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的柳葉深處,蟬兒正在鳴叫,落日映照下的蓮花顏色更加紅艷奪目。看着池塘中的春水,讓已經滿頭白髮的我回想起了江南水鄉的春天。
三十多年前父親兄長帶我來到這裡,帶領着我看遍此處風景。今天故地重遊而頭髮早已花白,想尋找往事蹤跡卻只有一片迷離。
注釋西太一宮:道教廟宇,宋仁宗天聖年間所建。洪邁《容齋三筆》:西太一宮,在汴京(今河南開封)西南八角鎮。鳴蜩(tiáo):鳴蟬。酣:濃透。「柳葉」二句:一作「草色浮雲漠漠,樹陰落日潭潭」。三十六陂(bēi):池塘名,在汴京附近。陂:池塘。江南揚州附近也有三十六陂,故詩中雲「想見江南」。春水:一作「流水」。持:攜帶。▲
霍松林 等.宋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7:221-223
高克勤 等.王安石及其作品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35-36
這組詩是王安石重遊西太一宮時即興吟成,題寫在牆上。兩首詩都蘊含了落葉歸根之意,亦兼有韶華易逝的慨嘆和日暮鄉關的愁緒。第一首詩由眼前的夏日美景聯想起江南故鄉的風光,抒發了對故鄉、親人的思念,寫得情景交融,渾然天成;第二首詩回憶初游西太一宮的情景,表現了對當年父兄同游之樂的無限眷戀之情,以敘述方式通過今昔對比來傳達詩意,具有動人的意味。
第一首,「柳葉鳴蜩綠暗,荷花落日紅酣」這兩句寫所見景物,純以名詞巧妙組合,色彩對比鮮明。「綠」而曰「暗」,極寫柳葉之密,柳色之濃。鳴蜩,就是正在鳴叫的知了(蟬)。「柳葉」與「綠暗」之間加入「鳴蜩」,見於那些知了隱於濃綠之中,不見其形,只聞其聲,視覺形象與聽覺形象渾然一體,有聲有色。「紅」而曰「酣」,把荷花擬人化,令人聯想到美人喝醉了酒,臉龐兒泛起了紅暈。「荷花」與「紅酣」之間加入「落日」,不僅點出時間,而且表明那本來就十分嬌艷的荷花,由於落日的斜照,更顯得紅顏似醉。
第三句「三十六陂春水」補寫池塘水,但寫的不僅是眼中的水,更主要的是,還是回憶中的江南春水。最後一句「白頭想見江南」,由眼前的景色聯想到故鄉。三四兩句有迴環往復之妙。就是說,讀完「白頭想見江南」,還應該再讀「三十六陂春水」。眼下是夏季,但眼前的陂水卻像江南春水那樣明淨,因而就聯想到江南春水,含蓄地表現了撫今追昔、思念親人的情感。
此詩前兩句就「柳葉」「荷花」寫夏景之美,用了「綠暗」「紅酣」一類的字面,色彩十分濃艷美麗。這「紅」與「綠」是對照的,因對照而「紅」者更紅,「綠」者更綠,景物更加動人。第四句的「白頭」,與「綠暗」「紅酣」的美景也是對照的,但這對照在「白頭」人的心中卻引起無限波瀾,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全詩由真入幻,觸景生情,語意簡明而含蓄。
第二首,「三十年前此地,父兄持我東西」這兩句回憶初游西太一宮的情景。三十年是概指,當年初游此地,他還幼小,父親和哥哥王安仁牽着他的手,從東走到西,從西遊到東。而歲月流逝,三十多年過去了,父親早已去世,哥哥也不在身邊,真是「向之所歡,皆成陳跡」。
於是由初游回到重遊,寫出了下面兩句:「今日重來白首,欲尋陳跡都迷。」——「欲尋陳跡」,表現了對當年父兄同游之樂的無限眷戀。然而連「陳跡」都無從尋覓了。四句詩,從初游與重遊的對照中表現了今昔變化——人事的變化,家庭的變化,個人心情的變化。言淺而意深,言有盡而情無極。比「同來玩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趙嘏《江樓感舊》)之類的寫法表現了更多的內容。
這組詩的第一首是最受關注的,其色彩、意象、意味,俱不可及。但讀者也不能忽略了第二首。這兩首詩所寫的是同一情事,是一個整體,它們是互相完成的關係,只有在整體上理解了這兩首詩之後,才能更好地理解其中的一首。第一首是以興象的方式來傳達詩意的,既有意境,也有意味;第二首則不具備第一首的色彩、意象之美,它是以敘述的方式來傳達詩意的,但卻同樣有很動人的意味。▲
霍松林 等.宋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7:221-223
高克勤 等.王安石及其作品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35-36
這組詩是公元1068年(北宋神宗熙寧元年)詩人到京城後重遊西太一宮時即興吟成,題寫在牆壁上的作品,即所謂題壁詩。在這初游與重遊的漫長歲月里,父母雙亡,家庭變故,國事難為,自己在事業上也還沒有做出什麼成績,觸景生情,感觸很深,寫下這兩首詩。
霍松林 等.宋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7:221-223
念子且行矣,要子過我廬。
汲我山下泉,煮我園中蔬。
知子有仁心,不忍釣我魚。
我池在人境,不與獱獺居。
亦復無蟲蛆,出沒爭腐餘。
食罷往游觀,鱍鱍藻與浦。
清波映白日,擺尾揚其須。
豈魚有此樂,而我與子無。
擊壤謠聖時,自得以為娛。
閩山到漳窮,地與南越錯。
山川郁霧毒,瘴癘春冬作。
荒茅篁竹閒,蔽虧有城郭。
居人特鮮少,市井宜蕭索。
野花開無時,蠻酒持可酌。
窮年不值客,誰與分杯杓。
朝廷尚賀俊,磊砢充台閣。
君能喜節行,文藝又該博。
超然萬里去,識者為不樂。
予聞君子居,自可救民瘼。
苟能御外物,得地無美惡。
似聞最南方,北客今勿藥。
林麓換風氣,獸蛇凋毒蟲。
如漳猶近州,氣冷又銷鑠。
珍足海物味,其厚不為薄。
章舉馬甲柱,固已輕羊酪。
蕉黃荔子丹,又勝楂梨酢。
逢衣比多士,往往在丘壑。
從容與笑語,豈不慰寂寞。
太守好觴詠,嘉賓應在幕。
想即有新詩,流傳至京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