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宋史·苏轼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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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史记列传》

王禹称 〔宋代〕

西山薇蕨蜀山銅,可見夷齊與鄧通。佞倖聖賢俱餓死,若無史筆等頭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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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公子列传》

隐者 〔唐代〕

魏公子無忌者,魏昭王少子而魏安釐王異母弟也。昭王薨,安釐王即位,封公子為信陵君。是時范睢亡魏相秦,以怨魏齊故,秦兵圍大梁,破魏華陽下軍,走芒卯。魏王及公子患之。公子為人仁而下士,士無賢不肖皆謙而禮交之,不敢以其富貴驕士。士以此方數千里爭往歸之,致食客三千人。當是時,諸侯以公子賢,多客,不敢加兵謀魏十餘年。公子與魏王博,而北境傳舉烽,言「趙寇至,且入界」。魏王釋博,欲召大臣謀。公子止王曰:「趙王田獵耳,非為寇也。」復博如故。王恐,心不在博。居頃,復從北方來傳言曰:「趙王獵耳,非為寇也。」魏王大驚,曰:「公子何以知之?」公子曰:「臣之客有能深得趙王陰事者,趙王所為,客輒以報臣,臣以此知之。」是後魏王畏公子之賢能,不敢任公子以國政。魏有隱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貧,為大梁夷門監者。公子聞之,往請,欲厚遺之。不肯受,曰:「臣脩身潔行數十年,終不以監門困故而受公子財。」公子於是乃置酒大會賓客。坐定,公子從車騎,虛左,自迎夷門侯生。侯生攝敝衣冠,直上載公子上坐,不讓,欲以觀公子。公子執轡愈恭。侯生又謂公子曰:「臣有客在市屠中,願枉車騎過之。」公子引車入巿,侯生下見其客朱亥,俾倪,故久立與其客語,微察公子。公子顏色愈和。當是時,魏將相宗室賓客滿堂,待公子舉酒。巿人皆觀公子執轡。從騎皆竊罵侯生。侯生視公子色終不變,乃謝客就車。至家,公子引侯生坐上坐,遍贊賓客,賓客皆驚。酒酣,公子起,為壽侯生前。侯生因謂公子曰:「今日嬴之為公子亦足矣。嬴乃夷門抱關者也,而公子親枉車騎,自迎嬴於眾人廣坐之中,不宜有所過,今公子故過之。然嬴欲就公子之名,故久立公子車騎巿中,過客以觀公子,公子愈恭。巿人皆以嬴為小人,而以公子為長者能下士也。」於是罷酒,侯生遂為上客。侯生謂公子曰:「臣所過屠者朱亥,此子賢者,世莫能知,故隱屠間耳。」公子往數請之,朱亥故不復謝,公子怪之。魏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趙長平軍,又進兵圍邯鄲。公子姊為趙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數遺魏王及公子書,請救於魏。魏王使將軍晉鄙將十萬眾救趙。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趙旦暮且下,而諸侯敢救者,已拔趙,必移兵先擊之。」魏王恐,使人止晉鄙,留軍壁鄴,名為救趙,實持兩端以觀望。平原君使者冠蓋相屬於魏,讓魏公子曰:「勝所以自附為婚姻者,以公子之高義,為能急人之困。今邯鄲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安在公子能急人之困也!且公子縱輕勝,棄之降秦,獨不憐公子姊邪?」公子患之,數請魏王,及賓客辯士說王萬端。魏王畏秦,終不聽公子。公子自度終不能得之於王,計不獨生而令趙亡,乃請賓客,約車騎百餘乘,欲以客往赴秦軍,與趙俱死。行過夷門,見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軍狀。辭決而行,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從。」公子行數里,心不快,曰:「吾所以待侯生者備矣,天下莫不聞,今吾且死而侯生曾無一言半辭送我,我豈有所失哉?」復引車還,問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還也。」曰:「公子喜士,名聞天下。今有難,無他端而欲赴秦軍,譬若以肉投餒虎,何功之有哉?尚安事客?然公子遇臣厚,公子往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復返也。」公子再拜,因問。侯生乃屏人間語,曰:「嬴聞晉鄙之兵符常在王臥內,而如姬最幸,出入王臥內,力能竊之。嬴聞如姬父為人所殺,如姬資之三年,自王以下欲求報其父仇,莫能得。如姬為公子泣,公子使客斬其仇頭,敬進如姬。如姬之欲為公子死,無所辭,顧未有路耳。公子誠一開口請如姬,如姬必許諾,則得虎符奪晉鄙軍,北救趙而西卻秦,此五霸之伐也。」