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非他、今年晴少,海棠也恁空過。清贏欲與花同夢,不似蝶深深臥。春憐我。我又自、憐伊不見儂賡和。已無可奈。但愁滿清漳,君歸何處,無淚與君墮。
春去也,尚欲留春可可。問公一醉能頗。鍾情剩有詞千首,待寫大招招些。休阿那。阿那看、荒荒得似江南麽。老夫婆娑。問籬下閒花,殘紅有在,容我更簪朵。
美祿無過酒,星泉奠兩儀。
端由皆作聖,意趣少人知。
肇命惟元祀,迎春祝壽祺。
功深資藥石,力厚起疲贏。
若羨千鍾美,休嫌九醖遲。
忘情惟大禹,無量乃宣尼。
抔飲觴初濫,留連禍始基。
先王防以禮,後世利其資。
默識人情異,參稽俗羽移。
放懷無事矣,問口縱言之。
惑溺終長夜,奢殘竟作池。
包茅齊服楚,奏鼓胤征羲。
大澤斬蛇後,當爐折券時。
彭城正高會,睢水已填屍。
謫去憂占鵩,歸來喜受厘。
瓶盆感田父,餔餟念湘纍。
壑谷中宵問,糟丘一簣虧。
怒排樊噲盾,吐臥允之頤。
擊幘籠錢鳳,爭權殺魏其。
脫靴慚力士,飛燕忤楊妃。
司隸要殊切,虞人獵已馳。
魏文敦信義,王猛用鈐錘。
有客言雖吃,何人字識奇。
裸身荒已甚,滌器事還卑。
軟飽深形頌,醒狂屈受譏。
雖將齊物我,亦合悼功緦。
渭朋歌初闋,高陽伴蚤稀。
湖船回太白,水殿燕西施。
薤露停杯唱,鯨魚入海騎。
緬懷七子會,悵望八仙期。
瀟灑斜川影,風流曲水湄。
日斜休百拜,罍恥便三辭。
頭上巾頻漉,腰間鍤自隨。
諒難操北斗,且復坐東籬。
西海桃垂實,南山豆落萁。
無違商士誥,宜葺杜康祠。
李脫朱溫阱,劉為石勒縻。
死生當有在,王伯豈由斯。
五斗酲方解,三人影對嬉。
高談傾坐聽,痛飲亦吾師。
責味曾圍魯,提筒更憶郫。
安能洗晏粉,聊復漲黃陂。
章子以孝顯,酆舒因俊危。
夫妻不成屬,父母或貽罹。
詎比華茵污,寧虞窟室隳。
壁懸疑角影,車載號鴟夷。
口不掛臧否,醯猶和薄醨。
立苗諷鋤惡,種秫待充飢。
雨落香檀注,春融綠髓脂。
雲輕浮蟻子,金嫩寫鵝兒。
滴滴葡萄顆,涵涵鸚鵡卮。
胸吞九雲夢。筆走萬蛟螭。
風月江山好,賓朋笑語宜。
繡簾初靜卷,銀燭已高垂。
儼雅神仙坐,紛羅水陸奇。
色深迷琥珀,光溢艷琉璃。
綠笛翻羅袖,紅潮上玉肌。
獻酬俱繾綣,沾洽盡融怡。
不問檐花落,惟愁畫角吹。
初筵何抑抑,屢舞忽僛僛。
寒食梨花發,重陽菊蕊披。
龍山猶可想,洛浦尚能追。
月滿倚瓊樹,雨余攀柳枝。
高飛鴻鵠遠,左手蟹螯持。
賢聖分清濁,青齊辨等衰。
市沽難共食,家釀恐成私。
