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如飛蓬,出門掉兩臂。
空囊貯太虛,浮雲行大地。
何物緊相隨,腳底煙嵐氣。
違山一百日,不覺秋風至。
歸來見故人,笑我鬚眉異。
窘步涉丘園,荊棘集如蝟。
飢虎伺人餐,猰犬當路吠。
憂來不能語,猛忍風前淚。
且復入我室,還坐心如醉。
殘書紛滿床,大半塵埃積。
夜燈鑒孤影,形影和燈睡。
隔橋磬一聲,喚醒歸人寐。
多謝擊磬翁,微言昨相示。
卻起誦來篇,眼暗不識字。
歲星本是金門客,化作陽春布膏澤。丹徒盤錯試牛刀,導窾批虛罄心力。
羞將聚斂博循良,寧拙催科受遷謫。一曲長歌歸去來,大小山堂花正開。
芝蘭並挹天雨露,叢桂同根月殿栽。齊年衛武猶好學,讀書萬卷反說約。
名言高詠破群蒙,象帝空王添註腳。當塗束帛來戔戔,桃李無言玄又玄。
相逢笑我木偶佛,我笑先生煙火仙。煙火神仙難久住,乘風羽化登瀛去。
空留木偶在人間,帶水沾泥日西暮。
生子不願為腐儒,尋行數墨成蠹魚。教子莫教治生產,求田問宅徒守株。
君不見渥窪龍種千里足,高視闊步陵天衢。安能俛首隨款段,血汗伏櫪悲鹽車。
憶我伯兄九穀子,先世分室城東居。一朝落地為兄弟,先後雁行如貫珠。
七歲同師授章句,八歲九歲能操觚。十歲為文學聲律,弟兄唱和無時無。
大庭廣眾弄柔翰,滿堂賓客爭稱譽。伯翁我翁莞爾笑,私心相慶陽謙虛。
我年十三舉博士,自誇逸足能先驅。須臾陽九天改步,儒冠高掛歸田廬。
伯兄十五始入學,一舉再舉登賢書。兄年十九我十八,從此出處天淵殊。
兄方及弟兩齣宰,廿年不調思歸與。我年四十入山去,終老不材如大樗。
殊塗同轍各有以,蓋棺事定當何如。伯兄不死賴有子,快哉一馬生三駒。
中間神駿不可測,少不相從東郡趨。有時繞膝聞詩禮,有時出郭隨蹇驢。
有時承歡郯子國,有時定省來姑蘇。孺子可教更可畏,制義帖括寧區區。
吟詩直欲祖風雅,初盛為主中晚奴。文章寢食飽秦漢,三唐兩宋皆皮膚。
而翁所學有真訣,心傳口授無精粗。小子狂簡志高遠,良玉未及分瑕瑜。
秋風颯颯樹不靜,廢書讀禮日月徂。太初堂上見手澤,白門城外聞啼烏。
故園歸去問封樹,總角今來成丈夫。我時臥病一百日,朝來起坐須持扶。
歸人解裝席未煖,聞我老病深嗟吁。自攜詩卷過橋去,行吟直到南山隅。
吟聲未歇履聲近,病夫下榻開繩樞。入門再拜誰家子,諦視方知封與胡。
去日垂垂髫夾囟,歸時鬑鬑微有須。去日斑衣事兒戲,歸時博帶飄長裾。
人生少壯會如此,使我日暮悲窮塗。問子來意胡為乎,袖中有物能卷舒。
琅玕出手光照席,索我落筆為點污。我身既隱文何有,汝言可采良不誣。
開卷一唱復三嘆,掩卷大聲還疾呼。九穀子,九穀子,有子如此道不孤,有子如此道不孤。
伶俐衲僧世稀少,觸著一了便百了。鼻孔撩天兩眼高,一緉麻鞋緊俏俏。
自誇驀直到台山,依舊門前打之繞。中途撞著婆子禪,指條去路令分曉。
一朝撞倒須彌盧,不道歸家路綿邈。不綿邈,新婦騎驢阿家牽,世路紅塵空擾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