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古官道,日中十馬馳。
咫尺不見人,撲面黃塵飛。
白頭漢王縞素師,美人燕罷項羽啼。
一時混戰四十萬,天昏地黑睢水湄。
乃知大風揚沙失白晝,自是地利非天時。
漢王倉皇問道西,一兒一女嘻其危。
太公呂后去不歸,俎上寧有生還時。
未央稱壽太上皇,巍然女媧帝中闈。
孟母壯日家三遷,欻見季子聯朝班。因逢吾君鼓舜弦,不惜一邑榮參騫。
里門初接金花箋,爭賀羊酒相摩肩。不疑平反奉慈歡,壽逾九十留朱顏。
又逢吾君禮高年,太息加賜彭城田。霞冠彩帔麗且閒,復賀羊酒歡如前。
四時觴客客滿筵,緋衣侍立不笑言。飲及二斗已醉眠,起作兒啼眾欣然。
人間樂事到底偏,夫人此樂人人傳。忠臣孝子希兩全,近代只數先生賢。
從予乞詩費雕鐫,借君詩囊為君編,那知又有南陔篇。
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節葉具焉。自蜩腹蛇蚶以至於劍拔十尋者,生而有之也。今畫者乃節節而為之,葉葉而累之,豈復有竹乎?故畫竹必先得成竹於胸中,執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畫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縱則逝矣。與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而心識其所以然。夫既心識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內外不一,心手不相應,不學之過也。故凡有見於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視瞭然,而臨事忽焉喪之,豈獨竹乎?
子由為《墨竹賦》以遺與可曰:「庖丁,解牛者也,而養生者取之;輪扁,斫輪者也,而讀書者與之。今夫夫子之託於斯竹也,而予以為有道者則非邪?「子由未嘗畫也,故得其意而已。若予者,豈獨得其意,並得其法。
與可畫竹,初不自貴重,四方之人持縑素而請者,足相躡於其門。與可厭之,投諸地而罵曰:「吾將以為襪材。「士大夫傳之,以為口實。及與可自洋州還,而余為徐州。與可以書遺余曰:「近語士大夫,吾墨竹一派,近在彭城,可往求之。襪材當萃於子矣。「書尾複寫一詩,其略云:「擬將一段鵝溪絹,掃取寒梢萬尺長。「予謂與可:「竹長萬尺,當用絹二百五十匹,知公倦於筆硯,願得此絹而已。「與可無以答,則曰:「吾言妄矣。世豈有萬尺竹哉?「余因而實之,答其詩曰:「世間亦有千尋竹,月落庭空影許長。「與可笑曰:「蘇子辯則辯矣,然二百五十匹絹,吾將買田而歸老焉。「因以所畫篔簹谷偃竹遺予曰:「此竹數尺耳,而有萬尺之勢。「篔簹谷在洋州,與可嘗令予作洋州三十詠,《篔簹谷》其一也。予詩云:「漢川修竹賤如蓬,斤斧何曾赦籜龍。料得清貧饞太守,渭濱千畝在胸中。「與可是日與其妻游谷中,燒筍晚食,發函得詩,失笑噴飯滿案。
元豐二年正月二十日,與可沒於陳州。是歲七月七日,予在湖州曝書畫,見此竹,廢卷而哭失聲。昔曹孟德祭橋公文,有「車過「、「腹痛「之語。而予亦載與可疇昔戲笑之言者,以見與可於予親厚無間如此也。
彭城古官道,日中十馬馳。
咫尺不見人,撲面黃塵飛。
白頭漢王縞素師,美人燕罷項羽啼。
一時混戰四十萬,天昏地黑睢水湄。
乃知大風揚沙失白晝,自是地利非天時。
漢王倉皇問道西,一兒一女嘻其危。
太公呂后去不歸,俎上寧有生還時。
未央稱壽太上皇,巍然女媧帝中闈。
有儒一翁蒼雪顏,家臨蜀道清溪灣。彭城之系御史子,文採風流高蜀山。
青衫奉檄亦漫爾,宦邸一似山居閒。□□□□□□□,宅心要遣淳風還。
沒江捨生拯妹溺,搆堂奉親傷家艱。薛包友弟讓田宅,鬩牆紾臂慚區寰。
談經不泥五行傳,解綬才驚雙鬢班。賦詩酌酒有餘樂,浮雲世態寧相關。
尋幽直薄高㠝岏,照影下弄清潺湲。掀髯自致坦然號,雅意高情那可攀。
況翁令子已發軔,龍車有待歸天間。上繩祖武繼翁志,看渠接羽繞萊班。
亭前翠柏挺奇操,壽徵不老天難慳。十洲煙霞渺何許,百年歲月勞循環。
臨風為賦坦翁曲,夢落西南山水間。
彭城姜伯淮,五十始慕學。六藝皆窮通,聲名遂卓卓。
我今年已幾,猶然未鐫琢。可不急困勉,以與前賢角。
豈羨買臣榮,欲如伯玉覺。聞昔蘭陵合,荀卿惠民渥。
我乃蘭陵人,蓬廬謹守璞。世若有知人,無妨一馳逐。
勢利遂長年,且自樂其樂。
秋濤捲大江,軔發車站後。夜黑山濃膩,雨細風輻輳。
畫意未須萌,詩鋒忽暗鬥。暫忘案牘勞,卻話童年舊。
江村春方滋,汀柳拂清晝。矯健隨師履,咿唔親句讀。
稚拙情多違,虔敬胸無垢。夜半風嘯竹,草堂雨垂柚。
味得詩書腴,學共金石鏤。孰知墮塵綱,迢遞逐聲臭。
嗟當而立年,運厄類舟覆。浦鎮春蕪綠,抱兒慚喙咮。
煤城電廠明,執鐸為學究。情愛在何許,帝閽高難叩。
偶訪礦工家,野籬老紅皺。其人多樸訥,終歲鑿坤軸。
煤屑沾衣歸,就食不遑漱。妻孥喜遠客,盤案堆飣餖。
別時月墜野,平林燈似繡。筆觸寓煙煤,粗豪在肘袖。
投詩「快哉亭,」此意稍泄漏。始知方寸外,乃有大宇宙。
既隔三十年,記憶時一透。往揖彭城雨,或可賈汪逗。
念彼溫粹顏,返我花甲幼。礦工與畫師,皆有真詮授。
真詮不可泯,願向朋儕售。詩成三步內,逸思每馳驟。
師德傳江浦,要言銘座右。千帆黑壓雲,片日紅熏岫。
一悟得虛靈,魔道兩無咎。痴詠有至東,不啻銀瓮富。
敢信鄭子言,讀我詩者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