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馬台前,採花籬下,問歲華、還是重九。
恰歸來、南山翠色依舊。
簾櫳昨夜聽風雨,都不似、登臨時候。
一片宋玉情懷,十分衛郎清瘦。
紅萸佩、空對酒。
砧杵動微寒,暗欺羅袖。
秋已無多,早是敗荷衰柳。
強整帽檐欹側,曾經向、天涯搔首。
幾回憶,故國蓴鱸,霜前雁後。
譯文古老的戲馬台前,在竹籬下採菊釀酒,歲月流逝,我問今天是什麼時節,才知又是重九。我正好歸來,南山一片蒼翠依舊,昨夜在窗下聽着風雨交加,都不像登臨的時候。我像宋玉一樣因悲秋而愁苦,又像衛玠一般為憂時而清瘦。我佩戴了紅色的茱萸草,空對着美酒,砧杵驚動微寒,暗暗侵逼衣袖。秋天已沒有多少時候,早已是滿目的殘荷衰柳。我勉強整理一下傾斜的帽檐,向着遠方連連搔首。我多少次憶念起故鄉的風物。蓴菜和鱸魚的味道最美時,是在霜凍之前,鴻雁歸去之後。
注釋大有:周邦彥創調。小石調,調見《片玉集》。雙調九十九字,前段八句四仄韻,後段十句五仄韻。採花籬下:用陶潛「採菊東籬下」詩意。宋玉情懷:即悲秋情懷,宋玉作《九辯》悲愁。衛郎:及衛玠,字叔寶,河東安邑(今山西夏縣北)人,晉朝玄學家、官員,中國古代四大美男之一。砧杵(zhēn chǔ):搗衣石和棒槌。亦指搗衣。「帽檐」句:用孟嘉龍山落帽事。欹(qī),傾斜。蓴鱸(chún lú):鱸魚與蓴菜。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識鑒》載﹕晉張翰在洛﹐見秋風起而思故鄉蓴鱸﹐因辭官歸。後因以"鱸蓴"為思鄉之典。霜前雁後:杜甫詩:「故國霜前北雁來。」▲
上彊邨民(編) 蔡義江(解) .宋詞三百首全解. 上海: 復旦大學出版社, 2008/11/1: 第303-304頁
呂明濤,谷學彝編著.宋詞三百首.北京: 中華書局, 2009.7 : 第271頁
這首詞寫重陽節有感陰曆九月九日為重陽節,現今亦是「老人節」了。詞上闋開頭用宋武帝重陽登戲馬台及陶潛重陽日把酒東籬的事實點明節令。接着表達嚮往隱逸生活的意趣。「昨夜」是突現未歸時自己悲秋的情懷和瘦弱身體,以及「歸來」得及時和必要。下闋第一句承開頭詠重陽事,暗含自嘆老大傷悲之意。「幾回憶」三句亦是尚未歸來時心情。反覆推挪與呼應,最後歸結於「天涯歸來」者對當年流落時無限愁情的咀嚼。
上片,首句「戲馬台」,有三處:一,在河南臨漳縣西,又稱閱馬台。後趙石虎所築。石虎於台上放鳴鏑,為軍騎出入之節;二,在江蘇銅山縣南,晉義熙中,劉裕大會賓僚,賦詩於此。三,揚州亦有戲馬台。從詞的內容看,應指賦詩所在銅山戲馬台。開頭四句是說,在戲馬台前賦詩,東籬採菊,問起時間,又是九月九日重陽節了。這四句點明了「九日」題意。「恰歸來,南山翠色依舊。」潘希白,永嘉人。這兩句是說,正巧這時我回到永嘉,江山依舊,而人的感情已大不一樣了,引起了下面四句的深沉的感慨。窗外昨夜的風雨,已不像是登高的時候了。潘希白處在南宋滅亡的前夕,國勢岌岌可危,哪裡有心情去登高遊覽。「一片宋玉情懷,十分衛郎清瘦。」宋玉,屈原的學生,曾入仕楚頃襄王。他期望對國家有所作為,受到黑暗勢力的排擠而失職窮困,在他的作品《九辯》中,表示嘆老嗟卑的傷感與哀愁。「衛郎」,古有衛玠、衛協、衛恆諸人,協與恆為書法家,且年老,不合「衛郎」身份。衛玠似頗合詞意。玠衛恆之子,風神秀異,官太子洗馬,後移家建業,觀者如堵,終身無喜慍之色,年二十七而卒。這兩句是說,他內心裡充滿了宋玉般傷時感事的情懷和衛玠般的愁瘦。這兩句反映了宋代末世知識分子的苦惱情緒。
下片,主要抒發詞人在重陽這一天內心的痛苦。「紅萸佩、空對酒。」重九是插茱萸、飲酒賦詩的時節。「空對酒」用一個「空」字,表現了他深沉的痛苦,意思是說,在這個國家遭到異族的侵略,瀕於滅亡的前夕,我還有什麼話可說呢?德祐中(1275至1276),起用他任史館檢校,他不肯赴任,三年後,宋朝滅亡。這個「空」是包括了他無限的憂愁與苦悶。「砧杆動微寒,暗欺羅袖」,這是寫秋景,說秋風已吹入了他襟袖。「秋已無多,早是敗荷衰柳。」這個「秋」不是單純地指秋天,也暗寓了趙宋王朝滅亡在即的意思。「強整帽檐欹側,曾經向、天涯搔首。」勉強整頓了一下歪斜了的帽子,因為我曾經搔首問天。「天涯搔首」在無言中又吐露了他無窮的苦恨。「幾回憶、故國蓴鱸,霜前雁後。」江南秋天的鱸魚是很美的,這些也只成為對往事的回憶了。在淳祐年間(1241─1252),京城臨安附近,經濟徹底崩潰,物價猛漲,「殍饉相望,中外凜凜」高斯得作詩說:「人生衣食為大命,今已剿絕無餘遺」。老百姓連飯都沒有吃,「蓴鱸」美味,自然只是回憶中的事了。詞的末尾,是這個時代背景的寫照。▲
