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潁人窮獨,蓬壺路阻難。
何如兼吏隱,復得事躋攀。
岩樹羅階下,江雲貯棟間。
似移天目石,疑入武丘山。
清景徒堪賞,皇恩肯放閒。
遙知興未足,即被詔徵還。
病愛枕席涼,日高眠未輟。
弟兄呼我起,今日重陽節。
起登西原望,懷抱同一豁。
移座就菊叢,糕酒前羅列。
雖無絲與管,歌笑隨情發。
白日未及傾,顏酡耳已熱。
酒酣四向望,六合何空闊。
天地自久長,斯人幾時活。
請看原下村,村人死不歇。
一村四十家,哭葬無虛月。
指此各相勉,良辰且歡悅。
法曲法曲歌大定,積德重熙有餘慶。
永徽之人舞而詠,法曲法曲舞霓裳。
政和世理音洋洋,開元之人樂且康。
法曲法曲歌堂堂,堂堂之慶垂無疆。
中宗肅宗復鴻業,唐祚中興萬萬葉。
法曲法曲合夷歌,夷聲邪亂華聲和。
以亂干和天寶末,明年胡塵犯宮闕。
乃知法曲本華風,苟能審音與政通。
一從胡曲相參錯,不辨興衰與哀樂。
願求牙曠正華音,不令夷夏相交侵。
醉吟先生者,忘其姓字、鄉里、官爵,忽忽不知吾為誰也。
宦遊三十載,將老,退居洛下。
所居有池五六畝,竹數千竿,喬木數十株,台檄舟橋,具體而微,先生安焉。
家雖貧,不至寒餒;年雖老,未及昏耄。
性嗜酒,耽琴淫詩,凡酒徒、琴侶、詩客多與之游。
游之外,棲心釋氏,通學小中大乘法,與嵩山僧如滿為空門友,平泉客韋楚為山水友,彭城劉夢得為詩友,安定皇甫朗之為酒友。
每一相見,欣然忘歸,洛城內外,六七十裡間,凡觀、寺、丘、墅,有泉石花竹者,靡不游;人家有美酒鳴琴者,靡不過;有圖書歌舞者,靡不觀。
自居守洛川泊布衣家,以宴遊召者亦時時往。
每良辰美景或雪朝月夕,好事者相遇,必為之先拂酒罍,次開詩筐,詩酒既酣,乃自援琴,操宮聲,弄《秋思》一遍。
若興發,命家僮調法部絲竹,合奏霓裳羽衣一曲。
若歡甚,又命小妓歌楊柳枝新詞十數章。
放情自娛,酩酊而後已。
往往乘興,屨及鄰,杖於鄉,騎游都邑,肩舁適野。
舁中置一琴一枕,陶、謝詩數卷,舁竿左右,懸雙酒壺,尋水望山,率情便去,抱琴引酌,興盡而返。
如此者凡十年,其間賦詩約千餘首,歲釀酒約數百斛,而十年前後,賦釀者不與焉。
妻孥弟侄慮其過也,或譏之,不應,至於再三,乃曰:「凡人之性鮮得中,必有所偏好,吾非中者也。
設不幸吾好利而貨殖焉,以至於多藏潤屋,賈禍危身,奈吾何?設不幸吾好博弈,一擲數萬,傾財破產,以至於妻子凍餒,奈吾何?設不幸吾好藥,損衣削食,煉鉛燒汞,以至於無所成、有所誤,奈吾何?今吾幸不好彼而目適於杯觴、諷詠之間,放則放矣,庸何傷乎?不猶愈於好彼三者乎?此劉伯倫所以聞婦言而不聽,王無功所以游醉鄉而不還也。
」遂率子弟,入酒房,環釀瓮,箕踞仰面,長吁太息曰:「吾生天地間,才與行不逮於古人遠矣,而富於黔婁,壽於顏回,飽於伯夷,樂於榮啟期,健於衛叔寶,幸甚幸甚!余何求哉!若舍吾所好,何以送老?因自吟《詠懷詩》云:抱琴榮啟樂,縱酒劉伶達。
放眼看青山,任頭生白髮。
不知天地內,更得幾年活?從此到終身,盡為閒日月。
吟罷自曬,揭瓮撥醅,又飲數杯,兀然而醉,既而醉復醒,醒復吟,吟復飲,飲復醉,醉吟相仍若循環然。
由是得以夢身世,雲富貴,幕席天地,瞬息百年。
陶陶然,昏昏然,不知老之將至,古所謂得全於酒者,故自號為醉吟先生。
於時開成三年,先生之齒六十有七,須盡白,發半禿,齒雙缺,而觴詠之興猶未衰。
顧謂妻子云:「今之前,吾適矣,今之後,吾不自知其興何如?」。
六么水調家家唱,白雪梅花處處吹。
古歌舊曲君休聽,聽取新翻楊柳枝。
陶令門前四五樹,亞夫營里百千條。
何似東都正二月,黃金枝映洛陽橋。
依依裊裊復青青,勾引清風無限情。
白雪花繁空撲地,綠絲條弱不勝鶯。
紅板江橋青酒旗,館娃宮暖日斜時。
可憐雨歇東風定,萬樹千條各自垂。
蘇州楊柳任君夸,更有錢塘勝館娃。
若解多情尋小小,綠楊深處是蘇家。
蘇家小女舊知名,楊柳風前別有情。
剝條盤作銀環樣,卷葉吹為玉笛聲。
葉含濃露如啼眼,枝裊輕風似舞腰。
小樹不禁攀折苦,乞君留取兩三條。
人言柳葉似愁眉,更有愁腸似柳絲。
柳絲挽斷腸牽斷,彼此應無續得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