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黔中一漏天,屋居終日似乘船。及至重陽天也霽,催醉,鬼門關外蜀江前。
莫笑老翁猶氣岸,君看,幾人黃菊上華顛?戲馬台南追兩謝,馳射,風流猶拍古人肩。
《定風波·次高左藏使君韻》為黃庭堅貶謫黔州期間的作品。該詞主要通過重陽即事,寫出了黃庭堅在窮困險惡的處境中,不向命運屈服的博大胸懷,抒發了一種老當益壯、窮且益堅的樂觀奮發精神。
上片首二句寫黔中氣候,以明貶謫環境之惡劣,前兩句起調低沉,起篇為抑。黔中秋來陰雨連綿,遍地是水,人終日只能困居室內,不好外出活動。不說苦雨,而通過「一漏天」、「似乘船」的比喻,形象生動地表明秋霖不止叫人不堪其苦的狀況。「乘船」而風雨喧江,就有覆舟之虞。所以「似乘船」的比喻是足不出戶的意思,又影射着環境的險惡。聯繫「萬里」二字,又有去國懷鄉之感。下三句是一揚,寫重陽放晴,登高痛飲。說重陽天霽,用「及至」、「也」二虛詞呼應斡旋,有不期然而然、喜出望外之意。久雨得晴,又適逢佳節,真是喜上加喜。遂逼出「催醉」二字。「鬼門關外蜀江前」回應「萬里黔中」,點明歡度重陽的地點。「鬼門關」這裡是用其險峻來反襯一種忘懷得失的胸襟,頗有幾分傲兀之氣。
下片三句承上意寫重陽賞菊。古人重陽節有簪菊的風俗,但老翁頭上插花卻不合時宜,即所謂「幾人黃菊上華顛」。作者借這種不入俗眼的舉止,寫出一種不服老的氣概。「君看」、「莫笑」云云,全是自負口吻。這比前寫縱飲就更進一層,詞情再揚,此為二揚。最後三句是高潮。此三句說自己重陽節不但照例飲酒賞菊,還要騎馬射箭,吟詩填詞,其氣概直追古時的風流人物,更將豪邁氣概表現到極致,此為三揚。此處巧用晉詩人謝瞻、謝靈運戲馬台賦詩之典。末句中的「拍肩」一詞出於郭璞《遊仙詩》「右拍洪崖肩」,即追蹤的意思。下片從「莫笑老翁猶氣岸」到「風流猶拍古人肩」彼此呼應,一氣呵成,將豪邁氣概表現得淋漓盡致。
全詞結構一抑三揚,筆力豪邁,抒發了作者雖被貶黔州、身居惡劣環境,卻窮且益堅、老當益壯,不屈於命運的擺布的樂觀精神和博大胸懷。
宋哲宗紹聖二年(1095),黃庭堅以修《神宗實錄》不實的罪名,貶為涪州(今重慶涪陵)別駕,黔州安置,開始他生平最艱難困苦的一段生活。在黔州貶所時候作此詞。
洛下斑竹筍,花時壓鮭菜。
一束酬千金,掉頭不肯賣。
我來白下聚,此族富庖宰。
繭栗戴地翻,觳觫觸牆壞。
戢戢入中廚,如償食竹債。
甘葅和菌耳,辛膳胹姜芥。
烹鵝雜股掌,炮鱉亂裙介。
小兒哇不美,鼠壤有餘嘬。
可貴生於少,古來食共噫。
尚想高將軍,五溪無人采。
昨從東來,道出清湘,八桂之間,每見壁間題字,以其枝葉,占其本根,以為是必磊落人也。
問姓名於士大夫,與足下一游歸者皆曰:「是少年而老氣有餘者也。
」如是已逾年,恨未識足下面耳。
今者乃蒙賜教,稱述古今,而歸重不肖。
又以平生得意之文章,傾囷倒廩,見畀而不吝。
秋日樓台,萬事不到胸次,吹以木末之風,照以海濱之月,而詠歌呻吟足下之句,實有以激衰而增高明也。
幸甚。
庭堅少孤,窘於衣食,又有弟妹婚嫁之責。
雖蚤知從先生長者學問,而偏親白髮,不得已而從仕。
故少之日,得學之功十五,而從仕之日,得學之功十三。
所以衰不進,至今落諸公之後也。
竊觀足下天資超邁,上有親以為之依歸,旁有兄弟以為之助,春秋未三十,耳目聰明,若刻意於德義經術,所至當不止此耳。
非敢謂足下今日所有,不足以豪於眾賢之間;但為未及古人,故為足下惜此日力耳。
天難於生才,而才者須學問琢磨,以就晚成之器;其不能者,則不得歸怨於天也。
世實須才,而才者未必用,君子未嘗以世不用而廢學問;其自廢惰歟,則不得歸怨於世也。
凡為足下道者,皆在中朝時聞天下長者之言也,足下以為然,當繼此有進於左右。
秋熱雖未艾,伏惟侍奉之慶。
龍水風土比湖南更熱,老人多病眩,奉書草草。
唯為親為己自重。
早秋明月新圓,漢家戚里生飛將。青驄寶勒,綠沈金鎖,曾瞻天仗。種德江南,宣威西夏,合宮陪享。況當年定計,昭陵與子,勳勞在、諸公上。千騎風流年少,暫淹留、莫辜清賞。平坡駐馬,虛弦落雁,思臨虜帳。遍舞摩圍,遞歌彭水,拂雲驚浪。看朱顏綠鬢,封侯萬里,寫凌煙像。
惠崇煙雨歸雁,坐我瀟湘洞庭。
欲喚扁舟歸去,故人言是丹青。能作山川遠勢,白頭惟有郭熙。
卻寫李成驟雨,惜無六幅鵝溪。徐生脫水雙魚,吹沫相看晚圖。
老矣個中得計,作書遠寄江湖。折葦枯荷共晚,紅榴苦竹同時。
睡鴨不知飄雪,寒雀四顧風枝。子母猿號槲葉,山南山北危機。
世故誰能樗里,彀中皆是由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