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天山上,田橫海島邊。
萬重關塞斷,何日是歸年?
亭伯去安在?李陵降未歸。
愁容變海色,短服改胡衣。
談笑三軍卻,交遊七貴疏。
仍留一隻箭,未射魯連書。
函谷如玉關,幾時可生還?
洛川為易水,嵩岳是燕山。
俗變羌胡語,人多沙塞顏。
申包惟慟哭,七日鬢毛斑。
淼淼望湖水,青青蘆葉齊。
歸心落何處,日沒大江西。
歇馬傍春草,欲行遠道迷。
誰忍子規鳥,連聲向我啼。
照席瓊枝秀,當年紫綬榮。班資古直閣,勛伐舊西京。
在昔王綱紊,因誰國步清。如無一戰霸,安有大橫庚。
內豎依憑切,凶門責望輕。中台終惡直,上將更要盟。
丹陛祥煙滅,皇闈殺氣橫。喧闐眾狙怒,容易八蠻驚。
檮杌寬之久,防風戮不行。素來矜異類,此去豈親征。
舍魯真非策,居邠未有名。曾無力牧御,寧待雨師迎。
火箭侵乘石,雲橋逼禁營。何時絕刁斗,不夜見欃槍。
屢亦聞投鼠,誰其敢射鯨。世情休念亂,物議笑輕生。
大鹵思龍躍,蒼梧失象耕。靈衣沾愧汗,儀馬困陰兵。
別館蘭薰酷,深宮蠟焰明。黃山遮舞態,黑水斷歌聲。
縱未移周鼎,何辭免趙坑。空拳轉斗地,數板不沈城。
且欲憑神算,無因計力爭。幽囚蘇武節,棄市仲由纓。
下殿言終驗,增埤事早萌。蒸雞殊減膳,屑麴異和羹。
否極時還泰,屯餘運果亨。流離幾南渡,倉卒得西平。
神鬼收昏黑,奸凶首滿盈。官非督護貴,師以丈人貞。
覆載還高下,寒暄急改更。馬前烹莽卓,壇上揖韓彭。
扈蹕三才正,回軍六合晴。此時惟短劍,仍世盡雙旌。
顧我由群從,逢君嘆老成。慶流歸嫡長,貽厥在名卿。
隼擊須當要,鵬摶莫問程。趨朝排玉座,出位泣金莖。
幸藉梁園賦,叨蒙許氏評。中郎推貴婿,定遠重時英。
政已標三尚,人今佇一鳴。長刀懸月魄,快馬駭星精。
披豁慚深眷,睽離動素誠。蕙留春晼晚,松待歲崢嶸。
異縣期回雁,登時已飯鯖。去程風刺刺,別夜漏丁丁。
庾信生多感,楊朱死有情。弦危中婦瑟,甲冷想夫箏。
會與秦樓鳳,俱聽漢苑鶯。洛川迷曲沼,煙月兩心傾。
皓魄初圓,罡風猶勁,剪破彤雲萬里。桂影扶疏,嫦娥清冷,白玉樓頭似水。
銀花作陣,火樹迷空,照見離離珠蕊。想蜀天積雪,峨嵋崖下,佛燈如此。
何須問、雙鳳雲間,六鰲海上,簫鼓聲中燕喜。竹葉橫窗,松陰滿徑,有個幽人在里。
白眼誰同,青樽易歇,赤腳層冰遊戲。應難尋、千樹梅花,長笛一聲而已。
物換星移,春來秋去,荏苒光陰流轉。白露丹楓,青霜落木,又是江空歲晚。
靜里娛情,閒中遣興,惟有酒杯詩卷。愛吾廬、城市山林,真覺地偏心遠。
念區區、一介寒生,躬逢堯舜,千古昇平重見。玉殿宣麻,黃扉掌制,紫塞手提龍劍。
仁壽宮中,謹身殿上,聖主親曾錫宴。到而今、追想當年,福分也應非淺。
領軍家有一屋鞋,東郭先生雙破履。我家舊物值偷兒,赤腳端如玉川婢。
革靴骨立寒無藉,風霜凍皴皮肉死。線材寸短無所長,浮世榮名輕弊屣。
鵝毛縫罽將奚施,龜背刮毛徒爾為。系帶難令釋之結,齧雪可憐蘇武飢。
松窗朴渥久不至,褚衾暖瓶空自隨。北來氈根如瓠肥,氄毛蒙茸光陸離。
金刀細剪雪花落,成氈足可供驅馳。人生能著幾兩屐,畏塗巉岩半榛棘。
何似山東李謫仙,酒酣雲臥遊八極。
春寒攬貂裘,蹀躞驅紫騮。問君去何許,雲是塞門游。
丈夫安肯棲故丘,北向龍沙天盡頭。蘇武城頭積雪滿,李陵台上孤雲愁。
二子杳然不可見,神交千古心悠悠。眼前陳跡增感慨,彈鋏悲歌回素秋。
燕然之山忽改色,金河之水翻倒流。風吹大荒落日慘,胡雁驚飛不復留。
此時踟躕多隱憂,百年意氣懷朋儔。獨自磨崖題賦罷,還來共醉長安樓。
十載燕山,十年江上,慣見半生風雪。對雪無舟,泛舟無雪,不遇並時高潔。斷港殘沙,今茲何夕,一似剡溪歸越。但掀篷、數尺梅花,人跡鳥飛俱絕。君不見、五老危巔,浮丘絕頂,笑我早生華髮。返老還童,易粗為妙,定有九還丹訣。霽景浮空,天光眩海,一體本無分別。便堪稱、六一仙公,千古太虛明月。