上彊邨民(編) 蔡義江(解) .宋詞三百首全解. 上海: 復旦大學出版社, 2008/11/1: 第303-304頁
宋亡後不少文人歸隱不仕,詞中常多有歸隱抒懷之作,該詞詞人抒寫了重陽節時傷秋思歸的意緒,滿篇衰颯之氣,有憫時傷世之慨。
上彊邨民(編) 蔡義江(解) .宋詞三百首全解. 上海: 復旦大學出版社, 2008/11/1: 第303-304頁
太上曰:禍福無門,唯人自召。
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依人所犯輕重,以奪人算。
算減則貧耗,多逢憂患,人皆惡之,刑禍隨之,吉慶避之,惡星災之,算盡則死。
又有三台北斗神君,在人頭上,錄人罪惡,奪其紀算。
又有三屍神,在人身中,每到庚申日,輒上詣天曹,言人罪過。
月晦之日,灶神亦然。
凡人有過,大則奪紀,小則奪算。
其過大小,有數百事,欲求長生者,先須避之。
是道則進,非道則退。
不履邪徑,不欺暗室。
積德累功,慈心於物。
忠孝友悌,正己化人,矜孤恤寡,敬老懷幼。
昆蟲草木,猶不可傷。
宜憫人之凶,樂人之善,濟人之急,救人之危。
見人之得,如己之得。
見人之失,如己之失。
不彰人短,不炫己長。
遏惡揚善,推多取少。
受辱不怨,受寵若驚。
施恩不求報,與人不追悔。
所謂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祿隨之。
眾邪遠之,神靈衛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
欲求天仙者,當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當立三百善;苟或非義而動,背理而行。
以惡為能,忍作殘害。
陰賊良善,暗侮君親。
慢其先生,叛其所事。
誑諸無識,謗諸同學。
虛誣詐偽,攻訐宗親。
剛強不仁,狠戾自用。
是非不當,向背乖宜。
虐下取功,諂上希旨。
受恩不感,念怨不休。
輕蔑天民,擾亂國政。
賞及非義,刑及無辜。
殺人取財,傾人取位。
誅降戮服,貶正排賢。
凌孤逼寡,棄法受賂。
以直為曲,以曲為直。
入輕為重,見殺加怒。
知過不改,知善不為。
自罪引他,壅塞方術。
訕謗賢聖,侵凌道德。
射飛逐走,發蟄驚棲,填穴覆巢,傷胎破卵。
願人有失,毀人成功。
危人自安,減人自益。
以惡易好,以私廢公。
竊人之能,蔽人之善。
形人之丑,訐人之私。
耗人貨財,離人骨肉。
侵人所愛,助人為非,逞志作威,辱人求勝。
敗人苗稼,破人婚姻。
苟富而驕,苟免無恥,認恩推過。
嫁禍賣惡。
沽買虛譽,包貯險心。
挫人所長,護己所短。
乘威迫脅,縱暴殺傷。
無故剪裁,非禮烹宰。
散棄五穀,勞擾眾生。
破人之家。
取其財寶。
決水放火,以害民居,紊亂規模,以敗人功,損人器物,以窮人用。
見他榮貴,願他流貶。
見他富有,願他破散。
見他色美,起心私之。
負他貨財,原他身死。
干求不遂,便生咒恨。
見他失便,便說他過。
見他體相不具而笑之。
見他才能可稱而抑之。
埋蠱厭人,用藥殺樹。
恚怒師傅,牴觸父兄。
強取強求,好侵好奪。
擄掠致富,巧詐求遷。
賞罰不平,逸樂過節。
苛虐其下,恐嚇於他。
怨天尤人,呵風罵雨。
鬥合爭訟,妄逐朋黨。
用妻妾語,違父母訓。
得新忘故。
口是心非,貪冒於財,欺罔其上。
造作惡語,讒毀平人。
毀人稱直,罵神稱正,棄順效逆,背親向疏。
指天地以證鄙懷,引神明而鑒猥事。
施與後悔,假借不還。
分外營求,力上施設。
淫慾過度,心毒貌慈。
穢食餒人,左道惑眾。
短尺狹度,輕秤小升。
以偽雜真,採取奸利。
壓良為賤,謾驀愚人,貪婪無厭,咒詛求直。
嗜酒悖亂,骨肉忿爭。
男不忠良,女不柔順。
不和其室,不敬其夫。
每好矜誇,常行妒忌。
無行於妻子,失禮於舅姑,輕慢先靈,違逆上命。
作為無益,懷挾外心。
自咒咒他,偏憎偏愛。
越井越灶,跳食跳人。
損子墮胎,行多隱僻。
晦臘歌舞,朔旦號怒。
對北涕唾及溺,對灶吟詠及哭。
又以灶火燒香,穢柴作食。
夜起裸露,八節行刑。
唾流星,指虹霓。
輒指三光,久視日月,春月燎獵,對北惡罵。
無故殺龜打蛇,如是等罪,司命隨其輕重,奪其紀算。
算盡則死,死有餘責,乃殃及子孫。
又諸橫取人財者,乃計其妻子家口以當之,漸至死喪。
若不死喪,則有水火盜賊,遺亡器物,疾病口舌諸事,以當妄取之直。
又枉殺人者,是易刀兵而相殺也。
取非羲之財者,譬如漏脯救飢,鴆酒止渴,非不暫飽,死亦及之。
夫心起於善,善雖未為,而吉神已隨之。
或心起於惡,惡雖未為,而凶神已隨之。
其有曾行惡事,後自改悔,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久久必獲吉慶,所謂轉禍為福也。