算爵商壺矢,忘杯泥夾棋。
資深酣道韻,端的露天倪。
翠竹沉雲色,酴醾浸玉蕤。
過咽輸浩渺,赴吻重漣漪。
卷盡青荷葉,顛飄白接籬。
野畦供鼓吹,幽鳥奏塤篪。
但看朱成碧,那知玉作瓷。
長瓶臥荒草,山郭颭青旗。
目井欣投轄,窺門悵縶驪。
提壺留客住,杜宇勸人歸。
碧嶂下紅日,飛霜點黑髭。
邴原良自苦,畢卓未為痴。
處士林泉適,騷人景物悲。
放臣離國恨,遷客去鄉思。
須藉杯中物,聊舒鏡里眉。
暫時澆磊磈,到處吐虹霓。
但戒零霜露,無勞灑涕洟。
從教禁綱密,莫遣醉鄉迷。
為沃塵生肺,應防水尅脾。
破除閒病惱,斷送老頭皮。
埋玉空煩酹,揮金莫計貲。
三行何法制,五齊孰官司。
喜怒或交作,陰陽因並毗。
達人眇天地,曲士謹毫釐。
夜汲文園井,朝餐大谷梨。
渴心便淥醑,大戶怕甘酏。
滋味將何比,經綸倘在茲。
一尊常準擬,三頃要耘治。
吾道久榛莽,世途多虎貔。
黃封憶內醖,絺繡念宗彝。
傅說膺新命,曹參守舊規。
群生思覆護,寰海厭澆漓。
倘負膏肓疾,須憑國手醫。
欲傳方漢者,把盞詠吾詩。
未忘世故似梅仙,謦欬那離狗馬間。肯信片言功若藥,坐使四海安如山。
從來療疾應須艾,寧有艾丸如許大。扁鵲先知今豈無,和緩高談良有在。
錢郎志氣絕可人,不減風流溫太真。新詩欲嗣汲黯直,陋巷更甘原憲貧。
我有故園依北阜,松菊歸來知好否。著鞭願子勉為先,我已摧頹瞠若後。
寒溪浸楮舂夜月,敲冰舉簾勻割脂。
焙乾堅滑若鋪玉,一幅百錢曾不疑。
江南老人有在者,為予嘗說江南時。
李主用以藏秘府,外人取次不得窺。
城破猶存數千幅,致入本朝誰謂奇。
漫堆閒屋任塵土,七十年來人不知。
而今製作已輕薄,比於古紙誠堪嗤。
古紙精光肉理厚,邇歲好事亦稍推。
五六年前吾永叔,贈予兩軸令寶之。
是時頗敘此本末,遂號澄心堂紙詩。
我不善書心每愧,君又何此百幅遺。
重增吾赧不敢拒,且置縑箱何所為。
四明萬丈崖,佳氣蒸氤氳。
融結固有在,特起誰如君。
丹霄舞飛霞,青春藹奇芬。
目下開五色,剩把天香分。
飄颻忽自得,盤薄蓬海濱。
無復出岫想,傲睨黃埃塵。
秋台挾明月,驅馳不東鄞。
談言邑庠舊,教事非易新。
詩書墮寂寞,衿佩苟朝曛。
欲借膚寸陰,化為無邊春。
胡為乎水雷,珍重經綸屯。
何當自山川,流動志氣神。
扇之月旦評,推以天風輪。
終然難卷藏,快睹本色真。
詞章要織組,手有錦繡紋。
道義在培植,身為枝葉根。
須知大造化,不問官卑尊。
因思杜先生,如古王河分。
宙宇非不寬,鄉里乃急親。
賢躅漸寥邈,凜凜哉斯文。
有明璫禍古所無,當頭委鬼紛毒痡。四司八局各交煽,十二監勢尤睢盱。