琮琤何得,響空濛、卻似鳴榔聲沸。望里平江橫雪嶺,駕斷虹梁漁市。
若有神驅,如遵帝遣,瞬息層巒峙。南陽龍奮,滹沱凝合猶此。
遙想蘇武窮邊,霜鴻夜渡,蒿目吟寒視。鐵騎街枚還疾走,瑟瑟風搖旗幟。
月白沙明,雲凝地裂,四野悲徊至。羈魂牢落,我身今在何世。
朅來游汝海,初識魯公真。
盛德宜蒙祀,英姿儼若神。
典刑雖異代,勳績在蒸民。
憶昔艱難際,生逢歷數屯。
羯胡來薊漠,戎馬度咸秦。
河朔皆朝虜,平原獨挺身。
蠟書通帝所,羽檄論邦鄰。
許國心無二,孤軍氣復振。
弟兄同義烈,生死劇酸辛。
已怪酬庸薄,那聞左降頻。
江湖銷歲月,省闥牾經綸。
相國心多忌,軍容憤復伸。
同朝緣妒媢,啖賊俾邅迍。
輒墮奸邪計,剛期跋扈馴。
咥凶令履尾,納諫為嬰鱗。
假手雖雲智,擠賢太不仁。
茹氈蘇武餒,決氈藺生嗔。
誤問長安使,寧為叛將賓。
一時全大節,千古仰清塵。
緬想神如在,推遷跡已陳。
謀謨存汗簡,字畫遍蒼珉。
論世吾求友,之人德可親。
詎雲黃壤隔,猶勝白頭新。
端欲希忠義,常期齒縉紳。
今雖逄聖旦,止願作良臣。
惟冀尊王室,寧思秉國鈞。
儻令冠獬廌,猶可畫麒麟。
古寺今如昔,泉扃夜不晨。
何人同李翰,紀事比張巡。
感慨瞻遺像,潸然淚滿巾。
霍光,字子孟,票騎將軍去病弟也。父中孺,河東平陽人也,以縣吏給事平陽侯家,與侍者衛少兒私通而生去病。中孺吏畢歸家,娶婦生光,因絕不相聞。久之,少兒女弟子夫得幸於武帝,立為皇后,去病以皇后姊子貴幸。既壯大,乃自知父為霍中孺,未及求問,會為票騎將軍擊匈奴,道出河東,河東太守郊迎,負弩矢先驅至平陽傳舍,遣吏迎霍中孺。中孺趨入拜謁,將軍迎拜,因跪曰:「去病不早自知為大人遺體也。」中孺扶服叩頭,曰:「老臣得託命將軍,此天力也。」去病大為中孺買田宅奴婢而去。還,復過焉,乃將光西至長安,時年十餘歲,任光為郎,稍遷諸曹侍中。去病死後,光為奉車都尉光祿大夫,出則奉車,入侍左右,出入禁闥二十餘年,小心謹慎,未嘗有過,甚見親信。 征和二年,衛太子為江充所敗,而燕王旦、廣陵王胥皆多過失。是時上年老,寵姬鈎弋趙倢伃有男,上心欲以為嗣,命大臣輔之。察群臣唯光任大重,可屬社稷。上乃使黃門畫者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以賜光。後元二年春,上游五柞宮,病篤,光涕泣問曰:「如有不諱,誰當嗣者?」上曰:「君未諭前畫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上以光為大司馬大將軍,日磾為車騎將軍,及太僕上官桀為左將軍,搜粟都尉桑弘羊為御史大,皆拜臥內床下,受遺詔輔少主。明日,武帝崩,太子梟尊號,是為孝昭皇帝。帝年八歲,政事一決於光。遺詔封光為博陸侯。
光為人沉靜詳審,長才七尺三寸,白皙,疏眉目,美須髯。每出入下殿門,止進有常處,郎僕射竊識視之,不失尺寸,其資性端正如此。初輔幼主,政自己出,天下想聞其風采。殿中嘗有怪,一夜群臣相驚,光召尚符璽郎郎不肯授光。光欲奪之,郎按劍曰:「臣頭可得,璽不可得也!」光甚誼之。明日,詔增此郎秩二等。眾庶莫不多光。
光與左將軍桀結婚相親,光長女為桀子安妻,有女年與帝相配,桀因帝姊鄂邑蓋主內安女後宮為倢伃,數月立為皇后。父安為票騎將軍,封桑樂侯。光時休沐出,桀輒入代光決事。桀父子既尊盛,而德長公主。公主內行不修,近幸河間丁外人。桀、安欲為外人求封,幸依國家故事以列侯尚公主者,光不許。又為外人求光祿大夫,欲令得召見,又不許。長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數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慚。自先帝時,桀已為九卿,位在光右。及父子並為將軍,有椒房中宮之重,皇后親安女,光乃其外祖,而顧專制朝事,由是與光爭權。
