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逝 其一》

偕老亦既老，所欠惟一死。先行子不憚，繼往吾何餒。

小別良可哀，顧此堂下晷。叩棺幸未闔，累喚寧能起。

素衣空輯杖，雪涕隨逝水。相從五十年，十日靳我俟。

茫茫望前路，目極天與海。

吳越品茶重龍井，雙薰香片來燕京。祁門烏龍上番舶，雨前普洱饒時名。

俄都磚茶近不出，建安小種如瑤瓊。碧螺春者推傾國，鐵觀音若誇蓴羹。

平生於茶非酷嗜，所聞若此誰能評？巢國善病苦少睡，正坐好事兼多情。

詩清豈必茶所助，聖俞永叔真齊盟。老坡論茶忽論史，世賢張禹彼獨輕。

古今人物等升降，我欲效蘇嚴濁清。

入山凡幾曲，緣澗凡幾灣。山回澗轉處，海風赴襟寒。

獨往孤行道偶通，知音千載最難逢。世人盡在酣眠里，忘卻人間夜起翁。

玉佩瓊琚困馬羈，逃虛入海更安之？孟郊老去歌銅斗，卻羨翻船踏浪兒。

宣南遊跡光緒初，忍庵西齋嘗共居。讀經聲中溫舊夢，此味忘老真有餘。

蘧氏行年六十化，吾儕不化誠空過。出頭且放與諸郎，虎變龍攄任稱霸。

白雪搖曳來庭隅，遮樓翳樹何踟躕。看雲祇宜隔尋丈，愛此雲氣縈衣裾。

日光斜入雲欲醉，雲醉還愁林下墜。一春又去云為泥，難遣幽人樓中意。

妖亂相尋二十載，棄禮滅義逮今日。哀之不若使身受，其氣既餒將自失。

王道蕩蕩天所開，舍世安歸必無術。老夫何異馬識塗，卻指夷塗待豪傑。

入室日已晏，離魂在此榻。冥追試就枕，藥氣猶繞頰。

中宵影隨形，徒倚還躞蹀。吞聲端有失，苦淚空凝睫。

心知成永訣，未免戀一霎。我如夢為周，君如夢為蝶。

書生自言痴，抑之愈鬱勃。視賊如蟲鼠，安能為少屈？

半岩在京師，戇直善面折。曾梅各敬憚，琦賽被攻訐。

世亂歸抱書，抵死終不輟。三詩好風味，行楷尤可悅。

展卷暗傷嗟，古道恐遂滅。

群昏自稱豪，一奮碎神器。罪魁有三士，不在徐剛輩。

榮光首拒戰，咋舌敵已怪。聶馬久枝梧，彼族嗛強對。

朝中輕諸子，謂虜不足畏。何虞果掩至，很復得狼狽。

脫令津沽間，海城早為帥。微聞金鼓震，萬眾已崩潰。

牽羊必肉袒，所全詎百倍。京師安如山，完取十萬械。

吾言匪詭誕，嚼血聊自快。

廿年滄海尚橫流，失笑童蒙匪我求。一任時賢許牛後，誰從鄴下數龍頭。

試看饑渴歸心易，小待桑榆反掌收。祇有二峰能見憶，思君端欲賦重遊。

落月好顏色，東方殊未明。徘徊若相顧，欲逝轉含情。

殘夜成元賞，祁寒見獨行。此生如此已，誰與惜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