深宮定製杜奸偽,牙牌頒賜文攸殊。尚寶司丞督雕造,懸掛遍及群奄奴。
遷階兌換借失罪,重比列鎮麒麟符。要嚴禁闥作譏察,藉肅國柄防覬覦。
信王繼統鑒覆轍,雷霆赫怒行天誅。詎知積習驟難革,枝葉雖剪存根株。
監軍督餉出無數,秉筆掌印繁有徒。飛魚膝襴曲腳帽,宮庭布滿豺狼貙。
居庸失守賊氛惡,斬關揖盜充前驅。我曹富貴自有在,馬頭泥首千人俱。
烽煙漲天血流地,九門一夕成榛蕪。安民廠空夜棲鴿,承運庫毀朝啼烏。
可憐御用諸寶器,雨淋日炙泥沙污。剔紅漆裂果園盒,戧金耳碎宣銅爐,瑤箱脂粉散狼藉,宮扇彩翠昏模糊。
牙牌數百落何處,反以微物全形模。二百年來閱塵劫,素質完好還如初。
上員中殺下微闊,四角錯出承其趺。中穿一孔貫絛組,環頂雲氣蟠縈紆。
正書深鐫四十四,背刻繆篆斯邕如。紀年列號存兩側,崇禎八祀時非誣。
想當作佩系犀帶,色映紲傘金葫蘆。略同鑄鐵肅門禁,不比塗漆催軍租。
勝朝遺制儼然在,摩挲俯仰增欷歔。昌平風雨莽蕭瑟,黃蒿碧蘚埋珠襦。
舊聞合補秀水朱,長句試仿眉山蘇。興亡過眼同轉轂,一牌關係良區區。
《至正甲申歲,大飢,民多艱食,殍死者相望,盜賊擾擾。予亦缺食,未免作粥以延殘喘,因賦食粥歌,以暢此懷》
朝餐一頓粥,暮餐一頓飯。每當食粥時,未免一長嘆。
少年何事不相遭,胡為晚歲方論交。此時菜蕨各已盡,以糟配爾為嘉殽。
既啖糟,復食粥,卻意年當三十六。笑攜省檄上皇州,曾以文章動流俗。
二程祠宇陋且卑,我奮赤手更掣之。至今穹碑照淮水,碑成秩滿游京師。
京師嬉遊二十載,鐵石忍窮心有在。聲名欻起鳳凰池,風雲已際魚龍海。
當時結交多貴人,往往尊我席上珍。執經或在弟子列,或遣弟子來相親。
劇談王道尊禮樂,每激薄俗敦彝倫。閭閻疾苦詳敷陳,亦或一慨眉為顰。
有時華筵湖山下,爭挽先生共陶寫。滿堂座客盡豪貴,亦知推讓宗儒雅。
盈盈珍饈簇金盤,袞袞葡萄浮玉斝。金釵十二列兩行,班班初匪尋常者。
主人行杯極歡笑,競唱新詞誇艷冶。半酣相惱索題詩,揮毫寫向香羅帕。
尊前為我發新聲,自以風流望鄙野。萬錢日食固有限,一笑千金絕無價。
放懷滿飲鸚鵡杯,何心復戀麒麟畫?鷓鴣舞罷月欲上,半掩城門歸併馬。
等閒高會難具論,酒酣掉臂金馬門。三三五五正少年,乘興共我歌浮雲。
窮冬出使居庸北,駿馬穩步龍沙雪。清霜在鬢冰在須,指凍欲墮飢欲裂。
苦寒不透貂鼠裘,青鼠煖帽方蒙頭。璚田玉界中著我,自是奇士真壯遊。
解鞍沽酒彈箜篌,打手刺刺歌鳴謳。丈夫有志在許國,我自樂此忘羈愁。
連檣海運三百萬,署黔楮尾方成卷。每憂談笑誤王事,朝夕驅馳敢忘勌?