燕王旦自以昭帝兄,常懷怨望。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鹽鐵,為國興利,伐其功,欲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於是蓋主、上官桀、安及弘羊皆與燕王旦通謀,詐令人為燕王上書,言光出都肄羽林,道上稱蹕,太官先置;又引蘇武前使匈奴,拘留二十年不降,還乃為典屬國,而大將軍長史敞亡功為搜粟都尉;又擅調益莫府校尉;光專權自恣,疑有非常,臣旦願歸符璽,入宿衛,察奸臣變。候司光出沐日奏之。桀欲從中下其事,桑弘羊當與諸大臣共執退光。書奏,帝不肯下。
明旦,光聞之,止畫室中不入。上問:「大將軍安在?」左將軍桀對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詔召大將軍。光入,免冠軍頓首謝,上曰:「將軍冠。朕知是書詐也,將軍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將軍之廣明,都郎屬耳。調校尉以來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將軍為非,不須校尉。」是時帝年十四,尚書左右皆驚,而上書者果亡,捕之甚急。桀等懼,白上:「小事不足遂。」上不聽。
後桀黨與有譖光者,上輒怒曰:「大將軍忠臣,先帝所屬以輔朕身,敢有毀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復言,乃謀令長公主置酒請光,伏兵格殺之,因廢帝,迎立燕王為天子。事發覺,光盡誅桀、安、弘羊、外人宗族。燕王、蓋主皆自殺。光威震海內。昭帝既冠,遂委任光,迄十三年,百姓充實,四夷賓服。
元平元年,昭帝崩,亡嗣。武帝六男獨有廣陵王胥在,群臣議所立,咸持廣陵王。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內不自安。郎有上書言:「周太王廢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雖廢長立少可也。廣陵王不可以承宗廟。」言合光意。光以其書視丞相敞等,擢郎為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太后詔,遣行大鴻臚事少府樂成、宗正德、光祿大夫吉、中郎將利漢迎昌邑王賀。
賀者,武帝孫,昌邑哀王子也。既至,即位,行淫亂。光憂懣,獨以問所親故吏大司農田延年。延年曰:「將軍為國柱石,審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選賢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於古嘗有此否?」延年曰:「伊尹相殷,廢太甲以安宗廟,後世稱其忠。將軍若能行此,亦漢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給事中,陰與車騎將軍張安世圖計,遂召丞相、御史、將軍、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會議未央宮。光曰:「昌邑王行昏亂,恐危社稷,如何?」群臣皆驚鄂失色,莫敢發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前,離席按劍,曰:「先帝屬將軍以幼孤,寄將軍以天下,以將軍忠賢能安劉氏也。今群下鼎沸,社稷將傾,且漢之傳諡常為孝者,以長有天下,令宗廟血食也。如令漢家絕祀,將軍雖死,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乎?今日之議,不得旋踵。群臣後應者,臣請劍斬之。」光謝曰:「九卿責光是也。天下匈匈不安,光當受難。」於是議者皆叩頭,曰:「萬姓之命在於將軍,唯大將軍令。」
