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生月暈,舟子知天風。
掛席候明發,渺漫平湖中。
中流見匡阜,勢壓九江雄。
黤黕凝黛色,崢嶸當曙空。
香爐初上日,瀑水噴成虹。
久欲追尚子,況茲懷遠公。
我來限於役,未暇息微躬。
淮海途將半,星霜歲欲窮。
寄言岩棲者,畢趣當來同。
天台山者,蓋山嶽之神秀者也。涉海則有方丈、蓬萊,登陸則有四明、天台。皆玄聖之所游化,靈仙之所窟宅。夫其峻極之狀、嘉祥之美,窮山海之瑰富,盡人情之壯麗矣。所以不列於五嶽、闕載於常典者,豈不以所立冥奧,其路幽迥。或倒景於重溟,或匿峰於千嶺;始經魑魅之塗,卒踐無人之境;舉世罕能登陟,王者莫由堙祀,故事絕於常篇,名標於奇紀。然圖像之興,豈虛也哉!夫遺世玩道、絕粒茹芝者,烏能輕舉而宅之?非夫遠寄冥搜、篤信通神者,何肯遙想而存之?余所以馳神運思,晝詠宵興,俯仰之間,若已再升者也。方解纓絡,永托茲嶺,不任呤想之至,聊奮藻以散懷。
太虛遼闊而無閡,運自然之妙有,融而為川瀆,結而為山阜。嗟台岳之所奇挺,實神明之所扶持,蔭牛宿以曜峰,托靈越以正基。結要彌於華岳,直指高於九嶷。應配天以唐典,齊峻極於周詩。邈彼絕域,幽邃窈窕。近智以守見而不知,仁者以路絕而莫曉。哂夏蟲之疑冰,整輕翮而思矯。理無隱而不彰,啟二奇以示兆:赤城霞起而建標,瀑布飛流以界道。
睹靈驗而遂阻,忽乎吾之將行。仍羽人于丹丘,尋不死之福庭。苟台嶺之可攀,亦何羨於層城?釋域中之常戀,暢超然之高情。被毛褐之森森,振金策之鈴鈴。披荒棒之蒙籠,陟峭崿之崢嶸。濟棲溪而直進,落五界而迅征。跨穹窿之懸磴,臨萬丈之絕冥。踐莓苔之滑石,搏壁立之翠屏。攬桕木之長蘿,援葛藟之飛莖。雖一冒於垂堂,乃永存乎長生。必契誠於幽昧,履重險而逾平。
既克濟於九折,路威夷而修通。恣心目之寥朗,任緩步之從容。蘇萋萋之纖草,蔭落落之長松。 窺翔鸞之裔裔,聽鳴鳳之邑邑。過靈溪而一濯,疏煩不想於心胸。盪遺塵於旋流,發五蓋之游蒙,追羲農之絕軌,躡二老之玄蹤。
陟降信宿,迄於仙都。雙闕雲竦以夾路,瓊台中天而懸居。朱閣玲瓏於林間,玉堂陰映於高隅。彤雲斐玉以翼欞,皎日炯晃於綺疏。八桂森挺以凌霜,五芝含秀而晨敷。惠風佇芳於陽林,醴泉涌溜於陰渠。建木滅景於千尋,琪樹璀璨而垂珠。王喬控鶴以沖天,應真飛錫以躡虛。馳神轡之揮霍,忽出有而入無。
於是遊覽既周,體靜心閒。害馬既去,世事多捐。投刃皆虛,目牛無全。凝思幽岩,朗詠長川。爾乃羲和 亭午,游氣高褰,法鼓琅以振響,眾香馥以楊煙。肆覲天宗,爰集通仙。挹以玄玉之膏,漱以華池之泉;散以象外之說,暢以無生之篇。悟遺有之不盡,覺涉無之有間;泯色空以合跡,忽即有而得玄;釋二名之同出,消一無於三幡。恣語樂以終日,竺寂默於不言。渾萬象以冥觀,兀同體於自然。
秋杪暑方退,清若玉壺冰。高樓對月,天上宮殿不曾扃。散下悽然風露,影照江山如晝,渾覺俗緣輕。弋者欲何慕,鴻羽正冥冥。
世間法,唯此事,最堪憑。太虛心量,聊假梨棗制頹齡。但使心安身健,靜看草根泉際,吟蚓與飛螢。一坐小千劫,無念契無生。
《沈侍御楊茂才同邀太虛樓燕集余適留滯湖上以薄暮過則賓主偕行矣戲柬一律》
蕭蕭寒雨隔孤篷,慚愧平原十日同。是處新詩懷沈約,何人玄草敵揚雄。
地偏雲際留雙鶴,天闊湖頭滯片鴻。握手後期堪永夜,暫將離恨托絲桐。
君家傑閣連雲起,遙瞰滄溟拍天水。東吳佳氣橫九秋,震澤長風破千里。
有時颯沓來飛湍,瀟瀟五月生秋寒。故人早得瀛洲趣,憑高何翅淩霄翰。
望中澎湃浩無極,太虛迫合舂朝夕。銀蟾席上采鏡光,落景檐前掛丹碧。
知君對此歡未央,酒酣直欲窺扶桑。及茲作縣三山下,便濯煩燠為清涼。
未誇枚乘觀濤賦,更憶莊生望洋處。愧予亦有淮海心,為爾長歌發襟素。
盤皇開天露天丑,夜半天星墮天狗。
璇樞缺壞奔星斗,輪雞環兔愁飛走。
聖媧巧手煉奇石,飛廉鼓鞲虞淵赤。
紅絲穿餅補天空,太虛一碧玻璃色。
輻旋轂轉四極正,高蓋九重縣水鏡。
三光不凋河不泄,天上神仙宅金闕。
當時坤母亦在旁,下拾殘灰補地裂。
余自來天台,凡經幾萬回。一身如雲水,悠悠任去來。
逍遙絕無鬧,忘機隆佛道。世途岐路心,眾生多煩惱。
兀兀沈浪海,漂漂輪三界。可惜一靈物,無始被境埋。
電光瞥然起,生死紛塵埃。寒山特相訪,拾得常往來。
論心話明月,太虛廓無礙。法界即無邊,一法普遍該。
本來無一物,亦無塵可拂。若能了達此,不用坐兀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