。
自昔經綸手,惟公器業殊。保江卑謝傅,圖霸小夷吾。
端揆開黃閤,中權正紫樞。邦基資翊戴,賢路辟崎嶇。
傅說推良弼,周公孫碩膚。時危材愈見,位重德相符。
勇決扳裴度,遲回鄙蔡謨。艱難初議在,慷慨赤心輸。
餉道通流馬,疲兵斥濫竽。機能乘眇忽,謀不失錙銖。
李郭遵成算,韓彭聽指呼。驍師馳建鄴,突騎出皇都。
疾視冠沖發,先登膽滿軀。貔貅人賈勇,鵝鸛陣標圖。
象弭彎繁弱,霜鋒運屬鏤。捨生如棄唾,殲敵甚摧枯。
感忽驚飛將,神明服大巫。羊腸開道路,熊耳積頭顱。
川絳居巢血,原膏下谷俘。據鞍來馬援,燒艦得周瑜。
淝水奔餘燼,烏江復舊郛。採薇因遣戍,破竹遂來鋪。
折箠寧勞漢,觭輪不反胡。愷歌旋魏闕,京觀築淮區。
妖祲西消楚,祥星東照吳。百蠻應震懾,十載謾含糊。
公昔居中憲,純誠著託孤。神扶脫沙漠,帝賚陟台衢。
國勢今安堵,民編靖覆盂。百嘉同壽域,一氣轉洪爐。
行賞頒金印,禋宗薦玉瑚。鼎彝刊閥閱,簡策記規模。
國棟從今定,邊塵自此無。雷霆先懾服,雨露繼涵濡。
北極群星拱,明堂一柱扶。家家鬻釵釧,賀酒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