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沔東來,丁朱元日至金陵,江上感夢而作。燕燕輕盈,鶯鶯嬌軟,分明又向華胥見。夜長爭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別後書辭,別時針線,離魂暗逐郎行遠。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
淳熙十四年(1187)元旦,姜夔從故鄉漢陽東去湖州途中,到達金陵,在船上夢見了遠別的戀人,寫下了這首詞。上片為感夢思人。首二句寫夢中耳聞目睹玉人前來,像飛燕般體態輕盈,像黃鶯般話語嬌軟,分明又在白日夢境中跟你相見。「夜長」二句是無奈、瑣屑而頗具悲劇力量的對話,你說長夜漫漫,薄情人怎知「我」輾轉難眠?春天初到,「我」便早被相思病苦感染。下片寫睹物思人,寫別後的難忘舊情。「離魂」句暗用唐傳奇《離魂記》中「倩女離魂」的故事,推進一層寫戀人的深情,最後兩句以景作結,在淮南千山清冷的月光下,戀人的夢魂飄然而去,更襯托出詞人悽苦的心境。這裡着一「冷」字,使自然界的靜態物景與詞人纏綿悱惻的情意相合,尤見詞境淒冷奇絕。
青草長沙境,洞庭渺相連。
洞庭西北角,雲夢更無邊。
復有白湖沌,渺莽里數千。
豈惟大盜窟,神龍所盤旋。
白湖辛已歲,忽墮死蜿蜒。
一鱗大如箕,一髯大如椽。
白身青鬐鬣,兩角上梢天。
半體臥沙上,半體猶沈淵。
里正聞之官,官使吏致虔。
作齋為禳禬,觀者足闐闐。
斂席覆其體,數里聞腥膻。
一夕雷雨過。
此物忽已遷。
遺蹟陷成川,中可行大船。
是年虜亮至,送死江之壖。
或雲祖龍識,詭異非偶然。
近日山陽人,采菱不知還。
望見三龍浮,目若電火燃。
見龍多見尾,少見四體全。
一龍已為異,三者亦罕傳。
又因魚湖側,水中忽生煙。
煙中一驢出,繞身步蹁躚。
俄隨霹靂去,欲詰無由緣。
我聞語此事,乘舟往觀焉。
徑往枯葭蒲,白鷺爭相先。
湖有劉備廟,實司浩渺權。
裴回無所見,歸棹月明前。
長溪楊聲伯典長沙楫棹,居瀕湘江,窗間所見,如燕公、郭熙畫圖,臥起幽適。
丙午七月既望,聲伯約予與趙景魯、景望、蕭和父、裕父、時父、恭父,大舟浮湘,放乎中流,山水空寒,煙月交映,悽然其為秋也。
坐客皆小冠綀服,或彈琴,或浩歌,或自酌,或援筆搜句。
予度此曲,即念奴嬌之鬲指聲也,於雙調中吹之。
鬲指亦謂之「過腔」,見晁無咎集。
凡能吹竹者,便能過腔也。
五湖舊約,問經年底事,長負清景?暝入西山,漸喚我,一葉夷猶乘興。
倦網都收,歸禽時度,月上汀洲冷。
中流容與,畫橈不點清鏡。
誰解喚起湘靈,煙鬟霧鬢,理哀弦鴻陣。
玉麈談玄,嘆坐客、多少風流名勝。
暗柳蕭蕭,飛星冉冉,夜久知秋信。
鱸魚應好,舊家樂事誰省。
玉鞭重倚。
卻沈吟未上,又索離思。
為大喬、能撥春風,小喬妙移箏,雁啼秋水。
柳怯雲松,更何必、十分梳洗。
道郎攜羽扇,那日隔簾,半面曾記。
西窗夜涼雨霽。
嘆幽歡未足,何事輕棄。
問後約、空指薔薇,算如此溪山,甚時重至。
水驛燈昏,又見在、曲屏近底。
念唯有、夜來皓月,照伊自睡。
雲隔迷樓,苔封很石,人向何處。
數騎秋煙,一篙寒汐,千古空來去。
使君心在,蒼厓綠嶂,苦被北門留住。
有尊中酒差可飲,大旗盡繡熊虎。
前身諸葛,來游此地,數語便酬三顧。
樓外冥冥,江皋隱隱,認得征西路。
中原生聚,神京耆老,南望長淮金鼓。
問當時、依依種柳,至今在否。
綠楊巷陌秋風起,邊城一片離索。
馬嘶漸遠,人歸甚處,戍樓吹角。
情懷正惡,更衰草寒煙淡薄。
似當時、將軍部曲,迤邐度沙漠。
追念西湖上,小舫攜歌,晚花行樂。
舊遊在否?想如今、翠凋紅落。
漫寫羊裙,等新雁來時系著。
怕匆匆、不肯寄與誤後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