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手患風痹,懶寫書信,老眼昏花看不清棋譜。看窗口射入的一束陽光中無數「野馬」飛騰,几案筆管中蒲盧出出進進。我不善於刻意為自己打算,但危急關頭,為報效國家,曾抵制過殘暴而不可一世的惡人。世界上不會沒有人將人才問題默記於心,但還是會有人準備像齊愍王聽竽那樣認真地選拔人才以挽救國事。
注釋風:這裡指風痹,風濕病。慵:懶。展:開。八行書:古代信紙一般都是八行,所以稱信為八行書。暗:是形容老眼昏花,視力不明。九局圖:指棋譜。野馬:這裡指春天浮在沼澤上遊動的氣體。案:几案,古人席地而坐時用來寫字或倚着休息的家具。筠(yún)管:竹管,指毛筆管。蒲盧,細腿蜂,每每找一個小洞產卵。筆管上頭有洞,所以蒲盧產卵其中,然後卵便孵化出來。安蛇足:《戰國策·齊策》載育一個故事:楚國有個人在祭祀之後,賜給他的門客一卮酒。這些人就商量說:這一厄酒,大家喝,是不夠的。現在我們大家各自在地上畫一條蛇,誰先畫好,誰就喝這卮酒。有個人先畫好了,他就左手拿着酒,右手還繼續在畫,並且說:我能給蛇畫上足。他畫的蛇足還沒完成,另一個人卻把蛇畫好了,而且將他的酒奪了過去,說:蛇本來沒有足,你怎麼能給它畫上?說着,就把酒喝了,那個畫蛇足的人反而沒喝到。常用來諷刺做事節外生枝,弄巧反拙。捋虎鬚:天復三年(903年),韓惺因薦趙崇作宰相,得罪了朱溫,幾乎被殺,後被貶出京。捋虎鬚:捋(lǚ),摸(待指摸鬍鬚),猶現在說摸老虎屁股,指觸怒了朱溫,幾乎發生危險就是「畫蛇添足」。比喻撩撥、觸犯兇惡殘暴的人。試齊竽:這裡引用來表示希望有人能像齊愍王聽竽那樣,將人才的賢愚臧否一一判別,合理使用。▲
沈祖棻,程千帆選注. 古詩今選 下 徵求意見稿[M]. 南京:南京大學語言文學系,1979 ,500.
蕭滌非等:《唐詩鑑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年12月版,第1328-1329頁
胡淼著. 唐詩的博物學解讀[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6 ,1024-1035.
「手風慵展一行書,眼暗休尋九局圖。」中風,指四肢風痹。八行書,指信札。暗,是形容老眼昏花,視力不明。九局圖,指棋譜。「手風」和「眼暗」,都寫自己病廢的身體。「慵展」和「休尋」,寫自己索寞的情懷。信懶得寫,意味着交遊屏絕;棋不願摸,意味着機心泯滅。寥寥十四個字,把那種貧病潦倒、無所事事的情味充分表達出來了,正點明詩題「安貧」。
「窗里日光飛野馬,案頭筠管長蒲盧。」就室內景物略加點染,進一步烘托「安貧」的題旨。野馬,指浮游於空氣中的埃塵,語出《莊子·逍遙遊》。筠管,竹管,這裡指毛筆筒。蒲盧,又名蜾蠃,一種細腰蜂,每產卵於小孔穴中。兩句的意思是:閒居無聊,望着室內的埃塵在窗前日光下浮動,而案頭毛筆由於長久擱置不用,筆筒里竟然孵化出了細腰蜂。這一聯寫景不僅刻畫入微,而且與前面所說的「慵展」、「休尋」的懶散生活正相貼合,將詩人老病頹唐的心境展示得淋漓盡致。
「謀身拙為安蛇足,報國危曾捋虎鬚。」中「安蛇足」,即寓言「畫蛇添足」,此處用以諷刺精心謀私。「捋虎鬚」,典出《莊子·盜跖》,孔子遊說盜跖被驅逐後說:「丘所謂無病而自灸也。疾走料虎頭,編虎鬚,幾不免虎口哉!」比喻詩人忠於唐王室,敢於與權傾朝野的篡逆之臣進行抗爭。如《新唐書》本傳載:一次,權高震主的強藩朱溫同崔撤「臨陛宣事,坐者皆去席,握不動,曰:『侍宴無輒立,二公將以我為知禮。』全忠(朱溫)怒偓薄己,悻然出。」全聯以表面上的謙遜之辭,敘述了詩人捨身為國的壯烈情懷。句中,前後兩次用典,珠聯璧合,情采熠然,豐厚的意蘊中,流動着剛直不阿的氣勢,突出地反映了詩人作為李唐王朝忠臣節士的形象。對此,元吳師道《吳禮部詩話》稱之為「凜然有烈丈夫之氣。」。
「舉世可能無默識,未知誰擬試齊竽。」則又折回眼前空虛寂寥的處境。試齊竽,事見《韓非子·內儲說上》:齊宣王愛聽吹竽,要三百人合奏,有位不會吹的南郭處士也混在樂隊裡裝裝樣子,騙取一份俸祿。後愍王繼立,喜歡聽人單獨演奏,南郭處士只好逃之夭夭。這裡引用來表示希望有人能像齊愍王聽竽那樣,將人才的賢愚臧否一一判別,合理使用。整個這一聯是詩人在回顧自己報國無成的經歷之後迸發出的一個質問:世界上怎會沒有人將人才問題默記於心,可又有誰準備像齊愍王聽竽那樣認真地選拔人才以挽救國事呢?質問中似乎帶有那麼一點微茫的希望,而更多是無可奈何的感慨:世無識者,有志難騁,不甘於安貧自處,又將如何!滿腔的憤懣終於化作一聲嘆息,情切而辭婉。
題作「安貧」,實質是不甘安貧,希望有所作為;但由於無可作為,又不能不歸結為自甘安貧。貫串於詩人晚年生活中的這一基本思想矛盾以及由此引起的複雜心理變化,都在這首篇幅不長的詩里得到真切而生動的反映,顯示了高度的藝術概括力。詩歌風貌上,外形頹放而內蘊蒼勁,律對整切而用筆渾灑,也體現了詩人後期創作格調的日趨老成。前人評為「七縱八橫,頭頭是道,最能動人心脾」(邵祖平《韓偓詩旨表微》),殆非虛譽。▲
《唐詩鑑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年12月版,第1328-1329頁
公元911年(乾化元年)韓偓定居閩南泉州的南安縣。這首詩大約就寫在他定居南安的第二年。韓偓的晚年生活相當寂寥,而又念念不忘國事,心情鬱悶。以「安貧」作詩題,有自慰自勸的意思。這裡的「貧」,不光指經濟上的困窘,同時也指政治上的失意。
於至堂編著. 唐詩鑑賞辭典[M].北京:北京出版社出版,2009 ,316-317.
俞平伯著. 唐詩鑑賞辭典 新1版[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3 ,1473.
斧柯新樣勝珠璣,堪贊星郎染翰時。
不向東垣修直疏,即須西掖草妍詞。
紫光稱近丹青筆,聲韻宜裁錦繡詩。
蓬島侍臣今放逐,羨君回去逼龍墀。
盛德已圖形,胡為忽構兵。燎原雖自及,誅亂不無名。
擲鼠須防誤,連雞莫憚驚。本期將系虜,末策但嬰城。
肘腋人情變,朝廷物論生。果聞荒谷縊,旋睹藁街烹。
帝怒今方息,時危喜暫清。始終俱以此,天意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