湖廣文台正乏賢,諸公為買江南船。漢陽春樹晴歷歷,秦樓夜月明娟娟。
手提文印不半年,首為鄂學歸侵田。蓬山有詔歸朝天,錦袍公子偕神仙。
宣文閣靜萬機暇,時遣中官催進畫。飽聆天語近天光,神揖天香更瀟灑。
壯遊既倦思還家,堨來庾嶺觀梅花。桑麻弦誦各得所,玉堂召我天之涯。
平生所歷猶在眼,夜半思之皆夢幻。盛時不敢忘貧賤,自喜枯腸藜藿慣。
飽食粥,無咨嗟,爾糟爾粥甘如飴。雞鳴曳履東家誰,蕪蔞曾療王孫飢。
粥兮粥兮敢爾卻,猶勝蕨餈滋味惡。苟延殘喘待秋成,白髮春風會如昨。
偉茲帖上奇瑰兮,羌筆力之有神。
走緘{騰去馬加糸}之來詔兮,並垂棗而足珍。
從鯉庭而載求兮,得陳亢之異聞。
書三閭之孤忠兮,將爭光兮儀鄰。
予嘗竅寘疑兮,謂意或有在也。
方淳熙之繼明兮,德如天其大也。
挈道統而在上兮,固無妒邪之害也。
先生之溯伊濂兮,又非沅湘之派也。
寓物以寫興兮,自前世以固然。
豈先生之適正兮,乃獨取於沉淵。
行或過乎中庸兮,雖為法而不可。
其忠君愛國之誠兮,亦不虞乎後日之禍。
彼不學兮,周公仲尼。
知莊士與醇儒兮,或羞稱之。
律風雅之末流兮,若未免於或變。
使交有所發兮,亦足以迪天性民彝之善。
以今日之書兮,固非出於感時。
則異時之集注兮,亦何病乎俗人之悕。
原屈原之心兮,宗國之楚。
作春秋兮,固安在乎黜周而王魯。
先儒之心兮,百聖之矩。
藏此帖兮,昭於今古。
出處各有在,何者為陸沉。幸無迫賤事,聊可祛迷襟。
世路少夷坦,孟門未嶇嶔。多慚入火術,常惕履冰心。
一跌不自保,萬全焉可尋。行行念歸路,眇眇惜光陰。
浮生如過隙,先達已吾箴。敢忘丘山施,亦云年病侵。
力衰在所養,時謝良不任。但憶舊棲息,願言遂窺臨。
雲間日孤秀,山下面清深。蘿蔦自為幄,風泉何必琴。
歸此老吾老,還當日千金。
剎那斷送十分春,富貴園林一洗貧。借問牧童應沒酒,試嘗梅子又生仁。
若為軟舞欺花旦,難保余香笑樹神。料得青鞋攜手伴,日高都做晏眠人。
夕陽黯黯笛悠悠,一霎春風又轉頭。控訴欲呼天北極,胭脂都付水東流。
傾盆怪雨泥三尺,繞樹佳人繡半鈎。顏色自來皆夢幻,一番添得鏡中愁。
春風百五盡須臾,花事飄零剩有無。新酒快傾杯上綠,衰顏已改鏡中朱。
絕纓不見偷香掾,墮溷翻成逐臭夫。身漸衰頹類如此,樹和淚眼合同枯。
時節蠶忙擘黑時,花枝堪賦比紅兒。看來寒食春無主,飛過鄰家蝶有私。
縱使金錢堆北斗,難饒風雨葬西施。匡床自拂眠清晝,一縷煙茶颺鬢絲。
坐看芳菲了悶中,曲教遮護屏展風。衙蜂蜜熟香粘白,梁燕巢成濕補紅。
國色可憐難再得,酒杯何故不教空。忍看馬足車輪下,一片西飛一片東。
崔徽空寫鏡中真,洛水難傳賦里神。國色自來多命薄,桃紅又見一年春。
已無錦帳圍金谷,漫把青鞋踏麴塵。繞樹百回心語口,明年勾管是何人?
天涯晻溘碧雲橫,社日園林紫燕輕。桃葉參差誰問渡,杏花零落憶題名。
月明犬吠村中夜,雨過鶯啼葉滿城。人不歸來春又去,與誰連臂唱盈盈?
