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師少來負書顛,芭蕉萬葉凝松煙。自矜二王無我法,懶與融師稱小錢。
鄔參軍語釵股折,張長史筆驚沙翩。夏雲漏雨各自態,寒猿渴驥俱奔泉。
垂一千年龍劍出,過八百字驪珠圓。毋論貂尾貴難續,即賞虎賁神不全。
戈法宛然自堪辯,司空縱似亦可憐。紫微初入六一舫,彩霞再墮剡溪船。
河南哀冊右軍札,白虹三縷騰奎躔。墨池餘債倘未了,伴汝遊戲終殘年。
新種芭蕉繞石房,清陰早見落書床。根沾零露北山潤,葉帶濕雲南澗涼。
得地初依蒼石瘦,抽心欲並綠筠長。雨聲夜響巔崖瀑,晴碧朝浮海日光。
樗櫟自慚全壽命,楩楠合愧托岩廊。觀身正憶維摩語,草字寧追懷素狂。
白晝棲遲吾計拙,青霄偃仰汝身強。歲寒要使交期在,莫畏空山有雪霜。
草書初學患不熟,久之稍熟患不生。裁能成字已受縛,欲解此縛嗟誰能。
獦獠解事趨平淡,筆下風雨常縱橫。觀其能速不速處,蟬蛻一切如無情。
沒人操舟誠妙喻,舉止自若完神明。子瞻寧未見此貼,毋乃會意翻忘形。
予本四方人,慷慨赴天路。幸托金蘭交,再蒙鹽車顧。
端懷素居憂,豈乏同袍賦。側身向長安,凝望幾朝暮。
浮陰結苑牆,年華落宮樹。是非金玉姿,安能磐石固。
時欲往從之,駑馬不能步。相思在相知,因風寄情愫。
我家有墨硯,乃是歙溪石。歲久磨不穿,膩若馬肝色。
厓翁為題銘,謂可百金直。吾師鐵硯如我墨硯圓,圈子中間藏太極。
當時出冶後入土,千載猶存火痕赤。得非蕤賓青,無乃鬼國黑。
磨墨鏗有聲,蘸筆潤無跡。銅雀足瑕疵,臨洮多媚質。
吾師得此殊可惜,經卷香爐同幾席。師能學帖懷素書,千個芭蕉為渠摘。
師能臨摹貫休畫,五百聖僧從此出。麝煤散入五戒香,水影流成八功德。
嗚呼我家墨硯空有材,老懶無成每枯澀。何如吾師鐵硯堅且奇,喜動騷人與豪客。
明窗淨榻日日臨池來洗翰,直欲百世相傳鎮重維摩室。
張顛沒在二十年,謂言草聖無人傳。零陵沙門繼其後,
新書大字大如斗。興來走筆如旋風,醉後耳熱心更凶。
忽如裴旻舞雙劍,七星錯落纏蛟龍。又如吳生畫鬼神,
魑魅魍魎驚本身。鈎鎖相連勢不絕,倔強毒蛇爭屈鐵。
西河舞劍氣凌雲,孤蓬自振唯有君。今日華堂看灑落,
四座喧呼嘆佳作。回首邀余賦一章,欲令羨價齊鍾張。
琅誦□句三百字,何似醉僧顛復狂。忽然告我游南溟,
言祈亞相求大名。亞相書翰凌獻之,見君絕意必深知。
南中紙價當日貴,只恐貪泉成墨池。
張顛顛後顛非顛,直至懷素之顛始是顛。師不譚經不說禪,
筋力唯於草書朽。顛狂卻恐是神仙,有神助兮人莫及。
鐵石畫兮墨須入,金尊竹葉數斗餘。半斜半傾山衲濕,
醉來把筆獰如虎。粉壁素屏不問主,亂拏亂抹無規矩。
羅剎石上坐伍子胥,蒯通八字立對漢高祖。
勢崩騰兮不可止,天機暗轉鋒鋩里。閃電光邊霹靂飛,
古柏身中dg龍死。駭人心兮目眓瞁,頓人足兮神辟易。
乍如沙場大戰後,斷槍橛箭皆狼藉。又似深山朽石上,
古病松枝掛鐵錫。月兔筆,天灶墨,斜鑿黃金側銼玉,
珊瑚枝長大束束。天馬驕獰不可勒,東卻西,南又北,
倒又起,斷復續。忽如鄂公喝住單雄信,
秦王肩上bf著棗木槊。懷素師,懷素師,
若不是星辰降瑞,即必是河嶽孕靈。固宜須冷笑逸少,
爭得不心醉伯英。天台古杉一千尺,崖崩劁折何崢嶸。
或細微,仙衣半拆金線垂。或妍媚,桃花半紅公子醉。
我恐山為墨兮磨海水,天與筆兮書大地,乃能略展狂僧意。
常恨與師不相識,一見此書空嘆息。伊昔張渭任華葉季良,
數子贈歌豈虛飾,所不足者渾未曾道著其神力。
石橋被燒燒,良玉土不蝕,錐畫沙兮印印泥。
世人世人爭得測,知師雄名在世間,明月清風有何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