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髮讀君詩,今來展君墓。清風江上洒然來,我欲因之寄微慕。
嗚呼,有才如君不免死,我固知君死非死。長星落地三千年,此是昆明劫灰耳。
高冠岌岌佩陸離,縱橫擊劍胸中奇。陶鎔屈宋入《大雅》,揮灑日月成瑰詞。
當時有君無著處,即今遺躅猶相思。醒時兀兀醉千首,應是鴻濛借君手。
乾坤無事入懷抱,只有求仙與飲酒。一生低首惟宣城,墓門正對青山青。
風流輝映今猶昔,更有灞橋驢背客。此間地下真可觀,怪底江山總生色。
江山終古月明里,醉魄沈沈呼不起。錦袍畫舫寂無人,隱隱歌聲繞江水。
殘膏剩粉灑六合,猶作人間萬餘子。與君同時杜拾遺,窆石卻在瀟湘湄。
我昔南行曾訪之,衡雲慘慘通九疑。即論身後歸骨地,儼與詩境同分馳。
終嫌此老太憤激,我所師者非公誰。人生百年要行樂,一日千杯苦不足。
笑看樵牧語斜陽,死當埋我茲山麓。
大道青樓望不遮,年時系馬醉流霞。
風前帶是同心結,杯底人如解語花。
下杜城邊南北路,上闌門外去來車。
匆匆覺得揚州夢,檢點閒愁在鬢華。
喚起窗前尚宿酲,啼鵑催去又聲聲。
丹青舊誓相如札,禪榻經時杜牧情。
別後相思空一水,重來回首已三生。
雲階月地依然在,細逐空香百遍行。
遮莫臨行念我頻,竹枝留涴淚痕新。
多緣刺史無堅約,豈視蕭郎作路人。
望里彩雲疑冉冉,愁邊春水故粼粼。
珊瑚百尺珠千斛,難換羅敷未嫁身。
從此音塵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煙。
淚添吳苑三更雨,恨惹郵亭一夜眠。
詎有青馬緘別句,聊將錦瑟記流年。
他時脫便微之過,百轉千回只自憐。
海風捲盡江頭葉,沙岸千人萬人立。怪底山川忽變容,又報天邊海潮入。
鷗飛艇亂行雲停,江亦作勢如相迎。鵝毛一白尚天際,傾耳已是風霆聲。
江流不合幾回折,欲折濤頭如折鐵。一折平添百丈飛,浩浩長空舞晴雪。
星馳電激望已遙,江塘十里隨低高。此時萬戶同屏息,想見窗欞齊動搖。
潮頭障天天亦暮,蒼茫卻望潮來處。前陣才平羅剎磯,後來又沒西興樹。
獨客弔影行自愁,大地與身同一浮。乘槎未許到星闕,採藥何年傍祖洲。
賦罷觀潮長太息,我尚輸潮歸即得。回首重城鼓角哀,半空純作魚龍色。
一枝梅折孤山麓,冷浸銅瓶汲朝淥。即此便是逋仙魂,變現花前貌如玉。
此花只合先生詩,便著言詮都絕俗。玉潭妙手為寫真,五百年前閱風燭。
石几生雲氣尚溫,吟眸點漆神逾足。一童一鶴猶依依,詎是無情拋骨肉。
妻梅謾語如可憑,清供家山問誰錄。後人但賞疏影詩,誰知別有相思曲。
老去高情寄託深,幾株留伴墳前竹。何當喚起圖中人,茗話寒宵瀹甘菊。
何事催人老?是幾處、 殘山剩水,閒憑閑吊。此是青蓮埋骨地,宅近謝家之脁。總一樣,文人宿草。只為先生名在上,問青天,有句何能好?打一幅,思君稿。
夢中昨來逢君笑。把千年、蓬萊清淺,舊遊相告。更問後來誰似我,我道:才如君少。有亦是,寒郊瘦島。語罷看君長揖去,頓身輕、一葉如飛鳥。殘夢醒,雞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