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歌田們剛剛學會化妝,正是在妙齡芳華的年着。歌田們的嫣然一笑,讓陽城、下蔡二縣的官員們着迷。請求田君莫唱人生短暫事難圓之歌。在很薄的紗帳中,吹笙的歌田散發出輕飄的香氣。月夜下,在庭院中擊節跳舞的歌田們舞姿迷人。一曲唱罷,那紅色的水袖垂罩着一雙七寸金蓮。
注釋浣溪沙:詞牌名,本唐教坊曲名,又名《浣沙溪》《小庭花》等。雙調四十二字,五平韻。田待制:據《蘇軾文集》卷三八記載,田待制當是楚州知守田待問,又名田仲宣,海州沭陽(今屬江蘇省)人。小鬟(huán):小田孩的髮髻,這裡代指歌田。畫鴉:指婦田在額上塗鴉黃。陽城下蔡困嫣然:意謂陽城、下蔡的人都被美人的嫣然笑容所迷惑。陽城、下蔡,戰國時楚國的兩個縣名。困,迷惑。嫣然,嬌媚的笑態。憑:請求。短因緣:意謂人生苦短。霧帳:很薄的紗帳子如霧朦朧,故名霧帳。嫋嫋(niǎo):輕飄繚繞的樣子。霜庭:日月光照下的庭院。按舞:擊節跳舞。月娟娟:月光照耀着歌田柔美的姿態。雙纏:古時陋習,田子用布帛纏住雙腳,以為腳纏得越小越美,美其名曰「七寸金蓮」。▲
朱德才.宋詞十八家 蘇軾詞:文化藝術出版社,1999:193-194
石聲淮.東坡樂府編年箋註:華中師範大學出版社,1990:270-271
葉嘉瑩.蘇軾詞新釋輯評:中國書店,2007:900-903
上片,詠田待制的歌女們的美貌如天仙。「學畫鴉兒正妙年」,勾畫歌女們剛剛學會化妝後的嬌媚貌態,點明歌妓正當妙齡芳年。讓人一眼相見,就會有「湖山明秀,豆蔻梢頭春欲透。學畫鴉兒,多少閒愁總未知」的「天人合一」的和諧感。「陽城下蔡困嫣然」,點明州人不得不為歌女的容貌所傾倒。再見歌妓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憑君莫唱短姻緣」,引用古典,勸慰田待制,實際上也是蘇軾自慰,但願田待制不要再唱那人生短暫事難圓的悲歌。君不見這小鬟歌女才貌雙全,「陽城下蔡困嫣然」,是田待制的情操最大陶冶。
下片,詠田待制的歌女們迷人的舞姿。「霧帳吹笙香嫋嫋」,運用通感,將視覺、聽覺、嗅覺通融一體,寫「霧帳」里吹笙的小歌女的迷人場面。似帳非帳,似霧非霧,似嫋非嫋,呈現着一種朦朧美態,頗有「樓頭曲宴仙人語,帳底吹笙香霧濃」(李賀《秦宮》)詩的韻味。「霜庭按舞月娟娟」,描繪月夜庭院擊節跳舞的歌女迷人的舞姿。「霜庭」寫月白的演出環境,「月娟娟」寫歌女如月色柔美的姿態,「按舞」寫歌女翩然起舞的節奏感。這一切生動塑造了如月宮嫦娥般的歌女形象,表現了聖潔高雅的人格美和藝術美。「曲終紅袖落雙纏」,運用特寫的筆法,將田待問的宴飲言歡場面,將陪伴的歌女們輕歌曼舞推向高潮,戛然而止。一個個亭亭玉立、「紅袖落雙纏」的小鬟歌女站立眼前,別有「夜深忽夢少年事」,「此時無聲勝有聲」(白居易《琵琶行》)的滋味在心頭。
全詞,語言輕快,意境高超。蘇軾觸景生情,借宴席上田待制的歌女們的形象,讚頌田待制的治績、風流和閒居生活。抒發了蘇軾對人生的感嘆,要以高雅的藝術生活來排遣政治愁悶。▲
葉嘉瑩.蘇軾詞新釋輯評:中國書店,2007:900-903
這首《浣溪沙》作於宋神宗元豐七年(1084)十一月。是時,田待問正為楚州太守。東坡去泗州途中停留楚州,田以貴客待之。席上,對飲言歡,歌舞助興,東坡作此詞以贈小鬟歌女。
葉嘉瑩.蘇軾詞新釋輯評:中國書店,2007:900-903
帝城春日帽檐斜,二陸初來尚憶家。
未肯將鹽下蓴菜,已應知雪似楊花。
生平賀老慣乘舟,騎馬風前怕打頭。
欲問君王乞符竹,但憂無蟹有監州。
(皆世所傳錢氏故事。
)西台妙跡繼楊風,(凝式)。
無限龍蛇洛寺中。
一紙清詩吊興廢,塵埃零落梵王宮。
五季文章墮劫灰,昇平格力未全回。
故知前輩宗徐庚,數首風流似玉台。
有客叩我門,系馬門前柳。
庭空鳥雀散,門閉客立久。
主人枕書臥,夢我平生友。
忽聞剝啄聲,驚散一杯酒。
倒裳起謝客,夢覺兩愧負。
坐談雜今古,不答顏愈厚。
問我何處來,我來無何有。
古之所謂豪傑之士者,必有過人之節,人情有所不能忍者。
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為勇也。
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
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
夫子房受書於圯上之老人也,其事甚怪;然亦安知其非秦之世,有隱君子者出而試之。
觀其所以微見其意者,皆聖賢相與警戒之義;而世不察,以為鬼物,亦已過矣。
且其意不在書。
當韓之亡,秦之方盛也,以刀鋸鼎鑊待天下之士。
其平居無罪夷滅者,不可勝數。
雖有賁、育,無所復施。
夫持法太急者,其鋒不可犯,而其勢未可乘。
子房不忍忿忿之心,以匹夫之力而逞於一擊之間;當此之時,子房之不死者,其間不能容發,蓋亦已危矣。
千金之子,不死於盜賊,何者?其身之可愛,而盜賊之不足以死也。
子房以蓋世之才,不為伊尹、太公之謀,而特出於荊軻、聶政之計,以僥倖於不死,此圯上老人所為深惜者也。
是故倨傲鮮腆而深折之。
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後可以就大事,故曰:「孺子可教也。
」楚莊王伐鄭,鄭伯肉袒牽羊以逆;莊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
」遂舍之。
勾踐之困於會稽,而歸臣妾於吳者,三年而不倦。
且夫有報人之志,而不能下人者,是匹夫之剛也。
夫老人者,以為子房才有餘,而憂其度量之不足,故深折其少年剛銳之氣,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謀。
何則?非有生平之素,卒然相遇於草野之間,而命以仆妾之役,油然而不怪者,此固秦皇之所不能驚,而項籍之所不能怒也。
觀夫高祖之所以勝,而項籍之所以敗者,在能忍與不能忍之間而已矣。
項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戰百勝而輕用其鋒;高祖忍之,養其全鋒而待其弊,此子房教之也。
當淮陰破齊而欲自王,高祖發怒,見於詞色。
由此觀之,猶有剛強不忍之氣,非子房其誰全之?太史公疑子房以為魁梧奇偉,而其狀貌乃如婦人女子,不稱其志氣。
嗚呼!此其所以為子房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