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一何久,七度過中秋。去年東武今夕,明月不勝愁。豈意彭城山下,同泛清河古汴,船上載涼州。鼓吹助清賞,鴻雁起汀洲。坐中客,翠羽帔,紫綺裘。素娥無賴,西去曾不為人留。今夜清尊對客,明夜孤帆水驛,依舊照離憂。但恐同王粲,相對永登樓。
廢堞經秋壞。削巉岩、下臨絕澗,奔渾澎湃。俛仰浮生身世感,滿眼黃榆紫塞。
笑一碧、關河無賴。多事劉郎題糕客,便彭城、戲馬皆安在。
賢豪跡,總稊稗。
橫刀舞槊平生快。卻胡為、丹陽男子,邇來殊憊。細把茱萸簪破帽,何限樓船下瀨。
歷歷在、闌干之外。粗飯濁醪吾事畢,傍東籬、且了黃花債。
今古恨,漫興嘅。
轍幼從子瞻讀書,未嘗一日相舍。既仕,將宦遊四方,讀韋蘇州詩至「安知風雨夜,復此對床眠」,惻然感之,乃相約早退,為閒居之樂。故子瞻始為鳳翔幕府,留詩為別曰:「夜雨何時聽蕭瑟⑴?」其後子瞻通守餘杭⑵,復移守膠西⑶,而轍滯留於淮陽、濟南⑷,不見者七年。熙寧十年二月,始復會於澶濮之間⑸,相從來徐留百餘日。時宿於逍遙堂,追感前約,為二小詩記之。
逍遙堂後千尋木,長送中宵風雨聲。
誤喜對床尋舊約,不知漂泊在彭城。
秋來東閣涼如水,客去山公醉似泥。
困臥北窗呼不起,風吹松竹雨淒淒。
春暉知在閒庭宇。回頭漸迷平楚。枚宅巢㹳,韓台絮蟀,都是舊曾游處。
斑衣漫舞。甚淮水東邊,白雲終古。獨自看天,斷箋忍續采蘭句。
彭城又成閒阻。變陰晴眾壑,才散還聚。出岫無心,歸村易失,莫忘垂綸前渡。
鄉愁正苦。指秋樹蕭蕭,葉聲如雨。問訊漚家,有南來倦羽。
奉勸清河,酷告彭城。暨諸公、休苦勞神。速離火院,早出迷津。縱水雲遊,歸物外,作閒人。端的修行,洗滌心塵。以雲朋、霞友為親。研窮久視,講論長生。便悟玄玄,通妙妙,得真真。
秋濤捲大江,軔發車站後。夜黑山濃膩,雨細風輻輳。
畫意未須萌,詩鋒忽暗鬥。暫忘案牘勞,卻話童年舊。
江村春方滋,汀柳拂清晝。矯健隨師履,咿唔親句讀。
稚拙情多違,虔敬胸無垢。夜半風嘯竹,草堂雨垂柚。
味得詩書腴,學共金石鏤。孰知墮塵綱,迢遞逐聲臭。
嗟當而立年,運厄類舟覆。浦鎮春蕪綠,抱兒慚喙咮。
煤城電廠明,執鐸為學究。情愛在何許,帝閽高難叩。
偶訪礦工家,野籬老紅皺。其人多樸訥,終歲鑿坤軸。
煤屑沾衣歸,就食不遑漱。妻孥喜遠客,盤案堆飣餖。
別時月墜野,平林燈似繡。筆觸寓煙煤,粗豪在肘袖。
投詩「快哉亭,」此意稍泄漏。始知方寸外,乃有大宇宙。
既隔三十年,記憶時一透。往揖彭城雨,或可賈汪逗。
念彼溫粹顏,返我花甲幼。礦工與畫師,皆有真詮授。
真詮不可泯,願向朋儕售。詩成三步內,逸思每馳驟。
師德傳江浦,要言銘座右。千帆黑壓雲,片日紅熏岫。
一悟得虛靈,魔道兩無咎。痴詠有至東,不啻銀瓮富。
敢信鄭子言,讀我詩者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