公子從其計,請如姬。如姬果盜晉鄙兵符與公子。公子行,侯生曰:「將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國家。公子即合符,而晉鄙不授公子兵而復請之,事必危矣。臣客屠者朱亥可與俱,此人力士。晉鄙聽,大善;不聽,可使擊之。」於是公子泣。侯生曰:「公子畏死邪?何泣也?」公子曰:「晉鄙嚄唶宿將,往恐不聽,必當殺之,是以泣耳,豈畏死哉?」於是公子請朱亥。朱亥笑曰:「臣乃市井鼓刀屠者,而公子親數存之,所以不報謝者,以為小禮無所用。今公子有急,此乃臣效命之秋也。」遂與公子俱。公子過謝侯生。侯生曰:「臣宜從,老不能。請數公子行日,以至晉鄙軍之日,北鄉自剄,以送公子。」公子遂行。至鄴,矯魏王令代晉鄙。晉鄙合符,疑之,舉手視公子曰:「今吾擁十萬之眾,屯於境上,國之重任,今單車來代之,何如哉?」欲無聽。朱亥袖四十斤鐵椎,椎殺晉鄙,公子遂將晉鄙軍。勒兵下令軍中曰:「父子俱在軍中,父歸;兄弟俱在軍中,兄歸;獨子無兄弟,歸養。」得選兵八萬人,進兵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趙王及平原君自迎公子於界,平原君負韊矢為公子先引。趙王再拜曰:「自古賢人未有及公子者也。」當此之時,平原君不敢自比於人。公子與侯生決,至軍,侯生果北鄉自剄。魏王怒公子之盜其兵符,矯殺晉鄙,公子亦自知也。已卻秦存趙,使將將其軍歸魏,而公子獨與客留趙。趙孝成王德公子之矯奪晉鄙兵而存趙,乃與平原君計,以五城封公子。公子聞之,意驕矜而有自功之色。客有說公子曰:「物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夫人有德於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德於人,願公子忘之也。且矯魏王令,奪晉鄙兵以救趙,於趙則有功矣,於魏則未為忠臣也。公子乃自驕而功之,竊為公子不取也。」於是公子立自責,似若無所容者。趙王埽除自迎,執主人之禮,引公子就西階。公子側行辭讓,從東階上。自言罪過,以負於魏,無功於趙。趙王侍酒至暮,口不忍獻五城,以公子退讓也。公子竟留趙。趙王以鄗為公子湯沐邑,魏亦復以信陵奉公子。公子留趙。公子聞趙有處士毛公藏於博徒,薛公藏於賣漿家,公子欲見兩人,兩人自匿不肯見公子。公子聞所在,乃間步往從此兩人游,甚歡。平原君聞之,謂其夫人曰:「始吾聞夫人弟公子天下無雙,今吾聞之,乃妄從博徒賣漿者游,公子妄人耳。」夫人以告公子。公子乃謝夫人去,曰:「始吾聞平原君賢,故負魏王而救趙,以稱平原君。平原君之游,徒豪舉耳,不求士也。無忌自在大梁時,常聞此兩人賢,至趙,恐不得見。以無忌從之游,尚恐其不我欲也,今平原君乃以為羞,其不足從游。」乃裝為去。夫人具以語平原君。平原君乃免冠謝,固留公子。平原君門下聞之,半去平原君歸公子,天下士復往歸公子,公子傾平原君客。公子留趙十年不歸。秦聞公子在趙,日夜出兵東伐魏。魏王患之,使使往請公子。公子恐其怒之,乃誡門下:「有敢為魏王使通者,死。」賓客皆背魏之趙,莫敢勸公子歸。毛公、薛公兩人往見公子曰:「公子所以重於趙,名聞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秦攻魏,魏急而公子不恤,使秦破大梁而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何面目立天下乎?」語未及卒,公子立變色,告車趣駕歸救魏。魏王見公子,相與泣,而以上將軍印授公子,公子遂將。魏安釐王三十年,公子使使遍告諸侯。諸侯聞公子將,各遣將將兵救魏。公子率五國之兵破秦軍於河外,走蒙驁。遂乘勝逐秦軍至函谷關,抑秦兵,秦兵不敢出。當是時,公子威振天下,諸侯之客進兵法,公子皆名之,故世俗稱魏公子兵法。秦王患之,乃行金萬斤於魏,求晉鄙客,令毀公子於魏王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為魏將,諸侯將皆屬,諸侯徒聞魏公子,不聞魏王。公子亦欲因此時定南面而王,諸侯畏公子之威,方欲共立之。」秦數使反間,偽賀公子得立為魏王未也。魏王日聞其毀,不能不信,後果使人代公子將。公子自知再以毀廢,乃謝病不朝,與賓客為長夜飲,飲醇酒,多近婦女。日夜為樂飲者四歲,竟病酒而卒。其歲,魏安釐王亦薨。秦聞公子死,使蒙驁攻魏,拔二十城,初置東郡。其後秦稍蠶食魏,十八歲而虜魏王,屠大梁。高祖始微少時,數聞公子賢。及即天子位,每過大梁,常祠公子。高祖十二年,從擊黥布還,為公子置守冢五家,世世歲以四時奉祠公子。太史公曰:吾過大梁之墟,求問其所謂夷門。夷門者,城之東門也。天下諸公子亦有喜士者矣,然信陵君之接岩穴隱者,不恥下交,有以也。名冠諸侯,不虛耳。高祖每過之而令民奉祠不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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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颇蔺相如列传 / 廉蔺列传》

