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哀哉行》

妾家浙水東，一門十朱輪。男多止一女，鍾愛歸妾身。

七歲誦經史，十歲學補紉。十五事機杼，二十供藻蘋。

不忍嫁張掖，愛我歸寧頻。去年邊事起，處處驚為燐。

盡室遁空谷，雷雨彌半旬。狐兔伴我食，虎狼為我鄰。

群盜政猖獗，白晝昏埃塵。驚憂轉成疾，抱痛不敢呻。

傳聞官軍至，草木生歡欣。豈料反縱暴，舞戈獵生人。

倉皇不得避，驅斥行海濱。避寇寇倖免，依人人不仁。

哀哉有如此，妾生何不辰。

走也晚聞道，曳裾登師門。師門岌數仞，冠佩何誾誾。

拂拭長光賈，吹噓憐苦辛。永言一飯報，眷然清渭濱。

燕飛認巢穩，馬瘦思草春。何當入鈞播，坱圠知無垠。

枯桐三尺蹙龍紋，爨下薪焦偶未焚。七竅已開猶渾沌，一絲不掛絕聲聞。

至音澹薄何如默，大道希夷豈在文。持贈要知弦外趣，美哉斯意憶河汾。

鷲嶺舊尋詩，重來十載期。蛩吟僧定榻，猿掛鶴棲枝。

山月穿窗入，溪雲傍竹移。一聲清磬發，應悔出家遲。

林泉近城市，而無城市人。攜壺散游屧，心境同一春。

何必事幽討，辭家入西秦。西秦苦迢遞，勞我金閨身。

不如遠公社，醉倒人不嗔。百年電明滅，萬事蠖屈伸。

所以古達士，死葬陶者鄰。或者為瓮盎，尚得日飲醇。

豈比夷與齊，忍飢以求仁。吾生幸未化，有酒勿厭頻。

一杯復一杯，浩歌落梁塵。但問客醉醒，不問疏與親。

君看北邙墓，松柏多為薪。

卜居期靜處，採藥山北谷。鶴下雲汀近，徑轉山田熟。

回首望松筠，登危聚麋鹿。興深終不渝，日暮倚修竹。

秋帆泊淮浦，小山倏春風。春風到花柳，青青間深紅。

散屧慰寂寞，道與征夫逢。為言喪亂後，十室八九空。

村墟暗荊杞，渚澤哀飛鴻。奈何數下令，科斂紛錯重。

語已仰天嘆，泣涕沾其胸。嗚呼天地德，微小無不容。

貴人豈不仁，視汝如蒿蓬。會聞賢刺史，撫汝如漢龔。

征夫甫收泣，悍吏來自東。

三閭愛秋菊，浥露餐落英。獨醒鄙眾醉，乃覺非人情。

楚亡如廈仆，一木那支傾。離騷固憤切，聒聒如蛩鳴。

餔糟何必惡，一醉觀我生。

淵明昔閒居，偶爾白衣至。開尊得美酒，忽焉遂復醉。

醉語聊自娛，辭多失詮次。安知後千年，乃為世所貴。

詩雖有餘音，酒亦有真味。

沙岸縈迴一水通，補陀仙子靜相逢。縞衣不染人間色，寂寞清香度曉風。

誅秦蹙項奠乾坤，三傑勛名萬古存。一笑淮陰年少客，不如漂母識王孫。

峭壁倚層霄，長松蔭幽壑。荒徑一樵歸，平沙群雁落。

青歲迂疏厭市廛，誅茅結屋北山巔。泉冷陰洞猿分飲，草軟陽坡鹿伴眠。

三徑煙雲渾是畫，四時風月不論錢。忽逢野老談庚甲，笑指喬松不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