白華垂柳弄新晴,紫背浮萍細點生。三月尋芳騎鳳侶,一時齊唱踏莎行。
收燈院落傷棲燕,細雨樓台濕囀鶯。莫問東君訴恩怨,自來春夢不分明。
春朝何事默憑闌,庭草驚看露已團。花並淚絲飛點點,絮飄眼纈望漫漫。
書當無意開孤憤,帶有何心綰合歡。且喜殘叢猶有在,好隨修竹報平安。
桃花淨盡杏花空,開落年年約略同。自是節臨三月暮,何須人恨五更風。
撲檐直破簾衣碧,上砌如欺地錦紅。拾向砑羅方帕里,鴛鴦一對共當中。
惻惻淒淒憂自惔,花枝零落鬢絲添。周遮燕語春三月,蕩漾波紋日半簾。
病酒不堪朝轉劇,聽風且喜晚來恬。綠楊影里蒼苔上,為惜殘紅手自拈。
楊柳樓頭月半規,笙歌院裡夜深時。花枝灼灼難長好,漏水丁丁不肯遲。
金串袖籠新藕滑,翠眉奩映小蜼垂。風情多少愁多少,百結愁腸說與誰。
李態樊香憶舊遊,蓬飛萍轉不勝愁。一身憔悴茅柴酒,三月傷春滿鏡愁。
愛惜難將窮袴贈,凋零似把睡鞋留。紅顏春樹今非昨,青草空埋土一丘。
杏瓣桃須掃作堆,青春白髮感衰頹。蛤蜊上市驚新味,鶗鴂教人再洗杯。
忍唱驪歌送春去,悔將羯鼓徹明催。爛開賺我平添老,知到年來可爛開?
麗色堪餐莫謾夸,一朝衰颯看伊家。昭君偏遇毛延壽,煬帝難留張麗華。
深院青春空自鎖,大堤紅日又西斜。小橋流水閒村落,不見啼鶯有犬蛙。
滿堂歡笑強相陪,別有愁腸日九回。時節又驚梁燕乳,鉛華無奈隙駒催。
香消衣帶傷腰瘦,夢斷遼陽沒信來。門掩黃昏花落盡,牛酥且薦掌中杯。
亞字城邊糜鹿台,春深情況轉悠哉。襞衣玉貌乘風去,對酒蓬窗帶雨推。
結子桃花如雨落,挾雌蝴蝶過牆來。江南多少閒庭館,朱戶依然鎖綠苔。
桃蹊李徑謝春榮,斗酒芳心與夜爭。陌上新蒭麴塵暗,牆頭圓月玉盤傾。
青簾巷陌無行跡,繡褶腰肢覺瘦生。莫道無情何必爾,自緣我輩正鍾情。
簇簇雙攢出繭眉,淹淹獨倚曲欄時。千年青冢空埋怨,重到玄都只賦詩。
香逐馬蹄歸蟻垤,影和蟲臂罥蛛絲。尋芳了卻新年債,又見成陰子滿枝。
芳菲又謝一年新,能賦今無八斗陳。命薄錯拋傾國色,緣輕不遇買金人。
杜鵑啼血山中夜,蝴蝶遊魂葉底春。色即是空空是色,欲從調御懺貪嗔。
貌嬌命薄兩難全,鶯老花殘謝世緣。年長盧姬悲晚嫁,日高黃鳥喚春眠。
人生自古稀七十,斗酒何論價十千。痛惜穠纖又遲暮,好燒銀燭覆觥船。
花落花開總屬春,開時休羨落休嗔。好知青草骷髏冢,就是紅樓掩面人。
山屐已教休泛臘,柴車從此不須巾。仙塵佛劫同歸盡,墜處何須論廁茵。
催耕聲里短柴門,煠蘭香中雉草園。西子歸湖余有井,昭君出塞尚留村。
春風院院深籠鎖,細雨紛紛欲斷魂。拾得殘紅忍拋卻,也教粘向阿咸旙。
舊酒新啼滿袖痕,憐香惜玉此心存。可憐窗外風鳴樹,辜負尊前月滿軒。
奔井似銜亡國恨,墜樓如報主人恩。長洲日暮生芳草,銷盡江淹黯黯魂。
伯勞東去燕西飛,南浦王孫怨路迷。鳥喚春休背人去,雨妝花作向隅啼。
綠陰茂苑收弦管,白日長門鎖婢傒。蛺蝶翻翻殘夢裡,曲欄縴手憶同攜。
青鞋布襪謝同游,粉蝶黃蜂各自愁。傍老光陰情轉切,惜花心性死方休。
膠潔日月無長策,酒酹荼蘼有近憂。一曲山香春寂寂,碧雲暮合隔紅樓。
春來嚇嚇去匆匆,刺眼繁華轉眼空,杏子單衫初脫暖,梨花深院恨多風。
燒燈坐盡千金夜,對酒空思一點紅。倘是東君問魚雁,心情說在雨聲中。
嗚嗚曉角起春城,巧作東風撼地聲。燈照檐花開且落,鴉棲庭樹集還驚。
紅顏不為琴心駐,綠酒休辭盞面盈。默對鏡奩閒自較,鬢絲又是一年嬴。
春夢三更雁影邊,香泥一尺馬蹄前。難將灰酒灌新愛,只有香囊報可憐。
深院料應花似霰,長門愁鎖日如年。憑誰對卻閒桃李,說與悲歡石上緣。
花朵憑風着意吹,春光棄我竟如遺。五更飛夢環巫峽,九畹招魂費楚詞。
衰老形骸無昔日,凋零草木有榮時。和詩三十愁千萬,腸斷春風誰得知?