司马迁 〔两汉〕

廉頗者,趙之良將也。

趙惠文王十六年,廉頗為趙將,伐齊,大破之,取陽晉,拜為上卿,以勇氣聞於諸侯。

藺相如者,趙人也,為趙宦者令繆賢舍人。

趙惠文王時,得楚和氏璧。

秦昭王聞之,使人遺趙王書,願以十五城請易璧。

趙王與大將軍廉頗諸大臣謀:欲予秦,秦城恐不可得,徒見欺;欲勿予,即患秦兵之來。

計未定,求人可使報秦者,未得。

宦者令繆賢曰:「臣舍人藺相如可使。

」王問:「何以知之?」對曰:「臣嘗有罪,竊計欲亡走燕,臣舍人相如止臣,曰:『君何以知燕王?』臣語曰:『臣嘗從大王與燕王會境上,燕王私握臣手,曰「願結友」。

以此知之,故欲往。

』相如謂臣曰:『夫趙強而燕弱,而君幸於趙王,故燕王欲結於君。

今君乃亡趙走燕,燕畏趙,其勢必不敢留君,而束君歸趙矣。

君不如肉袒伏斧質請罪,則幸得脫矣。

』臣從其計,大王亦幸赦臣。

臣竊以為其人勇士,有智謀,宜可使。

」於是王召見,問藺相如曰:「秦王以十五城請易寡人之璧,可予不?」相如曰:「秦強而趙弱,不可不許。

」王曰:「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相如曰:「秦以城求璧而趙不許,曲在趙。

趙予璧而秦不予趙城,曲在秦。

均之二策,寧許以負秦曲。

」王曰:「誰可使者?」相如曰:「王必無人,臣願奉璧往使。

城入趙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請完璧歸趙。

」趙王於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

秦王坐章台見相如,相如奉璧奏秦王。

秦王大喜,傳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萬歲。

相如視秦王無意償趙城,乃前曰:「璧有瑕,請指示王。

」王授璧,相如因持璧卻立,倚柱,怒髮上沖冠,謂秦王曰:「大王欲得璧,使人發書至趙王,趙王悉召群臣議,皆曰『秦貪,負其強,以空言求璧,償城恐不可得』。

議不欲予秦璧。

臣以為布衣之交尚不相欺,況大國乎!且以一璧之故逆強秦之歡,不可。

於是趙王乃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書於庭。

何者?嚴大國之威以修敬也。

今臣至,大王見臣列觀,禮節甚倨;得璧,傳之美人,以戲弄臣。

臣觀大王無意償趙王城邑,故臣復取璧。

大王必欲急臣,臣頭今與璧俱碎於柱矣!」相如持其璧睨柱,欲以擊柱。

秦王恐其破璧,乃辭謝固請,召有司案圖,指從此以往十五都予趙。

相如度秦王特以詐佯為予趙城,實不可得,乃謂秦王曰:「和氏璧,天下所共傳寶也,趙王恐,不敢不獻。

趙王送璧時,齋戒五日,今大王亦宜齋戒五日,設九賓於廷,臣乃敢上璧。

」秦王度之,終不可強奪,遂許齋五日,舍相如廣成傳。

相如度秦王雖齋,決負約不償城,乃使其從者衣褐,懷其璧,從徑道亡,歸璧於趙。

秦王齋五日後,乃設九賓禮於廷,引趙使者藺相如。

相如至,謂秦王曰:「秦自繆公以來二十餘君,未嘗有堅明約束者也。

臣誠恐見欺於王而負趙,故令人持璧歸,間至趙矣。

且秦強而趙弱,大王遣一介之使至趙,趙立奉璧來。

今以秦之強而先割十五都予趙,趙豈敢留璧而得罪於大王乎?臣知欺大王之罪當誅,臣請就湯鑊,唯大王與群臣孰計議之。

」秦王與群臣相視而嘻。

左右或欲引相如去,秦王因曰:「今殺相如,終不能得璧也,而絕秦趙之歡,不如因而厚遇之,使歸趙,趙王豈以一璧之故欺秦邪!」卒廷見相如,畢禮而歸之。

相如既歸,趙王以為賢大夫使不辱於諸侯,拜相如為上大夫。

秦亦不以城予趙,趙亦終不予秦璧。

其後秦伐趙,拔石城。

明年,復攻趙,殺二萬人。

秦王使使者告趙王,欲與王為好會於西河外澠池。

趙王畏秦,欲毋行。

廉頗、藺相如計曰:「王不行,示趙弱且怯也。

」趙王遂行,相如從。

廉頗送至境,與王訣曰:「王行,度道里會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

三十日不還,則請立太子為王,以絕秦望。

」王許之,遂與秦王會澠池。

秦王飲酒酣,曰:「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

」趙王鼓瑟。

秦御史前書曰「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

藺相如前曰:「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奏盆缻秦王,以相娛樂。

」秦王怒,不許。

於是相如前進缻,因跪請秦王。

秦王不肯擊缻。

相如曰:「五步之內,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

於是秦王不懌,為一擊缻。

相如顧召趙御史書曰「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缻」。

秦之群臣曰:「請以趙十五城為秦王壽。

」藺相如亦曰:「請以秦之咸陽為趙王壽。

」秦王竟酒,終不能加勝於趙。

趙亦盛設兵以待秦,秦不敢動。

既罷歸國,以相如功大,拜為上卿,位在廉頗之右。

廉頗曰:「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之大功,而藺相如徒以口舌為勞,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賤人,吾羞,不忍為之下。

」宣言曰:「我見相如,必辱之。

」相如聞,不肯與會。

相如每朝時,常稱病,不欲與廉頗爭列。

已而相如出,望見廉頗,相如引車避匿。

於是舍人相與諫曰:「臣所以去親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義也。

今君與廉頗同列,廉君宣惡言而君畏匿之,恐懼殊甚,且庸人尚羞之,況於將相乎!臣等不肖,請辭去。

」藺相如固止之,曰:「公之視廉將軍孰與秦王?」曰:「不若也。

」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相如雖駑,獨畏廉將軍哉?顧吾念之,強秦之所以不敢加兵於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

