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滿疏簾素帶飄,真成暗度可憐宵。幾回偷拭青衫淚,忽傍犀(xī)奩(lián)見翠翹(qiào)。
窗簾上落滿了灰塵,素帶飄飛,我在淒涼的心境裡不知不覺度過了這個悲涼的夜晚。好幾次偷偷地流下眼淚,猛然間看到你用過的妝奩翠翹。
於中好:即《鷓鴣天》,詞牌名。雙調五十五字,前後闋各三平韻,一韻到底。上闋第三四句、下闋第一二句一般要求對仗。也是曲牌名。疏簾:指稀疏的竹製窗簾。素帶:白色的帶子,服喪用。真成:真箇。的確。暗度:不知不覺地過去。青衫:青色的衣衫,黑色的衣服,古代指書生。犀奩:以犀角製做飾物的妝奩。翠翹:古代婦人首飾的一種,狀似翠鳥尾上的長羽。
惟有恨,轉無聊。五更依舊落花朝。衰楊葉盡絲難盡,冷雨淒風打畫橋。
心中唯有幽怨,對一切都興味索然。天已五更,又是一個殘花飄落的早晨,頹敗的楊柳已經落盡了樹葉。淒風冷雨抽打着畫橋,怎能不令人愁思滿懷。
故名:這裡指亡妻遺物。冷雨西風:形容惡劣的天氣或悲慘淒涼的處境。畫橋:雕飾華麗的橋樑。
上片寫室內,亡妻逝去後的塵簾飄帶、妝奩翠翹等遺痕遺物,由此觸發了對亡妻的深深的悼念,致使通宵不眠,清淚偷彈。「塵滿疏簾素帶飄,真成暗度可憐宵」,夜已深沉,窗簾上落滿塵土,風兒靜靜地吹了進來,只見素帶飄動——這是惟一的「動」,除此之外,世界一片死寂。這個夜晚,難道真的就要這樣傷痛地度過。初四之夜,不但是個「可憐宵」,還要「暗度」,自是淒涼孤寂之意。想納蘭性德和盧氏此時,也正是風流年紀,而本是最當珍重的一個晚上卻只有納蘭性德一人孤單度過了,又該是怎樣一番感觸。「疏簾」「灰塵」「素帶」這幾個意象整體給人營造出來的感覺是:物是人非,人去樓空,往事塵封。「幾回偷拭青衫淚,忽傍犀奩見翠翹」,納蘭性德在這個寂寥的夜晚,好幾次想起妻子,總要偷偷地抹上幾回眼淚。忽然看見妻子的梳妝盒旁邊躺着一支翠翹,更不由得睹物思人。在這個場景里,納蘭性德是一個人夜不能寐。但他不睡,別人未必都陪着他不睡。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沉思往事,所以流淚也就流淚了,犯不上「偷偷地抹去眼淚」,又沒人看,詞中就是虛筆了,「偷」作為一個符號意象,所傳達的一個意思是:情何以堪
下片又擴展到室外,用室外之景進一步烘托出難耐的愁情。「惟有恨,轉無聊。五更依舊落花朝」,夜不能寐,轉眼已是五更天,馬上就要天亮了。「落花朝」即落花時節的早晨。十月初五不是落花時節,五月才是。盧氏之死正在五月。納蘭性德由妻子的生辰想到忌日,「依舊」二字無限悲傷:說到底,妻子也不可能死而復生,失去的便永遠也回不來了,以後的每一天都是一個落花朝呀。「衰楊葉盡絲難盡,冷雨淒風打畫橋」,最後兩句以景語作結,強化了詞人內心的愁苦。室外景象依然,同樣的「落花朝」,同樣的「畫橋」,但卻生死殊途,物是人非了,故而今日只有長恨復長恨,痛苦難消,百無聊賴。
這首悼亡詞寫得尤為低落慘澹,此時的納蘭已經英雄氣短,唯有兒女情長,他失去了一生的紅顏知己,雖然還有很多好友還陪伴在他的身邊,但是妻子是他們所不能代替的,因此納蘭不會再有幸福,他甚至還在這首詞中流露出對人生的厭倦。
詞作於康熙十六年(1677年)十月初四,第二天就是亡妻盧氏的生日,這引發了詩人對亡妻深深的懷念,遂賦此詞以寄哀思。
天風吹客上,斷竹翼我身。廓然老目開,得見天地新。
大海滃其前,萬象趨嘉門。亂嶕嶪相持,黃牛三寸蹲。
太空積終古,一氣還渾淪。日車晝夜轉,爛爛推星辰。
長江飄素帶,巨湖注盈盆。眾川盡小心,東流奉至尊。
卻望三神山,縹緲失金銀。欲把東皇衣,垂須拂小臣。
陽烏忽以墮,朱鳥來翂翂。安得千巫咸,一一招古魂。
同臨晞髮叟,灑涕迸奇文。尺五天下語,地上應不聞。
蓼蟲避葵堇,習苦不言非。
小人自齷齪,安知曠士懷。
雞鳴洛城裡,禁門平旦開。
冠蓋縱橫至,車騎四方來。
素帶曳長飆,華纓結遠埃。
日中安能止,鐘鳴猶未歸。
夷世不可逢,賢君信愛才。
明慮自天斷,不受外嫌猜。
一言分珪爵,片善辭草萊。
豈伊白璧賜,將起黃金台。
今君有何疾,臨路獨遲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