故吉人語善,視善,行善。
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
凶人語惡、視惡、行惡,一日有三惡,三年天必降之禍,胡不勉而行之。
西家婦,貧失身。東家婦,貧無親。紅顏一代難再得,皦皦南國稱佳人。
夫君求昏多禮度,三日昏成戍邊去。龍蟠有髻不復梳(一作「閉門花落春不知」。又作「閉門花落青春深」),寶瑟無弦為誰御。
朝來採桑南陌周,道旁過客黃金求。黃金可棄不可售,望夫自上西山頭。
夫君生死未知所,門有官家賦租苦。姑嫜繼歿骨肉孤,夜夜青燈泣寒杼。
西家婦作傾城姝,黃金步搖繡羅襦。東家婦貧徒自苦,明珠不傳青州奴。
為君貧操彈修竹,不惜紅顏在空谷。君不見人間寵辱多反覆,阿嬌老貯黃金屋。
開元二十六年,客有從元戎出塞而還者,作《燕歌行》以示,適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
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
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
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
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當恩遇常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
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余幼時即嗜學。
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
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
以是人多以書假余,余因得遍觀群書。
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 。
又患無碩師名人與游,嘗趨百里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
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
余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
故余雖愚,卒獲有所聞。
當余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
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而不知。
至舍,四支僵勁不能動,媵人持湯沃灌,以衾擁覆,久而乃和。
寓逆旅,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
同捨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余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艷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
蓋余之勤且艱若此。
今雖耄老,未有所成,猶幸預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寵光,綴公卿之後,日侍坐備顧問,四海亦謬稱其氏名,況才之過於余者乎?今諸生學於太學,縣官日有廩稍之供,父母歲有裘葛之遺,無凍餒之患矣;坐大廈之下而誦詩書,無奔走之勞矣;有司業、博士為之師,未有問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書,皆集於此,不必若余之手錄,假諸人而後見也。
其業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質之卑,則心不若余之專耳,豈他人之過哉?東陽馬生君則,在太學已二年,流輩甚稱其賢。
余朝京師,生以鄉人子謁余,撰長書以為贄,辭甚暢達。
與之論辨,言和而色夷。
自謂少時用心於學甚勞,是可謂善學者矣。
其將歸見其親也,余故道為學之難以告之。
謂余勉鄉人以學者,余之志也;詆我夸際遇之盛而驕鄉人者,豈知予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