今兩虎共鬥,其勢不俱生。

吾所以為此者,以先國家之急而後私仇也。

」廉頗聞之,肉袒負荊,因賓客至藺相如門謝罪。

曰:「鄙賤之人,不知將軍寬之至此也。

」卒相與歡,為刎頸之交。

《题文徵明独乐园图用苏轼独乐园诗韵》

弘历 〔清代〕

辟園百年上,成圖百年下。

園圖均可傳,名勝逾綠野。

書堂翻簡編,竹齋列樽斝。

澆花與物春,弄水知荷夏。

游心飫禮樂,結契招儒雅。

每先天下憂,詎效香山社。

獨樂園中人,究非獨樂者。

藝苑夥如林,設色胡其寡。

乃今見衡山,老筆出神冶。

如從刻畫求,何異風牛馬。

亦足覘其人,展卷誰能舍。

明窗適幾餘,黃絢錯緇赭。

因讀長公詩,吟情幾欲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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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钱维城画苏轼舣舟亭图 其四》

弘历 〔清代〕

岸柳金搖曳,春波玉拍浮。

吳門知不遠,更有仰蘇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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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苏轼游西湖三首韵 其三》

弘历 〔清代〕

朅覽那盡岩扃幽,一時得意足千秋。

生香繞樹雪迷路,芳蘋貼水春滿洲。

風光如此不領略,溪山毋乃嗤粗浮。

東坡佳作恰對面,吟情更令一晌留。

君不見馮唐對漢帝,豈無頗、豈無牧,坡也至今恐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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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歌行·以下二首,苏轼云是伪作》

李白 〔唐代〕

笑矣乎,笑矣乎。君不見曲如鈎,古人知爾封公侯。

君不見直如弦,古人知爾死道邊。張儀所以只掉三寸舌,

蘇秦所以不墾二頃田。笑矣乎,笑矣乎。

君不見滄浪老人歌一曲,還道滄浪濯吾足。

平生不解謀此身,虛作離騷遣人讀。笑矣乎,笑矣乎。

趙有豫讓楚屈平,賣身買得千年名。巢由洗耳有何益,

夷齊餓死終無成。君愛身後名,我愛眼前酒。

飲酒眼前樂,虛名何處有。男兒窮通當有時,

曲腰向君君不知。猛虎不看几上肉,洪爐不鑄囊中錐。

笑矣乎,笑矣乎。寧武子,朱買臣,扣角行歌背負薪。

今日逢君君不識,豈得不如佯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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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金山放船至焦山用苏轼韵》

弘历 〔清代〕

東坡才富大廈耽,錢塘通守遵江南。

豪詞強韻寄磊落,醉酹江月對影三。

我乘陽氣行時令,吳趨越若巡農蠶。

黔黎愛戴任瞻就,何德致此翻懷慚。

金山泊舟憩信宿,頭陁岩畔窺澄潭。

放舟焦山符勝賞,長歌快誦心先酣。

興來走筆步其韻,何殊喚起髯翁談。

底須樓觀壯浮玉,但愛松竹籠虛龕。

江山本色乃在此,靜寄飽厭山泉甘。

從來遠遊志士志,豈辭多取貪夫貪。

餘杭此去讀奇作,綴辭拙速吾猶堪。

江風五兩送征棹,青雲回望封禪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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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金山放船至焦山再叠苏轼韵》

弘历 〔清代〕

江赴海意虎視眈,自來天塹限北南。

湔氐遙源達溟渤,至此餘十之二三。

方壺員嶠誰則到,徒稱火棗將冰蠶。

咫尺仙山一帆力,不游可懷日後慚。

石?峭拔潮影退,俯欄可以窺深潭。

便命黃頭髮青雀,江天春物方清酣。

忽懷玉局曾游目,中江長老談鄉談。

豪吟靜悟兩寥寂,祗饒松竹籠虛龕。

山蔬可以為清供,豈必燒豬方覺甘。

紙帳困眠明便去,金山留帶還嫌貪。

片時攬勝兼望古,幽情暢矣歸雲堪。

剪波頃刻濟北固,岩端更問蕭公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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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钱维城画苏轼舣舟亭图 其一》

弘历 〔清代〕

玉局信風流,溪亭佳話留。

至今石岸側,往往駐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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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钱维城画苏轼舣舟亭图 其二》

弘历 〔清代〕

文筆傳高躅,家鄉事道真。

停橈親印證,圖外得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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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钱维城画苏轼舣舟亭图 其三》

弘历 〔清代〕

一例野亭子,因蘇千載新。

豈知元祐際,大有畏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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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金山寺用苏轼韵兼效其体》

乾隆 〔清代〕

平生不戒遊覽興,西浮於洛東觀海,輕舟風利過維揚,此間初識有江在。

巾流嵽嶫如補陀八功德水澄無波,精藍信宿可留憩,層樓阿閣何須多。

青雀黃龍盡收楫,笳吹笙歌送西日,帆檣遠近掛紅燈,照入江天星點赤。

髯翁醉醒風雅魄,奇句孤吟深夜黑,信耶非耶漫強明,律中要使鬼神驚。

六百年來人莫識,我偶拈庚答風物。

濫觴遠憶巴岷山,土鼓雲門拳石頑,清賞憑高興未已,烹茶更試中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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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王诜渔村小雪图用苏轼烟江叠嶂诗韵》

弘历 〔清代〕

煙江疊嶂及瀛山,存亡滅沒隨雲煙。

漁村小雪最後出,曹碑晚見突漢然。

著粉古法為積雪,破墨奇搆飛流泉。

閜砢林樹棲危嶂,案衍沙石開平川。

川橫樹稀蘆葦接,蝸廬蟹舍洲嶼前。

舉罾下網作活計,病腓那避嚴寒天。

摩詰雪溪千古獨,津逮難辨誰媸妍。

已覺冷風拂玉浦,又如濕氣生銀田。

瘦金真跡識贉首,屈指閱世五百年。

不矜細行終累德,絕藝胡乃神而娟。

惜哉髯翁未見此,有如佳境對以眠。

江上愁心屢賡和,金聲擲地飄乎仙。

否則不說是真說,使我欲問嗟無緣。

展圖叫絕和艱韻,誰謂長公缺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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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歌行 ( 以下二首 苏轼云是伪作 )》