光即與群臣俱見白太后,具陳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廟狀。皇太后乃車駕幸未央承明殿,詔諸禁門毋內昌邑群臣。王入朝太后還,乘輦欲歸溫室,中黃門宦者各持門扇,王入,門閉,昌邑群臣不得入。王曰:「何為?」大將軍跪曰:「有皇太后詔,毋內昌邑群臣。」王曰:「徐之,何乃驚人如是!」光使盡驅出昌邑群臣,置金馬門外。車騎將軍安世將羽林騎收縛二百餘人,皆送廷尉詔獄。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光敕左右:「謹宿衛,卒有物故自裁,令我負天下,有殺主名。」王尚未自知當廢,謂左右:「我故群臣從官安得罪,而大將軍盡系之乎?」頃之,有太后詔召王。王聞召,意恐,乃曰:「我安得罪而召我哉!」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帳中,侍御數百人皆持兵,期門武士陛戟,陳列殿下。群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聽詔。光與群臣連名奏王,……荒淫迷惑,失帝王禮誼,亂漢制度,……當廢。……皇太后詔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詔,王曰:「聞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天下。」光曰:「皇太后詔廢,安得天子!」乃即持其手,解脫其璽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馬門,群臣隨送。王西面拜,曰:「愚戇不任漢事。」起就乘輿副車。大將軍光送至昌邑邸,光謝曰:「王行自絕於天,臣等駑怯,不能殺身報德。臣寧負王,不敢負社稷。願王自愛,臣長不復見左右。」光涕泣而去。群臣奏言:「古者廢放之人屏於遠方,不及以政,請徙王賀漢中房陵縣。」太后詔歸賀昌邑,賜湯沐邑二千戶。昌邑群臣坐亡輔導之誼,陷王於惡,光悉誅殺二百餘人。出死,號呼市中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光坐庭中,會丞相以下議定所立。廣陵王已前不用,及燕刺王反誅,其子不在議中。近親唯有衛太子孫號皇曾孫在民間,咸稱述焉。光遂與丞相敞等上奏曰:「《禮》曰:『人道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大宗亡嗣,擇支子孫賢者為嗣。孝武皇帝曾孫病已,武帝時有詔掖庭養視,至今年十八,師受《詩》、《論語》、《孝經》,躬行節儉,慈仁愛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後,奉承祖宗廟,子萬姓。臣昧死以聞。」皇太后詔曰:「可。」光遣宗正劉德至曾孫家尚冠里,洗沐賜御衣,太僕以軨車迎曾孫就齋宗正府,入未央宮見皇太后,封為陽武侯。而光奉上皇帝璽綬,謁於高廟,是為孝宣皇帝。
明年,下詔曰:「夫褒有德,賞元功,古今通誼也。大司馬大將軍光宿衛忠正,宣德明恩,守節秉誼,以安宗廟。其以河北、東武陽益封光萬七千戶。」與故所食凡二萬戶。賞賜前後黃金七千斤,錢六千萬,雜繒三萬匹,奴婢百七十人,馬二千匹,甲第一區。
自昭帝時,光子禹及兄孫雲皆中郎將,雲弟山奉車都尉侍中,領胡越兵。光兩女婿為東西宮衛尉,昆弟、諸婿、外孫皆奉朝請,為諸曹大夫,騎都尉、給事中。黨親連體,根據於朝廷。光自後元秉持萬機,及上即位,乃歸政。上謙讓不受,諸事皆先關白光,然後奏御天子。光每朝見,上虛己斂容,禮下之已甚。
