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來吃白粥,渴來啜茗汁。六時經行里,缽盂兩度濕。
清齋擁衲眠,清福誰消得。人命呼吸間,年光敲石急。
因口造重罪,曾不異雞鴨。萬錢充一餐,金玉燦紗冪。
犓腴慄慄黃,虬脯珊瑚赤。剔骨積山高,棄脂塗地白。
人亦大可怖,猛虎而冠幘。胎魂能入夢,變形訴且泣。
食經並食典,妖篋胡可缺。鑊獄受煮人,是昔豪華客。
五辛亦當屏,穢吻飢鬼集。
噫嘻江陵豈無千樹橘,千畦韭。何不擅此比素封,那用萬竿修篁繞前後。
君言長物無所愛,生平愛與此君友。縈沙帶水通三徑,斫雨耕煙開數畝。
結實紛綸啄鳳凰,老乾交加篆蝌蚪。秋靜寒濤生白日,夜永涼颸散虛牖。
綠戶朣朧月自過,紅塵卻掃云為帚。主人高節干雲霄,寒玉青青可與偶。
只今文昌懸藻鏡,共羨清白勝瓊玖。不見江上草堂蔥菁間,圖書之外復何有。
此中應許二仲過,倘容袁粲相從否?
吾觀仲方畫,不從諸家入,亦復不從十指出。直是一片豪性俠氣結為塊壘,以酒澆之不能止。
忽爾迸散落縑素,偶然濃淡分山水。吾不知溪山之貌仲方,仲方之貌溪山。
無情有情含裹那可辨,復有袁生失足混其間。數日苦熱,對公所作寒江流,百骸潑潑化潺湲。
心魂清冷絕塵滓,恰逢投礫始驚還。卻笑凡手拋擲胸中活山水,漫從死骨求筋髓。
縱然逼真君家顧長康,抵掌虎頭徒為爾。噫吁嘻,俗眼賞鑒皆如此,不重真骨重形似!
吾舅贈我宜興瓶,色如羊肝堅如石。吾家復有古銅鐺,蓮子枯硬土花赤。
茗品長興弟虎丘,釀法薊州兄三白。酒苦茶香足我事,從此瓶鐺不虛設。
虛堂寂寂門下楗,慚無一技送晨夕。讀書覺眉重,臨池嫌腕拙。
世間百事百不能,乍可衡茆甘跼蹐。雲心齋前一片地,斑駁苔錢紅間碧。
珊瑚漆幾博山爐,拂竹捎花巧排列。左置鐺,右置瓶。
大奴燒松根,小奴滌瓷罌。坐愁湯老手自瀹,才聞酒響涎不禁。
三杯好顏色,七椀生寒慄。清冷頃覺肝腸換,磊塊都從毛孔出。
劉伶頌酒不頌茗,屈生愛醒不愛酲。酲醒中間安置我,日日挈鐺與挈瓶。
況我此間蓬嵩宅,褊衣性畏人稀見客。此物湖海清狂流,能攻吾短蠲吾癖。
鐺也老友瓶小友,竹也此君丈也石。日與四子相周旋,共我山房呼五一。
紛紛交態何須數,誰似爾我真莫逆。
夢中叢桂開,香蔭籠數畝。黃粒肥於豆,蒼枝大如肘。
一笑開清樽,折柬邀詩友。忽悟客燕城,老桂何從有。
以手急捫摸,驗是真花否。頗覺花非花,不悟手非手。
一夢雜惺迷,真妄誰能剖。豈惟夜夢花,亦有晝生柳。
此事實難知,試問逍遙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