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題三十八歲小照 其二》

吾年垂四十，頗亦厭虛辭。結習渾難盡，鳴秋略有詩。

乙未秋入都，常熟招一飯。坐間惟恆齋，從此不再見。

金陵謁南皮，拒客若有慍。武昌復持節，樞府頗受怨。

戊戌翁亦去，庚子成內亂。山中和三詩，自喜得閒散。

國命難久延，大力負夜半。二三貴人者，憒憒孰可諫？

此卷誠尤物，展覽歷憂患。勝情吾何有，話舊且自遣。

世移人散乃至此，人日相思阻萬里。宣南朝士猶未盡，舉酒看天雜悲喜。

霜柑小閣著詩翁，書尾殷勤置印紅。回首平生銷磨了，借君畫卷吐殘虹。

九秋佳節去堂堂，無酒無花意欲狂。但使棄官仍濟勝，登高何日不重陽。

我皇實英武，明斷由天授。銳意廢中官，微行脫狂寇。

處約能自宏，知新兼存舊。隱然恢復氣，河源出星宿。

漢武乃中主，仁義如黼繡。不思戢多欲，汲直豈能救。

秦王方十八，龍飛年亦富。苟知矜細行，孰敢議童幼？

本朝法至嚴，極盛難為後。舜禹誠可師，一洗漢唐陋。

逝者誰能留，月色獨不改。堂前一遇之，何異親斯在。

此情恐亦亡，風木不相待。知君經天淚，夜夜沈碧海。

朝日入我窗，晚日射我廊。自我有此日，歲月亦已長。

所思親與友，明明同日光。此日彼共有，舍我歸何鄉？

九原不見日，傷哉斷人腸。聖賢如皦日，何嘗異存亡。

顧語千載人，視影勿倉皇。

我朝二百年，未嘗用閩士。閩人入軍機，有之自公始。

公雖負清望，峭直素難比。特擢由聖明，此外更何恃。

孤立固甚危，詭隨亦吾恥。願先收人心，以此立宗旨。

用人與行政，切忌犯不韙。但令識輕重，緩急差可倚。

亦莫太矯激，徐徐布條理。朋黨兆已萌，勿使禍再起。

時艱至此極，任重寧足喜。連宵語月下，含意深無底。

惟將憂國涕，珍重付江水。

溪聲使人靜，鳥語引熟寐。風從前山下，盡帶松竹氣。

已槁蒼顏那復溫，漸銷英氣亦無痕。丹青難寫靈台狀，皮相紛紛莫浪言。

遼左觀天星已回，倒懸未解事堪哀。人心漸悔機應轉，殘局誰收劫又來。

欲以功名付豪傑，待看宇宙洗氛埃。老夫依舊窮生活，腐鼠鵷雛莫浪猜。

破碎山河剩斷魂，脫身猶得客中原。朱家郭解子可托，棼冒勃蘇誰與援？

殘史難成虛抱籍，遺民已孑更銜冤。如聞博浪椎能中，奮筆何辭濺血痕。

腹痛前朝寶侍郎，來尋遺墨耐思量。猶留孤女非無後，縱識門生亦可傷。

士氣幾時成黨錮，韜翁垂老自靈光。翠微此日仍重九，試掬愁腸聞彼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