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有五柳,更想桃花源。
山迴路轉不知處,到今高士留空言。
太邱之後多君子,門前正對桃花水。
嘉蔬名木本先疇,海志山經成外史。
曾作諸生三十年,老來自種溪前田。
四百甲子顏猶少,有與疑年但一笑。
有時提壺過比鄰,笑談爛熳皆天真。
酒酣卻說神光始,感慨汍瀾不可止。
老人尚記為兒時,煙火萬里連江畿。
斗米三十谷如土,春花秋月同游嬉。
定陵龍馭歸蒼昊,國事人情亦草草。
桑田滄海幾回更,只今尚有遺民老。
語罷長謠更浮白,七十年來似疇昔。
與君同是避秦人,不醉春光良可惜。
春非我春,秋非我秋。
惟有桃花年年開,溪水年年流。
為君酌酒長無愁。
一卷別南中,孤帆自歸去。
文飛鶴拓雲,墨染且蘭樹。
丈夫行萬里,投分各有遇。
明發著萊衣,未肯朱門住。
相送驛路旁,落英連古戍。
儻有舊遊人,北望懷徐庶。
比往來南北,頗承友朋推一日之長,問道於盲。竊嘆夫百餘年以來之為學者,往往言心言性,而茫乎不得其解也。
命與仁,夫子之所罕言也;性與天道,子貢之所未得聞也。性命之理,著之《易傳》,未嘗數以語人。其答問士也,則曰:「行己有恥」;其為學,則曰:「好古敏求」;其與門弟子言,舉堯舜相傳所謂危微精一之說一切不道,而但曰:「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嗚呼!聖人之所以為學者,何其平易而可循也!故曰:「下學而上達。」顏子之幾乎聖也,猶曰:「博我以文。」其告哀公也,明善之功,先之以博學。自曾子而下,篤實無若子夏,而其言仁也,則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今之君子則不然,聚賓客門人之學者數十百人,「譬諸草木,區以別矣」,而一皆與之言心言性,舍多學而識,以求一貫之方,置四海之困窮不言,而終日講危微精一之說,是必其道之高於夫子,而其門弟子之賢於子貢,祧東魯而直接二帝之心傳者也。我弗敢知也。
孟子一書,言心言性,亦諄諄矣,乃至萬章、公孫丑、陳代、陳臻。周霄、彭更之所問,與孟子之所答者,常在乎出處、去就、辭受、取與之間。以伊尹之元聖,堯舜其君其民之盛德大功,而其本乃在乎千駟一介之不視不取。伯夷、伊尹之不同於孔子也,而其同者,則以「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是故性也,命也,天也,夫子之所罕言,而今之君子之所恆言也;出處、去就、辭受、取與之辨,孔子、孟子之所恆言,而今之君子所罕言也。謂忠與清之未至於仁,而不知不忠與清而可以言仁者,未之有也;謂不忮不求之不足以盡道,而不知終身於忮且求而可以言道者,未之有也。我弗敢知也。
愚所謂聖人之道者如之何?曰:「博學於文」,曰:「行己有恥」。自一身以至於天下國家,皆學之事也;自子臣弟友以出入、往來、辭受、取與之間,皆有恥之事也。恥之於人大矣!不恥惡衣惡食,而恥匹夫匹婦之不被其澤,故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
嗚呼!士而不先言恥,則為無本之人;非好古而多聞,則為空虛之學。以無本之人,而講空虛之學,吾見其日從事於聖人而去之彌遠也。雖然,非愚之所敢言也,且以區區之見,私諸同志,而求起予。
趙國地生毛,叢台野火燒。平原與馬服,累累葬枯蒿。
飢烏啄冬雪,獨雁號寒郊。有策無所用,拂拭千金刀。
豈聞蕭王來,北發漁陽豪。晝臥溫明殿,蒼生正嗷嗷。
太息復何言,此身隨所遭。
古墓橫山下,遺文郡志中。才名留史傳,譜系出先公。
歲月千年邈,郊坰百戰空。立松標舊竁,偃石護幽宮。
地自豪家奪,碑因貴客礱。賢兄能發憤,陳跡遂昭融。
念昔遭離亂,於今事略同。登車悲出走,雪涕問臨戎。
述記名山業,提戈國士風。荒祠亡血食,汗簡續孤忠。
山勢仍吳鎮,溪流與越通。眷言懷往烈,感慨意無窮。
華山五粒松,寄向江東去。白雲滿江天,高士今何處。
憶昔過湖濱,行吟兩故人。潛龍猶在水,別鶴已來秦。
江海多翻覆,林泉異棲宿。驚聞東市琴,涕隕堂前築。
去去逐征蓬,隨風西復東。風吹蘭蕙色,一夜落關中。
五陵生蔓草,愁絕咸陽道。平生四海心,竟作終南老。
送子出函關,南山望北山。洞庭多桂樹,折取一枝還。
江上傳夕烽,直徹燕南垂。皆言陽師來,行人又奔馳。
一鼓下南徐,遂拔都門籬。黃旗既隼張,戈船亦魚麗。
幾令白鷺洲,化作昆明池。於湖擔壺漿,九江候旌麾。
宋義但高會,不知兵用奇。頓甲堅城下,覆亡固其宜。
何當整六師,勢如常山蛇。一舉定中原,焉用尺寸為。
天運何時開,干戈良可哀。願言隨飛龍,一上先於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