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詩寫於1279年的深秋,此時,南宋政權覆亡已半年有餘,金陵(今南京)亦被軍元軍攻破四年之多。詩人戰敗不幸被俘,在被送往大都(今北京)的途中經過金陵,撫今思昨,觸景生情,留下了這首沉鬱蒼涼寄託亡國之恨的著名詩篇。
「草合離宮轉夕暉,孤雲飄泊復何依?」夕陽落照之下,當年金碧輝煌的皇帝行宮已被荒草重重遮掩,殘狀不忍目睹。不忍目睹卻又不忍離去,因為它是百年故國的遺蹟,大宋政權的象徵,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為之效命的親人,看到了為之奔走的君王。 「草合離宮」與「孤雲漂泊」相對,則道出國家與個人的雙重不幸,染下國家存亡與個人命運密切相關的情理基調。「轉夕暉」之「轉」字用得更是精妙到位,盡顯狀元宰相的藝術風采:先是用夕陽漸漸西斜、漸漸下落之「動」反襯詩人久久凝望、久久沉思之「靜」,進而與「孤雲飄泊復何依」相照應,引發出詩人萬里長江般的無限悲恨,無限悵惘。一個處境悲涼空懷「恨東風不借、世間英物」復國壯志的愛國者的形象隨之躍然紙上。
「山河風景元無異,城郭人民半已非。」山河依舊,可短短的四年間,城郭面目全非,人民多已不見。「元無異」「半已非」巨大反差的設置,揭露出戰亂給人民群眾帶來的深重災難,反映出詩人心繫天下興亡、情關百姓疾苦的赤子胸懷,將詩作的基調進一步渲染,使詩作的主題更加突出鮮明。
「滿地蘆花和我老,舊家燕子傍誰飛?」 「滿地蘆花」猶如遍地哀鴻,他們之所以白花如發和我一樣蒼老,是因為他們心中都深深埋着說不盡的國破恨、家亡仇、飄離苦。原來王謝豪門世家風光不再,燕子尚可「飛入尋常百姓家」,現在老百姓亡的亡,逃的逃,燕子們也是巢毀窩壞,到哪裡去安身呢?擬人化的傳神描寫,給人以身臨其境的感覺:詩人在哭,整個金陵也在哭,亦使悲涼悽慘的詩人自身形象更加飽滿。
「從今別卻江南路,化作啼鵑帶血歸!」儘管整個金陵城都籠罩在悲涼的氛圍中,我也不願離她而去,因為她是我的母親,我的摯愛。但元軍不讓我在此久留,肉體留不下,就讓我的忠魂化作啼血不止、懷鄉不已的杜鵑鳥歸來伴陪您吧。本聯與詩人《過零丁洋》里的「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可謂是異曲同工,旗幟鮮明地表達出詩人視死如歸、以死報國的堅強決心。四年後,詩人受盡種種折磨和苦難,戰勝種種誘惑和威脅,從容就義,用生命和鮮血踐行了自己的誓言,在中華民族的愛國主義精神寶庫中譜寫了一曲永遠鼓舞中華兒女的悲壯之歌、正氣之歌。
日落未落天滄涼,懸崖掛壁留餘光。
紫煙翠霧空迷茫,颼颼度壑松風長。
牛背短笛催歸忙,飄飄逸興空悠揚。
襟懷灑落萬慮亡,須臾薄暝山色藏。
長歌浩浩相激昂,淡雲弄月微昏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