李白 〔唐代〕

笑矣乎,笑矣乎。

君不見曲如鈎,古人知爾封公侯。

君不見直如弦,古人知爾死道邊。

張儀所以只掉三寸舌,蘇秦所以不墾二頃田。

笑矣乎,笑矣乎。

君不見滄浪老人歌一曲,還道滄浪濯吾足。

平生不解謀此身,虛作離騷遣人讀。

笑矣乎,笑矣乎。

趙有豫讓楚屈平,賣身買得千年名。

巢由洗耳有何益,夷齊餓死終無成。

君愛身後名,我愛眼前酒。

飲酒眼前樂,虛名何處有。

男兒窮通當有時,曲腰向君君不知。

猛虎不看几上肉,洪爐不鑄囊中錐。

笑矣乎,笑矣乎。

寧武子,朱買臣,扣角行歌背負薪。

今日逢君君不識,豈得不如佯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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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苏轼兄弟》

刘巨 〔宋代〕

驚人事業傳三館,動地文章震九州。

老夫欲別無他祝,以願雙封萬戶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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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公子列传》

司马迁 〔两汉〕

魏公子無忌者,魏昭王少子而魏安釐王異母弟也。

昭王薨,安釐王即位,封公子為信陵君。

是時范睢亡魏相秦,以怨魏齊故,秦兵圍大梁,破魏華陽下軍,走芒卯。

魏王及公子患之。

公子為人仁而下士,士無賢不肖皆謙而禮交之,不敢以其富貴驕士。

士以此方數千里爭往歸之,致食客三千人。

當是時,諸侯以公子賢,多客,不敢加兵謀魏十餘年。

公子與魏王博,而北境傳舉烽,言「趙寇至,且入界」。

魏王釋博,欲召大臣謀。

公子止王曰:「趙王田獵耳,非為寇也。

」復博如故。

王恐,心不在博。

居頃,復從北方來傳言曰:「趙王獵耳,非為寇也。

」魏王大驚,曰:「公子何以知之?」公子曰:「臣之客有能深得趙王陰事者,趙王所為,客輒以報臣,臣以此知之。

」是後魏王畏公子之賢能,不敢任公子以國政。

魏有隱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貧,為大梁夷門監者。

公子聞之,往請,欲厚遺之。

不肯受,曰:「臣脩身潔行數十年,終不以監門困故而受公子財。

」公子於是乃置酒大會賓客。

坐定,公子從車騎,虛左,自迎夷門侯生。

侯生攝敝衣冠,直上載公子上坐,不讓,欲以觀公子。

公子執轡愈恭。

侯生又謂公子曰:「臣有客在市屠中,願枉車騎過之。

」公子引車入巿,侯生下見其客朱亥,俾倪,故久立與其客語,微察公子。

公子顏色愈和。

當是時,魏將相宗室賓客滿堂,待公子舉酒。

巿人皆觀公子執轡。

從騎皆竊罵侯生。

侯生視公子色終不變,乃謝客就車。

至家,公子引侯生坐上坐,遍贊賓客,賓客皆驚。

酒酣,公子起,為壽侯生前。

侯生因謂公子曰:「今日嬴之為公子亦足矣。

嬴乃夷門抱關者也,而公子親枉車騎,自迎嬴於眾人廣坐之中,不宜有所過,今公子故過之。

然嬴欲就公子之名,故久立公子車騎巿中,過客以觀公子,公子愈恭。

巿人皆以嬴為小人,而以公子為長者能下士也。

」於是罷酒,侯生遂為上客。

侯生謂公子曰:「臣所過屠者朱亥,此子賢者,世莫能知,故隱屠間耳。

」公子往數請之,朱亥故不復謝,公子怪之。

魏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趙長平軍,又進兵圍邯鄲。

公子姊為趙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數遺魏王及公子書,請救於魏。

魏王使將軍晉鄙將十萬眾救趙。

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趙旦暮且下,而諸侯敢救者,已拔趙,必移兵先擊之。

」魏王恐,使人止晉鄙,留軍壁鄴,名為救趙,實持兩端以觀望。

平原君使者冠蓋相屬於魏,讓魏公子曰:「勝所以自附為婚姻者,以公子之高義,為能急人之困。

今邯鄲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安在公子能急人之困也!且公子縱輕勝,棄之降秦,獨不憐公子姊邪?」公子患之,數請魏王,及賓客辯士說王萬端。

魏王畏秦,終不聽公子。

公子自度終不能得之於王,計不獨生而令趙亡,乃請賓客,約車騎百餘乘,欲以客往赴秦軍,與趙俱死。

行過夷門,見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軍狀。

辭決而行,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從。

」公子行數里,心不快,曰:「吾所以待侯生者備矣,天下莫不聞,今吾且死而侯生曾無一言半辭送我,我豈有所失哉?」復引車還,問侯生。

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還也。

」曰:「公子喜士,名聞天下。

今有難,無他端而欲赴秦軍,譬若以肉投餒虎,何功之有哉?尚安事客?然公子遇臣厚,公子往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復返也。