光秉政前後二十年。地節二年春病篤,車駕自臨問光病,上為之涕泣。光上書謝恩曰:「願分國邑三千戶,以封兄孫奉車都尉山為列侯,奉兄驃騎將軍去病祀。」事下丞相御史,即日拜光子禹為右將軍。
光薨,上及皇太后親臨光喪。太中大夫任宣與侍御史五人持節護喪事。中二千石治莫府冢上。賜金錢、繒絮、繡被百領,衣五十篋,璧珠璣玉衣,梓宮、便房、黃腸題湊各一具,樅木外臧槨十五具。東園溫明,皆如乘輿制度。載光屍柩以轀輬車,黃屋在纛,發材官輕車北軍五校士軍陳至茂陵,以送其葬。諡曰宣成侯。發三河卒穿復士,起冢祠堂。置園邑三百家,長丞奉守如舊法。
初,霍氏指西漢權臣霍光子孫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則不遜,不遜必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眾必害之。霍氏秉權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乃上疏,言:「霍氏泰盛;陛下即愛厚之,宜以時抑制,無使至亡。」書三上,輒報聞。
其後,霍氏誅滅,而告霍氏者皆封。人為徐生上書曰:「臣聞客有過主人者,見其灶直突註:突,煙囪,傍有積薪。客謂主人:『更為曲突,遠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應。俄而家果失火,鄰里共救之,幸而得息。於是殺牛置酒,謝其鄰人。灼爛者在於上行,余各以功次座,而不錄言曲突者。人謂主人曰:『鄉使聽客之言,不費牛酒,終亡火患。今論功而請賓,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耶?』主人乃寤而請之。今茂陵徐福數上書言霍氏且有變,宜防絕之。鄉使福說得行,則國亡裂土出爵之費,臣亡逆亂誅滅之敗。往事既已,而福獨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貴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發灼爛之右。」上乃賜福帛十匹,後以為郎。
宣帝始立,謁見高廟,大將軍霍光從驂乘,上內嚴憚之,若有芒刺在背。後車騎將軍張安世代光驂乘,天子從容肆體,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誅。故俗傳之曰:「威震主者不畜。霍氏之禍,萌於驂乘。」
贊曰:霍光以結髮內侍,起於階闥之間,確然秉志,誼形於主。受襁褓之託,任漢室之寄,當廟堂,擁幼君,摧燕王,仆上官,因權制敵,以成其忠。處廢置之際,臨大節而不可奪,遂匡國家,安社稷。擁昭立宣,光為師保,雖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學亡術,暗於大理,陰妻邪謀,立女為後,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顛覆之禍,死財三年,宗族誅夷,哀哉!昔霍叔封於晉,晉即河東,光豈其苗裔乎?金日磾夷狄亡國,羈虜漢庭,而以篤敬寤主,忠信自著,勒功上將,傳國後嗣,世名忠孝,七世內侍,何其盛也!本以休屠作金人為祭天主,故因賜姓金氏雲。
骨肉緣枝葉,結交亦相因。
四海皆兄弟,誰為行路人。
況我連枝樹,與子同一身。
昔為鴛與鴦,今為參與辰。
昔者常相近,邈若胡與秦。
惟念當離別,恩情日以新。
鹿鳴思野草,可以喻嘉賓。
我有一罇酒,欲以贈遠人。
願子留斟酌,敘此平生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