汝陽讓帝子,眉宇真天人。虬須似太宗,色映塞外春。
往者開元中,主恩視遇頻。出入獨非時,禮異見群臣。
愛其謹潔極,倍此骨肉親。從容聽朝後,或在風雪晨。
忽思格猛獸,苑囿騰清塵。羽旗動若一,萬馬肅駪駪。
詔王來射雁,拜命已挺身。箭出飛鞚內,上又回翠麟。
翻然紫塞翮,下拂明月輪。胡人雖獲多,天笑不為新。
王每中一物,手自與金銀。袖中諫獵書,扣馬久上陳。
竟無銜橛虞,聖聰矧多仁。官免供給費,水有在藻鱗。
匪唯帝老大,皆是王忠勤。晚年務置醴,門引申白賓。
道大容無能,永懷侍芳茵。好學尚貞烈,義形必沾巾。
揮翰綺繡揚,篇什若有神。川廣不可溯,墓久狐兔鄰。
宛彼漢中郡,文雅見天倫。何以開我悲,泛舟俱遠津。
溫溫昔風味,少壯已書紳。舊遊易磨滅,衰謝增酸辛。
趙太后新用事,秦急攻之。趙氏求救於齊,齊曰:「必以長安君為質,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強諫。太后明謂左右:「有復言令長安君為質者,老婦必唾其面。」
左師觸龍言願見太后。太后盛氣而揖之。入而徐趨,至而自謝,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見久矣。竊自恕,而恐太后玉體之有所郄也,故願望見太后。」太后曰:「老婦恃輦而行。」曰:「日食飲得無衰乎?」曰:「恃粥耳。」曰:「老臣今者殊不欲食,乃自強步,日三四里,少益耆食,和於身。」太后曰:「老婦不能。」太后之色少解。
左師公曰:「老臣賤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竊愛憐之。願令得補黑衣之數,以衛王宮。沒死以聞。」太后曰:「敬諾。年幾何矣?」對曰:「十五歲矣。雖少,願及未填溝壑而托之。」太后曰:「丈夫亦愛憐其少子乎?」對曰:「甚於婦人。」太后笑曰:「婦人異甚。」對曰:「老臣竊以為媼之愛燕後賢於長安君。」曰:「君過矣!不若長安君之甚。」左師公曰:「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媼之送燕後也,持其踵,為之泣,念悲其遠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豈非計久長,有子孫相繼為王也哉?」太后曰:「然。」
左師公曰:「今三世以前,至於趙之為趙,趙王之子孫侯者,其繼有在者乎?」曰:「無有。」曰:「微獨趙,諸侯有在者乎?」曰:「老婦不聞也。」「此其近者禍及身,遠者及其子孫。豈人主之子孫則必不善哉?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而挾重器多也。今媼尊長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於國,—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托於趙?老臣以媼為長安君計短也,故以為其愛不若燕後。」太后曰:「諾,恣君之所使之。」
於是為長安君約車百乘,質於齊,齊兵乃出。
子義聞之曰:「人主之子也、骨肉之親也,猶不能恃無功之尊、無勞之奉,已守金玉之重也,而況人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