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節貞於石,烈錚錚,兵戈叢里,淋漓罵賊。九死不辭刀見血,分裂金閨弱質。
盡愧煞,鬚眉人物,生就秋風荼蓼命,況傷心,少小成孤特,銘表字,待誰泐。
憶從烽火流離日,問人閒,裙釵多少,煙埋霧塞。衰草茫茫斜照里,何許英魂招得,更無處,搜尋玉骨。
千載春申江上月,照孤城,常作冰霜色,泰山重,死應值。
十載驅馳翰墨場,翩翩霞佩高頡頏。賦窺賈馬搜班揚,詩崇晉漢卑齊梁。
斯文未喪道未亡,欲尋墜緒何茫茫。蕭騷裋褐淒風霜,匣中蛟龍吼干將。
男兒有志行四方,安用把筆工文章。掀髯長嘯俛大荒,殘煙落日塵沙黃。
紛紛蟻穴爭侯王,邯鄲一夢炊黃粱。斷鶴續鳧誰短長,世間萬事俱亡羊。
何如長歌歸故鄉,古松流水繞石床。濁酒一壺琴一張,臥聽孺子歌《滄浪》。
有詩可以吟,何必擬李陵。有酒可以酌,何必慕伯倫。
自吟復自酌,一笑睨白雲。卷舒見吾道,聚散亦世情。
老我一茅屋,蕭蕭山下村。種瓜有餘地,吾亦安吾貧。
興來即杖屨,孤往無與朋。晨出未啟戶,暮歸或扣門。
翛然脫塵鞅,無懷與大庭。所以軒冕貴,不移丘壑心。
此意誰獨識,千載一淵明。淵明不復作,視此壁上琴。
好風從西來,浮雲忽中披。片月耿層空,清氣入詩脾。
皎皎萬里光,誰言一分虧。虧者盈之漸,乘除迭相推。
既圓終復缺,何如未圓時。過滿易招損,極盛必有衰。
人事無不然,一笑姑置之。願我尊有酒,何喜亦何悲。
頹然就一醉,月落吾不知。
平淮西之明年冬,予自江州司馬授忠州刺史,微之自通州司馬授虢州長史。又明年春,各祗命之郡,與知退偕行。三月十日參會於夷陵。翌日,微之反棹送予至下牢戍。
又翌日,將別未忍,引舟上下者久之。酒酣,聞石間泉聲,因舍棹進,策步入缺岸。初見石如疊如削,其怪者如引臂,如垂幢。次見泉,如瀉如灑,其奇者如懸練,如不絕線。遂相與維舟岩下,率僕夫芟蕪刈翳,梯危縋滑,休而復上者凡四五焉。仰睇俯察,絕無人跡,但水石相薄,磷磷鑿鑿,跳珠濺玉,驚動耳目。自未訖戌,愛不能去。俄而峽山昏黑,雲破月出,光氣含吐,互相明滅,昌熒玲瓏,象生其中。雖有敏口,不能名狀。
既而,通夕不寐,迨旦將去,憐奇惜別,且嘆且言。知退曰:「斯境勝絕,天地間其有幾乎?如之何府通津繇,歲代寂寥委置,罕有到者乎?」予曰:「藉此喻彼,可為長太息者,豈獨是哉,豈獨是哉!」微之曰:「誠哉是。言訖,矧吾人難相逢,斯境不易得;今兩偶於是,得無述乎?請各賦古調詩二十韻,書於石壁。仍命余序而記之。又以吾三人始游,故目為三游洞。洞在峽州上二十里北峰下兩崖相廞間。欲將來好事者知,故備書其事。
月為太陰精,石亦月之類。月常寄孕於石中,事理如此何足異。
天地始分判,日月各一物。既名物乃入形器,安有形器不消沒。
況此日與月,曉夜東西走。珠流璧轉無暫停,豈與天地同長久。
其為勞苦世共知,惟是月有生死時。既然須常換新者,人但不見神所為。
日須天上生,月必地中產。君不見虢州朱陽縣之山谷間,才成未就知何限。
石有不才者,往往其卵毈。靈媼棄置不復惜,任人取去為珍玩。
佳者留之待天取,藏滿庫樓千萬許。彥瞻博物天下稱更無,定不以予之說為寱語。
予恐世人不知嵩丘岩洞中,中有八萬二千修月戶。
其人所食盡玉屑,昔有王生見之滿襆提斤斧。應是當年靈鷲山,直自天竺飛落西湖前。
其上有石妊月月已滿,此人朅來就彼剜剔歸上天。
所以此石拆
吳、長洲二縣,在郡治所,分境而治。而郡西諸山,皆在吳縣。其最高者,穹窿、陽山、鄧尉、西脊、銅井。而靈岩,吳之故宮在焉,尚有西子之遺蹟。若虎丘、劍池及天平、尚方、支硎,皆勝地也。而太湖汪洋三萬六千頃,七十二峰沉浸其間,則海內之奇觀矣。
余同年友魏君用晦為吳縣,未及三年,以高第召入為給事中。君之為縣,有惠愛,百姓扳留之,不能得,而君亦不忍於其民。由是好事者繪《吳山圖》以為贈。
夫令之於民,誠重矣。令誠賢也,其地之山川草木,亦被其澤而有榮也;令誠不賢也,其地之山川草木,亦被其殃而有辱也。君於吳之山川,蓋增重矣。異時吾民將擇勝於岩巒之間,尸祝於浮屠、老子之宮也,固宜。而君則亦既去矣,何復惓惓於此山哉?昔蘇子瞻稱韓魏公去黃州四十餘年而思之不忘,至以為《思黃州》詩,子瞻為黃人刻之於石。然後知賢者於其所至,不獨使其人之不忍忘而已,亦不能自忘於其人也。
君今去縣已三年矣。一日,與余同在內庭,出示此圖,展玩太息,因命余記之,噫!君之於吾吳有情如此,如之何而使吾民能忘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