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驟風馳帆似舞,一舟輕度溪灣。人家臨水有無間。江豚(tún)吹浪立,沙鳥得魚閒。
疾風驟雨中船帆搖曳好像在舞蹈,一隻小船輕巧地渡過溪灣。水邊的屋舍在朦朧風雨中時隱時現。江豚噴水直上,水鳥捉到了魚,不勝閒暇。
臨江仙:詞牌名,原唐教坊曲,雙調六十字,上下片各三平韻。馬當山:在今江西省彭澤縣東北、安徽省東流縣西南,橫枕大江,形勢雄瞼。人家:住戶。有無間:指風雨朦朧,時隱時現,在有無之間。江豚:哺乳動物,生活在江河中,通稱江豬。暴風雨中常出沒水面,能噴水直上。有些地方稱為「拜風豬」。沙鳥:水鳥。閒:悠然自得。
絕代才人天亦喜,借他只手回瀾(lán)。而今無復舊詞壇。馬當山下路,空見野雲還。
絕世的才人老天都喜歡,多想借他的才華重振詞壇。可惜現在已經沒有舊時詞壇的盛況了。馬當山下的路上,只見到雲朵飄還。
回瀾:力挽狂瀾,即韓愈《進學解》中「挽抂瀾於既倒」的意思。
這首詞起句緊緊扣住題目中的「大風雨」,用「驟」和「馳」二字給人以迅疾、突兀的感覺,使「大風雨」具體化、生動化。但和「雨驟風馳」造成的急風暴雨式氣氛相對應的舟和舟上的人,卻活潑而愜意,駕着小船輕快地度過了溪灣。更讓人驚奇的是大風雨中「江豚吹浪立,沙鳥得魚閒。」詞中「吹浪立」用擬人化的手法高度概括出了江豚的這一「特技」。而「沙鳥」在暴風雨中也不僅無所畏懼,而且還捕捉到賴以為食的魚,悠哉游哉,輕鬆之至。這種迅疾和舒緩、朦朧和清晰所造成的強烈對比,非常逼真,從詞中仿佛看到一幅有人物在內的寫意山水畫。
上闋所寫是作者耳聞目睹到的,他或許就在那隻船上,所以真切,所以形象,所以如聞其聲,如見其景。下闋則是作者由眼前的景象所激發出來的內心情感。他首先想到的是當時詞壇的不景氣,詞風的衰頹。「絕代才人」暗指李白,李白的六首《橫江詞》就是在這裡寫的。「借他只手回瀾」,作者希望在詞風「既倒」的危急情形下,出來「絕代才人」力挽狂瀾,改變今不如昔的現狀。如果說龔自珍所呼喚的「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人才」是從全社會着眼,指現實中的歷史家,政論家、社會批評家等,那麼薛時雨在此所召喚的,則專指文學界的文學家、詩人、詞人。「而今無復舊詞壇",既是對過去的懷念,又是對現狀的不滿。但是詞壇的「不復」還有其他因素。所以,作者的呼喚也好,慨嘆也好,幾乎是徒勞的。結尾一句「馬當山下路,空見野雲還」就體現了這種不得再見昔日才人的無可奈何的心境。這中間,包含着許多用語言說不出的東西。譚獻評此詞「結響甚遒」正是基於這一點吧。另外,最後才點出題目中的「馬當山」,確有前呼後應,首尾相照之妙。
薛時雨在其《藤香館集》所附二種詞的自序中說:「律疏而語率,無柔腸冶態以盪其思,無遠韻深情以媚其格,病根仍是犯一直字。」這個自我評價自然也包括這首詞。至於「犯一直字」的「直」,在這首詞中,卻不突出,因為它在率直奔放的同時,又能轉折如意,見其韻致。
薛時雨所生活的晚清,單從詞這種文學體裁而言,已經到「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的境地了,當然其中也有其他因素。詞人在風雨天經過馬當山,見到雨中之景,聯想到當時詞壇的沒落,有感而發作下此詞。
忠文峨眉英,始也跡甚微。堂堂薛簡肅,旟隼西南飛。
其人古廉守,肯持蒟醬歸。所得一偉人,天下大布衣。
引以賓王家,光映春官闈。昭陵宋仁主,前星久無輝。
犯諱言所難,雷電每霽威。雄哉鍊石手,妙補天巍巍。
丞相江南來,雲掩扶桑暉。舊德陳苦辭,往往阨謗譏。
諸賢抗章疏,弱卒攻堅圍。公力斡禹鼎,正氣砰黃扉。
荊舒憤至骨,斥語筆自揮。贈之以蕙蘭,何往無芳菲。
時公與司馬,聲諧玉琴徽。解冠掛神武,甘老西山薇。
九宇日瞀瞀,赤子將疇依。兩公幸無恙,起拯或庶幾。
嗣君元祐初,痛洗前人非。民望屬司馬,欲遁天為鞿。
帝命起公臥,門久車馬騑。君實了吾事,此外何所希。
清風溢寰海,不啻嚴陵磯。公既晚家許,道德人所腓。
襄城下封竁,汝潁皆京圻。我來訪遺壟,名姓存依稀。
來仍散兵燼,雨雪無留霏。公名在天下,豈逐薤露晞。
誰能禁耕牧,盛事乘薪機。吾力不足振,感嘆徒歔欷。
日昃望雲氣,西郊將欲開。丹霞漾晴暉,清風有時來。
歸坐北窗下,驚霆殷轟豗。流電掣飛雨,疾徐鼓岩雷。
宛轉頹屋頭,終宵響徘徊。早起到城市,橫流繞沿洄。
伊誰補漏天,吾州與蘆灰。
前來稱英雋,有食主人魚。後來曰賢才,又受主人車。
伊予亦投刺,恩煦胡凋疏。既睹主人面,復見主人書。
餬口百家周。賃廡三月餘。眼見寒序臻,坐送秋光除。
西日惄飢腸,北風疾絺裾。升堂有知音,此意當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