」公子再拜,因問。

侯生乃屏人間語,曰:「嬴聞晉鄙之兵符常在王臥內,而如姬最幸,出入王臥內,力能竊之。

嬴聞如姬父為人所殺,如姬資之三年,自王以下欲求報其父仇,莫能得。

如姬為公子泣,公子使客斬其仇頭,敬進如姬。

如姬之欲為公子死,無所辭,顧未有路耳。

公子誠一開口請如姬,如姬必許諾,則得虎符奪晉鄙軍,北救趙而西卻秦,此五霸之伐也。

」公子從其計,請如姬。

如姬果盜晉鄙兵符與公子。

公子行,侯生曰:「將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國家。

公子即合符,而晉鄙不授公子兵而復請之,事必危矣。

臣客屠者朱亥可與俱,此人力士。

晉鄙聽,大善;不聽,可使擊之。

」於是公子泣。

侯生曰:「公子畏死邪?何泣也?」公子曰:「晉鄙嚄唶宿將,往恐不聽,必當殺之,是以泣耳,豈畏死哉?」於是公子請朱亥。

朱亥笑曰:「臣乃市井鼓刀屠者,而公子親數存之,所以不報謝者,以為小禮無所用。

今公子有急,此乃臣效命之秋也。

」遂與公子俱。

公子過謝侯生。

侯生曰:「臣宜從,老不能。

請數公子行日,以至晉鄙軍之日,北鄉自剄,以送公子。

」公子遂行。

至鄴,矯魏王令代晉鄙。

晉鄙合符,疑之,舉手視公子曰:「今吾擁十萬之眾,屯於境上,國之重任,今單車來代之,何如哉?」欲無聽。

朱亥袖四十斤鐵椎,椎殺晉鄙,公子遂將晉鄙軍。

勒兵下令軍中曰:「父子俱在軍中,父歸;兄弟俱在軍中,兄歸;獨子無兄弟,歸養。

」得選兵八萬人,進兵擊秦軍。

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

趙王及平原君自迎公子於界,平原君負韊矢為公子先引。

趙王再拜曰:「自古賢人未有及公子者也。

」當此之時,平原君不敢自比於人。

公子與侯生決,至軍,侯生果北鄉自剄。

魏王怒公子之盜其兵符,矯殺晉鄙,公子亦自知也。

已卻秦存趙,使將將其軍歸魏,而公子獨與客留趙。

趙孝成王德公子之矯奪晉鄙兵而存趙,乃與平原君計,以五城封公子。

公子聞之,意驕矜而有自功之色。

客有說公子曰:「物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

夫人有德於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德於人,願公子忘之也。

且矯魏王令,奪晉鄙兵以救趙,於趙則有功矣,於魏則未為忠臣也。

公子乃自驕而功之,竊為公子不取也。

」於是公子立自責,似若無所容者。

趙王埽除自迎,執主人之禮,引公子就西階。

公子側行辭讓,從東階上。

自言罪過,以負於魏,無功於趙。

趙王侍酒至暮,口不忍獻五城,以公子退讓也。

公子竟留趙。

趙王以鄗為公子湯沐邑,魏亦復以信陵奉公子。

公子留趙。

公子聞趙有處士毛公藏於博徒,薛公藏於賣漿家,公子欲見兩人,兩人自匿不肯見公子。

公子聞所在,乃間步往從此兩人游,甚歡。

平原君聞之,謂其夫人曰:「始吾聞夫人弟公子天下無雙,今吾聞之,乃妄從博徒賣漿者游,公子妄人耳。

」夫人以告公子。

公子乃謝夫人去,曰:「始吾聞平原君賢,故負魏王而救趙,以稱平原君。

平原君之游,徒豪舉耳,不求士也。

無忌自在大梁時,常聞此兩人賢,至趙,恐不得見。

以無忌從之游,尚恐其不我欲也,今平原君乃以為羞,其不足從游。

」乃裝為去。

夫人具以語平原君。

平原君乃免冠謝,固留公子。

平原君門下聞之,半去平原君歸公子,天下士復往歸公子,公子傾平原君客。

公子留趙十年不歸。

秦聞公子在趙,日夜出兵東伐魏。

魏王患之,使使往請公子。

公子恐其怒之,乃誡門下:「有敢為魏王使通者,死。

」賓客皆背魏之趙,莫敢勸公子歸。

毛公、薛公兩人往見公子曰:「公子所以重於趙,名聞諸侯者,徒以有魏也。

今秦攻魏,魏急而公子不恤,使秦破大梁而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何面目立天下乎?」語未及卒,公子立變色,告車趣駕歸救魏。

魏王見公子,相與泣,而以上將軍印授公子,公子遂將。

魏安釐王三十年,公子使使遍告諸侯。

諸侯聞公子將,各遣將將兵救魏。

公子率五國之兵破秦軍於河外,走蒙驁。

遂乘勝逐秦軍至函谷關,抑秦兵,秦兵不敢出。

當是時,公子威振天下,諸侯之客進兵法,公子皆名之,故世俗稱魏公子兵法。

秦王患之,乃行金萬斤於魏,求晉鄙客,令毀公子於魏王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為魏將,諸侯將皆屬,諸侯徒聞魏公子,不聞魏王。

