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囀花更,蝶園香國,重闌朝暮愁歸。墜鞭人瘦,怎禁小風吹。
不為春酲懶起,分香處,燕子來窺。芙蓉帳,餘煙已渺,紅淚染離袿。
相逢何處也,難尋丹棘,欲寄啼規。恐蕭郎別後,淺淡愁眉。
剩有菱花一半,已不是那日崔徽。長堤路,桃花帶笑,柳眼自含悲。
不孝完淳今日死矣!以身殉父,不得以身報母矣!痛自嚴君見背,兩易春秋,冤酷日深,艱辛歷盡。
本圖復見天日,以報大仇,恤死榮生,告成黃土;奈天不佑我,鍾虐先朝,一旅才興,便成齏粉。
去年之舉,淳已自分必死,誰知不死,死於今日也。
斤斤延此二年之命,菽水之養無一日焉。
致慈君托跡於空門,生母寄生於別姓,一門漂泊,生不得相依,死不得相問;淳今日又溘然先從九京:不孝之罪,上通於天! 嗚呼!雙慈在堂,下有妹女,門祚衰薄,終鮮兄弟。
淳一死不足惜,哀哀八口,何以為生?雖然,已矣!淳之身,父之所遺;淳之身,君之所用。
為父為君,死亦何負於雙慈!但慈君推干就濕,教禮習詩,十五年如一日。
嫡母慈惠,千古所難,大恩未酬,令人痛絕。
——慈君托之義融女兄,生母托之昭南女弟。
淳死之後,新婦遺腹得雄,便以為家門之幸。
如其不然,萬勿置後!會稽大望,至今而零極矣!節義文章,如我父子者幾人哉?立一不肖後如西銘先生,為人所詬笑,何如不立之為愈耶!嗚呼!大造茫茫,總歸無後。
有一日中興再造,則廟食千秋,豈止麥飯豚蹄,不為餒鬼而已哉!若有妄言立後者,淳且與先文忠在冥冥誅殛頑嚚,決不肯舍! 兵戈天地,淳死後,亂且未有定期。
雙慈善保玉體,無以淳為念。
二十年後,淳且與先文忠為北塞之舉矣!勿悲勿悲!相托之言,慎勿相負!武功甥將來大器,家事盡以委之。
寒食盂蘭,一杯清酒,一盞寒燈,不至作若敖之鬼,則吾願畢矣!新婦結褵二年,賢孝素著。
武功甥好為我善待之。
亦武功渭陽情也。
語無倫次,將死言善。
痛哉痛哉!人生孰無死?貴得死所耳!父得為忠臣,子得為孝子。
含笑歸太虛,了我分內事。
大道本無生,視身若敝屣。
但為氣所激,緣悟天人理。
惡夢十七年,報仇於來世。
神遊天地間,可以無愧矣!。
辜負天工,九重自有春如海。
佳期一夢斷人腸,靜倚銀釭待。
隔浦紅蘭堪采。
上扁舟,傷心欸乃。
梨花帶雨,柳絮迎風,一番愁債。
回首當年,綺樓畫閣生光彩。
朝彈瑤瑟夜銀箏,歌舞人瀟灑。
一自市朝更改。
暗銷魂,繁華難再。
金釵十二,珠履三千,淒涼千載。
無限傷心,吊亡國雲山故道。驀驀地,杜鵑啼血,棠梨開早。
愁隨花絮飛來也,四山鎖盡愁難掃。嘆年年春色倍還人,誰年少!
梨花雪,絲風曉。柳楊枝,籠煙裊。禁三千白髮,鏡花虛照。
襟袖朱顏人似玉,也應同向金樽老。想當時羅綺少年場,生春草。
淥水三年,小橋畔,相逢曾賦。長凝佇,青驄有影,章台無路。
月下憑肩衣尚暖,樓頭密約書成蠹。訪城西、惟有畫檐蛛,絲如故。
曉雲意,人空慕。題詩客,愁應訴。奈綠陰滿徑,乍逢崔護。
芍藥已付春夢遠,楊花有被東風誤。想雕欄、不追卻沾泥,言還齼。
夢到揚州,依然南浦。綺羅如夢錦如塵,香車寶馬知何處。翠煙籠,十里隋堤,茫茫飛絮。舉目魂消腸斷,春光如許。瓊花消息竟飄零,荒台古苑春無主。想鶯花,十二樓前,迷離煙雨。
珠簾乍卷。漏春光一半。廿四橋煙花恨滿。久傷故國,鴻雁來稀,吳江畔。
古艷陽瓊花觀。望隋堤一抹,楊柳依依,明月迢迢隔河漢。
露滿玉衣秋,夜漏沉沉,催刀尺,傷心腸斷。淚滴金壺紅粉怨。
偶一夢,到南朝,亂敲銀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