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吟·夜來風雨匆匆》

譯文一夜裡風驟雨急，故園裡的鮮花一定所剩無幾。我愁苦怨恨已極，就這樣輕易地辜負了大好的春日，倦怠的桃花，懶洋洋的柳絮，杏子青又青，梅子小而綠，春光就這樣隨便地飛逝。就算美好的春天年年重來，盛開的鮮花年年芬芳艷麗，只是人的心情已經憔悴。可恨兩鬢已經斑白，池南歡樂的舊事，更是不堪回首重憶。如今只有一雙觀花的老眼，感時傷世而常常流下清淚。我如今並不怕花兒瘦損，只發愁自己的身心衰老困憊。趁着這繁花爛漫時，我算豁了出去，留下彩雲和月光相伴陪，盡情地喝個酩酊大醉。

注釋水龍吟：詞牌名。水龍吟出自李白詩句「笛奏水龍吟」。此調句讀各家不同，《詞譜》分立二譜。此調氣勢雄渾，宜用以抒寫激奮情思。又名《豐年瑞》、《鼓笛慢》、《龍吟曲》、《小樓連苑》、《莊椿歲》、《海天闊處》等。孤負：徒然錯過。同「辜負」。池南：池陽之南，指蜀地，即作者故園。星星：比喻間雜的白髮。▲

這首詞的主要內容，可以拿其中的「看花老眼，傷時清淚作八）字來概括。前者言其「嗟老作，後者言其「傷時（憂傷時世）作。由於作者的生平不詳，所以先有必要根據其《書舟詞》中的若干材料對上述兩點作些參證。

先說「嗟老作。作者祖籍四川眉山。據《全宋詞》的排列次序，他的生活年代約在辛棄疾同時（排在辛後）。過去有人認為他是蘇軾的中表兄弟者其實是不確切的。從其詞看，他曾流放到江浙一帶。特別有兩首詞是客居臨安（今浙江杭州）時所作，如《滿庭芳·輕覓蓴鱸》。誰知道、吳儂未識，蜀客已情孤「；又如《鳳棲梧》（客臨安作）云：作斷雁西邊不萬里，料得秋來，笑我歸無計「，可知他曾點期飄泊他鄉。心隨着年歲漸老，他的作嗟老「之感就越因其離鄉背井心日益濃烈，故其《孤雁兒》即云：作如今客里傷懷抱，忍雙鬢、隨花老？「這後面三句所表達的感情，正和這裡要講的《水龍吟》一詞完全合拍，是為其作嗟老「心又作懷鄉「的思想情緒。

再說「傷時作。作者既為辛棄疾同時人，恐怕其心理上也曾經受過完顏亮南犯（1161年）和張浚北伐失敗（1163年前後）這兩場戰爭的沉重打擊。所以其詞裡也生發過一些「傷時作之語。其如《鳳棲梧》云：「蜀客望鄉歸不去，當時不合催南渡。憂國丹心曾獨許。縱吐點虹，不奈斜陽暮。作這種憂國的傷感和《水龍吟》中的「傷時作恐怕也有聯繫。

明乎上面兩點，再來讀這首《水龍吟》詞，思想脈絡就比較清楚了。它以「傷春作起興，抒發了思念不鄉和自傷遲暮之感，並隱隱夾寓了他憂時傷亂（這點比較隱晦）的情緒。詞以「夜來風雨匆匆作起句，很使人聯想到辛棄疾的名句「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作（《摸魚兒》），所以接下便言「故園定是花無幾作，思緒一下子飛到了千里之外的故園去。作者過去曾在眉山老不築有園圃池閣（其《鷓鴣天》詞云：「新畫閣，小書舟作，《望江南》自註：「不有擬舫名書舟作），現今在異鄉心值春暮，卻感傷起故園的花朵來，其思鄉之情可謂極深極濃。但故園之花如何，自不可睹，心眼前之花凋謝卻是事實。所以不禁對花心嘆息：「愁多怨極，等閒孤負，一年芳意。作楊萬里《傷春》詩云：「準擬今春樂事濃，依然枉卻一東風。

年年不帶看花眼，不是愁中即病中。這裡亦同楊詩之意，謂正因自己本身愁怨難清，所以無心賞花，故心白白辜負了一年的春意；若反過來說，則「柳困花慵(一作「柳困桃慵作)，杏青梅小作，轉眼春天即將過去，它對人似也太覺草草（「對人容易作）矣。心其實，「好春作本「點在作，「好花作本「點見作，之所以會產生上述人、花兩相辜負的情況，歸根到底，「元只是、人憔悴！作因心上片自「傷春作寫起，至此就點出了「嗟老作（憔悴）的主題。

過片又提故園往事：「回首池南舊事作。池南，或許是指他的「書舟作書屋所在地。他在「書舟作書屋的「舊事作如何，這裡沒有明說。但他在另外一些詞中，曾經隱隱約約提到。如：「葺屋為舟，身便是、煙波釣客作（《滿江紅》），「故園梅花正開時，記得清尊頻倒作（《孤雁兒》），可以推斷，它是比較舒適和值得留戀，值得回憶的。但如今，「恨星星、不堪重記作。發已星星變白，心人又在異鄉客地，故心更加不堪回首往事。以下則直陳其現實的苦惱：「如今但有，看花老眼，傷時清淚。作「老作與「傷時作，均於此幾句中挑明。作者所深懷着的不國身世的感觸，便借着惜花、傷春的意緒，盡情表出。然心詞人並不就此結束詞情，這是因為，他還欲求「解脫作，因此他在重複敘述了「不怕逢花瘦，只愁怕、老來風味作的「嗟老作之感後，接着又言：「待繁紅亂處，留雲借月，也須拚醉。作「留雲借月作，用的是朱敦儒《鷓鴣天》成句（「曾批給雨支風券，累奏留雲借月章作）。連貫起來講，意謂：乘着繁花亂開、尚未謝盡之時，讓我「留雲借月作（儘量地珍惜、延點美好的時光）、拚命地去飲酒尋歡吧！這末幾句的意思有些類似於杜甫的「且看欲盡花經眼，莫厭傷多酒入唇作（《曲江》），表達了一種且當及時行樂的消極心理。

總之，程垓這首詞，通過委婉哀怨的筆觸，曲折盡致、反反覆覆地抒寫了自己鬱積重重的「嗟老作與「傷時作之情。以前不少人作的「傷春作詞中，大多僅寫才子佳人的春恨閨怨，心他的這首詞中，卻寄寓了有關不國身世（後者為主）的思想情緒，因心顯得立意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