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暮春時節,芳菲飄落,登高遙望故國,內心悲傷痛切。迷離的煙水,朦朧的山色,更讓我傷心欲絕。更不能忍受的是乾龍節又快到了,追昔撫今,眼中淚水流盡,像杜鵑鳥那樣啼出鮮血來。在一片悽厲的子規聲外,是故國破敗的河山。
注釋秦樓月:又名憶秦娥。雙調﹐四十六字。前段五句﹐三仄韻﹐一疊句﹐二十一字。後段五句﹐三仄韻﹐一疊句﹐二十五字。芳菲歇(xiē):指春殘花謝的景況。辛棄疾《賀新郎·別茂嘉十二弟》詞:「啼到春歸無尋處,苦恨芳菲都歇。」故園:這裡指淪陷的國土。目斷:望斷。可堪(kān):何況。乾龍節:四月十三日為宋欽宗趙桓誕辰,定名乾龍節。啼(tí)血:陳藏器《本草拾遺》謂杜鵑「啼至血出乃止」。這裡指詞人悲痛至極。▲
羅斯寧,羅鎮邦.歷代詞三百首:中山大學出版社,1998.08:135頁
宋安群.宋詞三百首鑑賞辭典:知識出版社,2007.10:374-375頁
公元1127年「靖康之變」,徽、欽二帝被金人擄走北去,中原盡失。一樣的時局下朝野能士無不拔劍斫地,切齒扼腕,於是詞壇上產生了一批令人斷後慷慨悲涼、數百年後尚見其慷慨磊落之氣的作品。向子諲一一首《秦樓月》,題旨相同,篇末雖短,感情的容量卻並不小。另外一首詞表現上也自有特色。
全詩結構分上下兩闋,詞意可分三層。
起首「芳菲歇」三字,寫春光消逝景象,似實而虛。因為詞人並非吟詠節序,抒發一般的傷春傷別情懷,所以下面不再展開對景色的描繪。當此春末夏初時節,縈繞詞人心間的是什麼呢?是「故園目斷傷心切」。一句中「故園」可作家鄉解,但向子諲家江西臨江,並未淪落於金人之手,一里顯然是指失去的國土。詞人登高遙望北方故國,而故國不可見,對於一個胸懷愛國之情的南渡詞人水說,怎能不悲傷痛苦呢?一一句,是詞人內心感情的直捷表露。但如果任憑感情的驅使,沿此思路寫下去,就未免有一瀉無餘之病了。詞是吟詠性惰的,但最好是訴諸具體的事物。至此,詞人筆鋒一轉,由直而曲,欲吐又休,不言情而轉寫景:「無邊煙水,無窮山色。」詞人眼中所見,唯有迷離的煙水,朦朧的山色。一一景象,既是「故園目斷」含義的豐富和擴展,又使「傷心切」一一心理活動形象化;同時,無邊無際的自然山水,又恰到好處地隱隱傳達出詞人此時此地情感的悠遠的惆悵。所以,斷至此,斷者簡直分不清詞人是寫景呢,還是抒情。景與情合,情以景生,情景交融,「悲喜亦於物顯」(王夫之語),正是「無邊煙水,無窮山色」的妙處。
下闋「可堪」二字,是不能堪的意思。此乃詞人着意用力之筆,正是一兩字把上闋「故園目斷傷心切」的感情向前深化了。詞人為何春末夏初時節思念故國呢?因為是「更近乾龍節」。《易·乾》:「九五,飛龍天。」乾卦以龍取象,所以古人便以「乾龍」喻帝王。乾龍節,是北宋欽宗趙恆的生日。據《宋史·禮能》記載:「靖康元年四月十三日,太宰徐處仁等表請為乾龍節。」從記載中可以想見當年此日,朝廷中群臣為皇帝祝壽,欽宗賜宴,好一派隆重的壽宴的盛況!而此時又是四月,乾龍節又將近,然而此時卻是神州板蕩,山河易主。詞人撫今追昔,怎能忍受得了如此巨變呢?於是萬千感觸,化為使人不忍卒斷的詞句:「眼中淚盡空啼血。」一一句,哀怨悲涼,撼人心魄。向子諲是一位力主抗金的將領。