公子亦欲因此時定南面而王,諸侯畏公子之威,方欲共立之。

」秦數使反間,偽賀公子得立為魏王未也。

魏王日聞其毀,不能不信,後果使人代公子將。

公子自知再以毀廢,乃謝病不朝,與賓客為長夜飲,飲醇酒,多近婦女。

日夜為樂飲者四歲,竟病酒而卒。

其歲,魏安釐王亦薨。

秦聞公子死,使蒙驁攻魏,拔二十城,初置東郡。

其後秦稍蠶食魏,十八歲而虜魏王,屠大梁。

高祖始微少時,數聞公子賢。

及即天子位,每過大梁,常祠公子。

高祖十二年,從擊黥布還,為公子置守冢五家,世世歲以四時奉祠公子。

太史公曰:吾過大梁之墟,求問其所謂夷門。

夷門者,城之東門也。

天下諸公子亦有喜士者矣,然信陵君之接岩穴隱者,不恥下交,有以也。

名冠諸侯,不虛耳。

高祖每過之而令民奉祠不絕也。

《廉颇蔺相如列传(节选)》

司马迁 〔两汉〕

廉頗者,趙之良將也。

趙惠文王十六年,廉頗為趙將,伐齊,大破之,取陽晉,拜為上卿,以勇氣聞於諸侯。

藺相如者,趙人也,為趙宦者令繆賢舍人。

趙惠文王時,得楚和氏璧。

秦昭王聞之,使人遺趙王書,願以十五城請易璧。

趙王與大將軍廉頗諸大臣謀:欲予秦,秦城恐不可得,徒見欺;欲勿予,即患秦兵之來。

計未定,求人可使報秦者,未得。

宦者令繆賢曰:「臣舍人藺相如可使。

」王問:「何以知之?」對曰:「臣嘗有罪,竊計欲亡走燕,臣舍人相如止臣,曰:『君何以知燕王?』臣語曰:『臣嘗從大王與燕王會境上,燕王私握臣手,曰「願結友」。

以此知之,故欲往。

』相如謂臣曰:『夫趙強而燕弱,而君幸於趙王,故燕王欲結於君。

今君乃亡趙走燕,燕畏趙,其勢必不敢留君,而束君歸趙矣。

君不如肉袒伏斧質請罪,則幸得脫矣。

』臣從其計,大王亦幸赦臣。

臣竊以為其人勇士,有智謀,宜可使。

」於是王召見,問藺相如曰:「秦王以十五城請易寡人之璧,可予不?」相如曰:「秦強而趙弱,不可不許。

」王曰:「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相如曰:「秦以城求璧而趙不許,曲在趙。

趙予璧而秦不予趙城,曲在秦。

均之二策,寧許以負秦曲。

」王曰:「誰可使者?」相如曰:「王必無人,臣願奉璧往使。

城入趙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請完璧歸趙。

」趙王於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

秦王坐章台見相如,相如奉璧奏秦王。

秦王大喜,傳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萬歲。

相如視秦王無意償趙城,乃前曰:「璧有瑕,請指示王。

」王授璧,相如因持璧卻立,倚柱,怒髮上沖冠,謂秦王曰:「大王欲得璧,使人發書至趙王,趙王悉召群臣議,皆曰『秦貪,負其強,以空言求璧,償城恐不可得』。

議不欲予秦璧。

臣以為布衣之交尚不相欺,況大國乎!且以一璧之故逆強秦之歡,不可。

於是趙王乃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書於庭。

何者?嚴大國之威以修敬也。

今臣至,大王見臣列觀,禮節甚倨;得璧,傳之美人,以戲弄臣。

臣觀大王無意償趙王城邑,故臣復取璧。

大王必欲急臣,臣頭今與璧俱碎於柱矣!」相如持其璧睨柱,欲以擊柱。

秦王恐其破璧,乃辭謝固請,召有司案圖,指從此以往十五都予趙。

相如度秦王特以詐詳為予趙城,實不可得,乃謂秦王曰:「和氏璧,天下所共傳寶也,趙王恐,不敢不獻。

趙王送璧時,齋戒五日,今大王亦宜齋戒五日,設九賓於廷,臣乃敢上璧。

」秦王度之,終不可強奪,遂許齋五日,舍相如廣成傳。

相如度秦王雖齋,決負約不償城,乃使其從者衣褐,懷其璧,從徑道亡,歸璧於趙。

秦王齋五日後,乃設九賓禮於廷,引趙使者藺相如。

相如至,謂秦王曰:「秦自繆公以來二十餘君,未嘗有堅明約束者也。

臣誠恐見欺於王而負趙,故令人持璧歸,間至趙矣。

且秦強而趙弱,大王遣一介之使至趙,趙立奉璧來。

今以秦之強而先割十五都予趙,趙豈敢留璧而得罪於大王乎?臣知欺大王之罪當誅,臣請就湯鑊,唯大王與群臣孰計議之。

」秦王與群臣相視而嘻。

左右或欲引相如去,秦王因曰:「今殺相如,終不能得璧也,而絕秦趙之歡,不如因而厚遇之,使歸趙,趙王豈以一璧之故欺秦邪!」卒廷見相如,畢禮而歸之。

相如既歸,趙王以為賢大夫使不辱於諸侯,拜相如為上大夫。

秦亦不以城予趙,趙亦終不予秦璧。

其後秦伐趙,拔石城。

明年,復攻趙,殺二萬人。

秦王使使者告趙王,欲與王為好會於西河外澠池。

趙王畏秦,欲毋行。

廉頗、藺相如計曰:「王不行,示趙弱且怯也。

」趙王遂行,相如從。

廉頗送至境,與王訣曰:「王行,度道里會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

三十日不還,則請立太子為王,以絕秦望。

」王許之,遂與秦王會澠池。

秦王飲酒酣,曰:「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

」趙王鼓瑟。

秦御史前書曰「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

藺相如前曰:「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奏盆缻秦王,以相娛樂。

」秦王怒,不許。

於是相如前進缻,因跪請秦王。

秦王不肯擊缻。

相如曰:「五步之內,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

於是秦王不懌,為一擊缻。

相如顧召趙御史書曰「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缻」。

秦之群臣曰:「請以趙十五城為秦王壽。

」藺相如亦曰:「請以秦之咸陽為趙王壽。

」秦王竟酒,終不能加勝於趙。

趙亦盛設兵以待秦,秦不敢動。

既罷歸國,以相如功大,拜為上卿,位在廉頗之右。

廉頗曰:「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之大功,而藺相如徒以口舌為勞,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賤人,吾羞,不忍為之下。

