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礪十首 其九》

王道一陵夷，風俗愈卑隘。至於讀書者，見利直下拜。

一或持高論，聚笑議為怪。誰其振木鐸，與世開聾聵。

鳳為百鳥王，孤飛無其友。

覽德而來儀，千載不一有。

雲胡德之衰，囚身狎雞狗。

我當愁來時，散發狂叫走。

歷歷訴此苦，太空亦肯首。

德祐初年臘月二，逆臣叛我蘇城地。

城外蕩蕩為丘墟，積骸飄血彌田裡。

城中生靈氣如蟄，與賊為徒廿六日。

蚩蚩橫目無所知，低面賣笑如相識。

彼儒衣冠誰家子，靡然相從亦如此。

不知平日讀何書，失節抱虎反矜喜。

有粟可食不下咽，有頭可斷容我言。

不忍我家與國同休三百十六年，閱歷凡幾世，忠孝已相傳。

足大宋地，首大宋天。

身大宋衣，口大宋田。

今棄我三十五歲父母玉成之身，一旦為氓受虜廛。

我憶我父教我者，日夜滴血哭成顛。

我有老母病老病，相依為命生餘生。

欲死不得為孝子，欲生不得為忠臣。

痛哉擗胸叫大宋，青青在上寧無聞。

自古帝王行仁政，唯有我朝天子聖。

老天高眼不昏花，盍拯下土蒼生命。

忍令此賊恣殺氣，顛倒上下亂綱紀。

厥今帝怒行天刑，一怒天下淨如洗。

要荒仍歸禹疆土，四海草木沾新雨。

應容隱者入深密，歲收芋栗供母食。

對人有口不肯開，面仰虛空雙眼白。

我憶我父在日時，叱我痴鈍無天姿。旦旦灌溉仁義澤，靈台豁然開光輝。

夙劫孤露命濁世，王事鞅掌生無期。一憶父母教我語，逃罪無地死亦遲。

嗚呼三歌兮淚淋漓，君父不在倚賴誰。

名爵雖榮心最苦，蓴鱸有味食無厭。後來京洛風塵暗，轉覺吳淞江水甜。

又是江空歲晚時，痛思國事獨行遲。青山無語青天遠，吐出丹心把向誰。

太極之髓日之精，生出天地秋風身。萬木搖落百草死，正色與秋爭光明。

背時獨立抱寂寞，心香貞烈透寥廓。至死不變英氣多，舉頭南山高嵯峨。

居屋雖不大，終日心閒閒。口誦聖人書，立身仁義間。

俯仰無愧怍，茲道誠為難。君子常進德，小人偷自安。

撫膺唁國問蒼蒼，郭唶聲中喜氣昌。偷報故都忠義士，趙家天下又南陽。

朝奏空言暮遠途，藍關飛雪漬衣裾。豈期去國八千里，此意猶能化鱷魚。

楚人念念愛清湘，苦憶九歌頻斷腸。只道此中皆楚國，還於何處拜東皇。

說到死生處，令人羨出家。法身終不壞，濁世自無涯。

梵夾金銷字，經簾綵散花。擁爐待月上，溶雪煮春芽。

治世衣冠盛，人才極典刑。開心呈日月，吐語走風霆。

氣象近三代，文章出六經。今焉不可得，四顧一冥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