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歌成酒一杯。困人天氣好亭台。沉沉春晝斜飛雨,寂寂閒門亂點苔。
花幾簇,錦千堆。落紅成陣映香腮。不如卻下簾兒坐,自看同心七寶釵。
這是一首以春雨為背景來寫閨怨的歌詞,風格頗似北宋前期的晏殊歐陽修。
詞的開頭兩句「一曲歌成酒一杯,困人天氣好亭台。」顯然襲用了晏殊《浣溪沙》開頭之「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晏殊「一曲新詞」之「新」,是與後句中之「去年」及「舊」字相照應的,為下闋抒情「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作了很好的鋪墊。這裡中白所寫題材與大晏相同,畫面背景也有相似之處。以「歌成」取代「新詞」,未見佳妙;但後句「困人」二字則顯然緊扣「春雨」的背景,並為寫閨怨的主題作好準備,妙在信手拈來,不露痕跡。
「沉沉春晝斜飛雨,寂寂閒門亂點苔」二句,即是承「困人」二字展開來說的。天氣何以「困人」?只緣「沉沉春晝斜飛雨」,春天白晝較長,「沉沉」此處有「漫漫」、「漫長」之意。「斜飛」二字,寫春風顛狂,又與下句「亂點」二字相照應。由於春晝漫長,風雨不斷,所以閨門終日緊閉。一「閒」字是與「寂寂」二字相呼應的,驟雨終日,自然不會有客來訪,因而顯得「寂寂」,只有台下的青苔,在春雨潤濕下,任意蔓延滋長。兩句有聲有色的寫景,為下片寫閨怨提供了一個典型環境。
換頭三句寫春雨之中百花紛謝。「花幾簇,錦千堆」二句,極寫春日繁花處處可見,或一叢叢,一簇簇,或萬紫千紅,錦繡成堆。然而經過春雨摧殘,終於「落紅成陣」。簾內的思婦,眼見眾花零落,映照香腮,極易產生美人遲暮之感。「映香腮」二字亦人亦花,亦花亦人,「花面交相映」,含不盡之意。思婦不忍看這眾芳凋零的景象,「不如卻下簾兒坐,自看同心七寶釵。」釵為女性首飾,「七寶」指多用寶物裝飾。「同心」二字有二義;一是釵本身是由兩股合成,如夫婦同心;二是暗示此釵乃其所愛者所贈。因百花凋零而有美人遲暮之懼,美人遲暮又有為所歡拋棄之懼。怎樣才能避免這一後果,消釋眼前愁悶呢?關鍵在於所歡對自己始終不渝的愛,故結尾兩句,以看同心釵來自我慰藉,生動地傳達了她此時的心態。
這首詞頗似溫庭筠的《菩薩蠻》組詞,作者雖是常州派的後勁,但看不出這首詞有何深沉的寄託。從藝術上看,此詞除開頭兩句襲用晏殊詞句外,還在於較注重意境的刻劃。「沉沉」二句形象生動地從形和聲兩方面寫出春雨的神態。而「落紅成陣映香腮」,則以暮春的落花飛雨,烘托閨中人的寂寞無聊,而又於百無聊賴中透露一絲相思的戀情。人總是既生活在現實中,又生活在希望中的,沒有希望就沒有生活。全詞即在這嚮往中收住,留下耐人尋味的餘地。
疏影橫斜。是孤山往日,處士人家。幽香共誰尋覓,月色輕紗。
不管清寒攀摘,一枝罥、流漾平沙。春風又相遇,涴地塵緇,穿徑苔遮。
芳心縈系久,卻翠藤倒掛,俏露芳華。柔條披拂,倩誰寄與天涯。
夜月沉沉妝閣,擪笛聲、愁落瓊葩。繽紛壓寒碧,縹緲仙雲,隱逐鈿車。
拱極台邊,昭陽湖畔,微風吹送清謳。有一枝漁笛,相與勾留。
又是三年不見,巾帶緩、似舊風流。空相憶,江蘺遠岸,杜若芳洲。
悠悠。浪遊廿載,題詠遍津亭,自豁吟眸。剩小紅低唱,巧囀歌喉。
我是江郎才盡,台城路、誰與綢繆。休重問、青青薺麥,冷月揚州。
星靨脂紅,山眉黛綠,良宵門戶愔愔。蘭麝中衣,香囊合字霏金。
流螢點點無心撲,繞雕闌、又上羅襟。正雲屏,低度雙星,銀漢斜臨。
秋期密約年年好,任人間兒女,乞巧穿針。自送春歸,可憐盼到而今。
相思一雨柔腸轉,更休論、遠水遙岑。影伶俜,露浥鴉鬟,月照鴛衾。
深夜怯。疏簾弄清影,小庭明月。林飛烏鵲,夢回胡蝶。
疑是晨鐘動了,拂羅帷、瑩似秋雪。景淒切。此時情緒,幾人能說。
讓我新詞霏屑。耐宵深、涼侵露襪。凝望到、妝檯明鏡,一般幽潔。
閒傍空階,問若個、消受冰壺澄澈。錦衣疊。誰被鄰雞喚徹。
作就輕陰,留花不放,似愁花謝。春心暗逗,自疊宮衣小窗下。
隴頭驛使何須問,待消受、脂香粉麝。漫驚回夢雨,西窗剪燭,苦吟深夜。
珠瀉。紛飄瓦。正閉置重帷,晚妝初卸。空階淅瀝,笛聲誰共描寫。
園林終有開時候,玉蝶羅浮更休憶,揚州東閣,往時情話。
行云何處,卻分明、依舊昨宵華月。城上烏啼啼未曉,正好三更時節。
巷口煙深,窗間燭暗,乍見心先怯。那能再與,殷勤深訴離別。
回憶往日來時,手中團扇,竟難教拋撇。幾曲銀屏天樣遠,更有輕紗隔絕。
欲住無言,為愁含笑,此際心如結。遙知去後,比前更覺淒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