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昔成周造西土,日出海隅皆奄撫。
同文遂光天子政,異學敢施私智舞。
大蒐有禮朝金舄,小雅餘萹鐫石鼓。
東遷孔子悼《詩》亡,史有闕文吾尚睹。
倔興㬥國尚首功,撥去古文焚一炬。
小篆從玆法丞相,《爰歷》競言受車府。
援筆且便徒隸才,立政安求周召侶。
雖然六體試古文,尚有典刑存一縷。
魏晉以後述者稀,科斗僅傳逮韓愈。
厥後推求鐘鼎文,形響猜疑似聾瞽。
銘勒誰可跡?梁,真偽奚能知《岣嶁》。
獨留此鼓見周人,猶似裔孫瞻鼻祖。
文士甲癸紛臆決,強定成宣道文武。
斷文闕義那得知,偉畫奇模差可數。
一朝聯綴使完善,墜玉零珠同貫組。
文王清廟固難睎,急就凡將真下頫。
乃知翰林有奇智,鍊石星躔如可補。
嘗疑秦篆一家學,叔重雖精猶異古。
言之成理或近鑿,有似郢人書燭舉。
保氏本體益茫昧,後賢傅說時舛午。
日在茻中會意草,背私公乃韓非語。
豈如石鼓堅可信,乃諺胡為譏厥父。
說禮無徵傷杞宋,崇舊有由敬收吁。
嗟君好古如食蹠,快讀奇字嘗如吐。
益友多聞求寡昧,家法虛懷銘傴僂。
何當再發壁中書,小學源流勝張杜。
君錢塘袁氏,諱枚,字子才。
其仕在官,有名績矣。
解官後,作園江寧西城居之,曰「隨園」。
世稱隨園先生,乃尤著雲。
祖諱錡,考諱濱,叔父鴻,皆以貧游幕四方。
君之少也,為學自成。
年二十一,自錢塘至廣西,省叔父於巡撫幕中。
巡撫金公鉷一見異之,試以《銅鼓賦》,立就,甚瑰麗。
會開博學鴻詞科,即舉君。
時舉二百餘人,惟君最少。
及試,報罷。
中乾隆戊午科順天鄉試,次年成進士,改庶吉士。
散館,又改發江南為知縣;最後調江寧知縣。
江寧故巨邑,難治。
時尹文端公為總督,最知君才;君亦遇事盡其能,無所迴避,事無不舉矣。
既而去職家居,再起,發陝西;甫及陝,遭父喪歸,終居江寧。
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聲,而忽擯外;及為知縣,著才矣,而仕卒不進。
自陝歸,年甫四十,遂絕意仕宦,盡其才以為文辭歌詩。
足跡造東南,山水佳處皆遍。
其瑰奇幽邈,一發於文章,以自喜其意。
四方士至江南,必造隨園投詩文,幾無虛日。
君園館花竹水石,幽深靜麗,至欞檻器具,皆精好,所以待賓客者甚盛。
與人留連不倦,見人善,稱之不容口。
後進少年詩文一言之美,君必能舉其詞,為人誦焉。
君古文、四六體,皆能自發其思,通乎古法。
於為詩,尤縱才力所至,世人心所欲出不能達者,悉為達之;士多仿其體。
故《隨園詩文集》,上自朝廷公卿,下至市井負販,皆知貴重之。
海外琉球有來求其書者。
君仕雖不顯,而世謂百餘年來,極山林之樂,獲文章之名,蓋未有及君也。
君始出,試為溧水令。
其考自遠來縣治。
疑子年少,無吏能,試匿名訪諸野。
皆曰:「吾邑有少年袁知縣,乃大好官也。
」考乃喜,入官舍。
在江寧嘗朝治事,夜召士飲酒賦詩,而尤多名跡。
江寧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刻行四方,君以為不足道,後絕不欲人述其吏治雲。
君卒於嘉慶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年八十二。
夫人王氏無子,撫從父弟樹子通為子。
既而側室鍾氏又生子遲。
孫二:曰初,曰禧。
始,君葬父母於所居小倉山北,遺命以己祔。
嘉慶三年十二月乙卯,祔葬小倉山墓左。
桐城姚鼐以君與先世有交,而鼐居江寧,從君游最久。
君歿,遂為之銘曰:粵有耆龐,才博以豐。
出不可窮,匪雕而工。
文士是宗,名越海邦。
藹如其沖,其產越中。
載官倚江,以老以終。
兩世阡同,銘是幽宮。
大霧被野天為遮,海東遏不翔金雅。寒威逼人斂默息,倏忽眼眩生奇花。
是時夾道萬凍木,半生半死交杈枒。含靈孕氣作怪異,纈如桃李冬揚葩。
蒼龍立海負冰雪,天女隳地紛珠珈。黃帝此夜戰涿鹿,蚩尤肩髀埋谽谺。
三軍凱旋盡解甲,亂掛林木光明霞。千形萬態未易究,琮琤忽墜當吾車。
發書占策苦不得,野老能說殊亦佳。或雲休徵備飯瓮,梱載千億收禾麻。
或雲此咎達官怕,有鬼欲瞰高明家。從來休咎兩難定,況何與此枯樹耶。
紅壚圍坐別妻子,敦㝛起看聊矜誇。虛榮幻象豈久據,午位已正陽輪加。
飢腸得食出戲語,荒店凍壁題欹斜。
萬壑千岩當坐起,斷取越東山百里。世閒不見永和人,長有春風流曲水。
滄海日高開寺樓,樓上當窗僧白頭。越僧世得鍾張法,頭白朝朝摹《禊帖》。
扣門客坐軒檻風,茶香酒煖笑語同。致君有道堯舜出,訪古無人羲獻空。
頻說法書日西宴,蕭郎縮手心無限。老僧抵掌僧雛睨,似謂慢藏旁欲諫。
語卿且勿諫,懷璧不可居。御史稱有詔,明日將登車。
長安再拜陳玉除,歐虞俯首愧不如。年往運謝五百餘,錢生染筆中躊躕。
石床閉絕昭陵夜,無復人閒第一書。
潤州山雄如戰馬,駢飲江中尻未下。長波漂盡百興亡,古淚登高誰不灑。
不知更有南山南,疊嶂雲關塞平野。初穿幽谷琅玕八,卻聽細竇珠璣瀉。
陰陰鳥語萬朱櫻,寂寂僧居十蘭若。兩君梵行正清修,伴我蕭閒如結夏。
未須不二問維摩,風磬一聲言自寡。空階久坐袂生寒,小嶂試登筇可舍。
更斟虎跑甘如乳,重過竹林青沒踝。豈徒公輩愛家山,我亦淹留為白社。
江風吹面迓歸途,還八喧聲攢萬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