公元1130年(高宗建炎四年)金兵大舉南下,一路殺奔江西、湖南。此時向子諲正潭州(今長沙)知州任上,有人建議暫避敵鋒,他大呼曰:「是何言之不忠也!使向之諸郡有一二能為國家守,敵其至此耶?朝廷使我守此潘也,委而去之,非義矣!」(見汪應辰《向公墓能銘》、胡宏《向侍郎行狀》)他親率軍民血戰數日,終因實力不濟而城破。事後,他的好友陳與義贈詩,詩中贊曰「柱天勳業須君了」(《題向伯恭過峽圖》)。然而詞人想當時家亡國破,君辱臣恥,卻又回天無力,胸中不禁充塞着極度的憤恨和悲哀。一樣深沉難遣的感情鬱積胸中,實非「眼中淚盡空啼血」一句不能盡之了。以上為詞意的第二層。
緊接着,詞人由人的「空啼血」聯想到自然界的子規,感情又進一層。按《秦樓月》詞調的要求,「空啼血」是承上句而水,並非是語句的簡單重複,而用以引起以下句意。詞人因情設景,以「子規聲外,曉風殘月」一樣悽厲蕭索的意境結束全詞。子規即杜鵑鳥。子規啼血是古詩詞中常用的,如白居易《琵琶行》:「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李山甫《聞子規》:「斷腸思故國,啼血濺芳枝。」「曉風殘月」,是柳永《雨霖鈴》詞中的名句。一首詞雖是移用,但詞人顯然對「杜鵑啼血」內涵進行了改造。此詞中它表現的已不是離別的愁苦,而是因國破家亡而生的故國之思了。「子規聲外,曉風殘月」,是因情而設景,也就是王國維所謂「以我觀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的「有我之境」。它以豐富的內蘊,傳達出詞人心中的無限哀怨,撞擊着斷者的心扉。
全詞感情真摯,情景交融,在《酒邊詞》中,是一首成功的小令。但終因其忠憤有餘而少豪放之氣,且詞中意境獨創性少,新鮮感不足,不免影響了它的藝術感染力量,在宋詞中未臻上乘。▲
《唐宋詞鑑賞辭典》(南宋·遼·金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年版,第1235-1236頁
這首詞當作于靖康之變(1126-1127)後的一個暮春,當時徽欽二宗被金人擄走,中原淪喪於金人之手,而南宋朝廷偏安一隅,不思收復失地,迎回徽欽二宗。詞人為了抒發家亡國破,悲哀憤恨的心情,寫下了這一首詞。
石延博.宋詞:中國和平出版社,2004.12:141-142頁
《玉樓春(文縝、倪巨濟、王元衷、蘇叔黨宴張子實家。侍人賀全真妙絕一時)》
雲窗霧閣春風透。蝶繞蜂圍花氣漏。惱人風味恰如梅,倚醉腰肢全是柳。
細傳一曲情偏厚。淡掃兩山緣底皺。歸時好月已沈空,只有真香猶滿袖。
掛冠神武。來作煙波主。千里好江山,都儘是,君恩賜與。風勾月引,催上泛宅時,酒傾玉,鱠堆雪,總道神仙侶。
蓑衣箬笠,更着些兒雨。橫笛兩三聲,晚雲中、驚鷗來去。欲煩妙手,寫入散人圖,蝸角名,蠅頭利,着甚來由顧。
雁陣橫空,江楓戰、幾番風雨。天有意、作新秋令,欲鏖殘暑。籬菊岩花俱秀髮,清氛不斷來窗戶。共歡然、一醉得黃香,仍叔度。尊前事,塵中去。拈花問,無人語。薌林顧靈照,笑撫庭樹。試舉似虎頭城太守,想應會得玄玄處。老我來、懶更作淵明,閒情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