」宣言曰:「我見相如,必辱之。

」相如聞,不肯與會。

相如每朝時,常稱病,不欲與廉頗爭列。

已而相如出,望見廉頗,相如引車避匿。

於是舍人相與諫曰:「臣所以去親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義也。

今君與廉頗同列,廉君宣惡言而君畏匿之,恐懼殊甚,且庸人尚羞之,況於將相乎!臣等不肖,請辭去。

」藺相如固止之,曰:「公之視廉將軍孰與秦王?」曰:「不若也。

」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相如雖駑,獨畏廉將軍哉?顧吾念之,強秦之所以不敢加兵於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

今兩虎共鬥,其勢不俱生。

吾所以為此者,以先國家之急而後私仇也。

」廉頗聞之,肉袒負荊,因賓客至藺相如門謝罪。

曰:「鄙賤之人,不知將軍寬之至此也。

」卒相與歡,為刎頸之交。

《屈原列传(节选)》

司马迁 〔两汉〕

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讒諂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

「離騷」者,猶離憂也。

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

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嘗不呼父母也。

屈平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

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

《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

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

上稱帝嚳,下道齊桓,中述湯、武,以刺世事。

明道德之廣崇,治亂之條貫,靡不畢見。

其文約,其辭微,其志潔,其行廉。

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

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

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

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管晏列传》

司马迁 〔两汉〕

管仲夷吾者,潁上人也。

少時常與鮑叔牙游,鮑叔知其賢。

管仲貧困,常欺鮑叔,鮑叔終善遇之,不以為言。

已而鮑叔事齊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糾。

及小白立為桓公,公子糾死,管仲囚焉。

鮑叔遂進管仲。

管仲既用,任政於齊,齊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謀也。

管仲曰:「吾始困時,嘗與鮑叔賈,分財利多自與,鮑叔不以我為貪,知我貧也。

吾嘗為鮑叔謀事而更窮困,鮑叔不以我為愚,知時有利不利也。

吾嘗三仕三見逐於君,鮑叔不以我為不肖,知我不遇時。

吾嘗三戰三走,鮑叔不以我怯,知我有老母也。

公子糾敗,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鮑叔不以我為無恥,知我不羞小節而恥功名不顯於天下也。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也。

」鮑叔既進管仲,以身下之。

子孫世祿於齊,有封邑者十餘世,常為名大夫。

天下不多管仲之賢而多鮑叔能知人也。

管仲既任政相齊,以區區之齊在海濱,通貨積財,富國強兵,與俗同好惡。

故其稱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上服度則六親固。

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順民心。

」故論卑而易行。

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

其為政也,善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

貴輕重,慎權衡。

桓公實怒少姬,南襲蔡,管仲因而伐楚,責包茅不入貢於周室。

桓公實北征山戎,而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

於柯之會,桓公欲背曹沫之約,管仲因而信之,諸侯由是歸齊。

故曰:「知與之為取,政之寶也。

」管仲富擬於公室,有三歸、反坫,齊人不以為侈。

管仲卒,齊國遵其政,常強於諸侯。

後百餘年而有晏子焉。

晏子晏平仲嬰者,萊之夷維人也。

事齊靈公、莊公、景公,以節儉力行重於齊。

既相齊,食不重肉,妾不衣帛。

其在朝,君語及之,即危言;語不及之,即危行。

國有道,即順命;無道,即衡命。

以此三世顯名於諸侯。

越石父賢,在縲紲中。

晏子出,遭之塗,解左驂贖之,載歸。

弗謝,入閨。

久之,越石父請絕。

晏子懼然,攝衣冠謝曰:「嬰雖不仁,免子於緦何子求絕之速也?」石父曰:「不然。

吾聞君子詘於不知己而信於知己者。

方吾在縲紲中,彼不知我也。

夫子既已感寤而贖我,是知己;知己而無禮,固不如在縲紲之中。

」晏子於是延入為上客。

為齊相,出,其御之妻從門閒而窺其夫。

其夫為相御,擁大蓋,策駟馬,意氣揚揚甚自得也。

既而歸,其妻請去。

夫問其故。

妻曰:「晏子長不滿六尺,身相齊國,名顯諸侯。

今者妾觀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

今子長八尺,乃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為足,妾是以求去也。

」其後夫自抑損。

晏子怪而問之,御以實對。

晏子薦以為大夫。

太史公曰:吾讀管氏牧民、山高、乘馬、輕重、九府,及晏子春秋,詳哉其言之也。

既見其著書,欲觀其行事,故次其傳。

至其書,世多有之,是以不論,論其軼事。

管仲世所謂賢臣,然孔子小之。

豈以為周道衰微,桓公既賢,而不勉之至王,乃稱霸哉?語曰「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故上下能相親也」。

豈管仲之謂乎?方晏子伏莊公屍哭之,成禮然後去,豈所謂「見義不為無勇」者邪?至其諫說,犯君之顏,此所謂「進思盡忠,退思補過」者哉!假令晏子而在,余雖為之執鞭,所忻慕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