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庾嶺在今江西大庾,嶺上多生梅花,又名梅嶺。古人認為此嶺是南北的分界線,因有十月北雁南歸至此,不再過嶺的傳說。宋之問被貶途徑大庾嶺北驛時,懷鄉的憂傷湧上心頭,悲切之音脫口而出:「陽月南飛雁,傳聞至此回。我行殊未已,何日復歸來?」意謂:陽月(即農曆十月)雁南飛至此而北回,而我呢,卻像「孤雁獨南翔」(曹丕《雜詩》),非但不能滯留,還要翻山越嶺,到那荒遠的瘴癘之鄉;群雁北歸有定期,而我呢,何時才能重來大庾嶺,再返故鄉和親人團聚!由雁而後及人,詩人用的是比興手法。兩兩相形,沉鬱、幽怨,人不如雁的感慨深蘊其中。這一鮮明對照,把詩人那憂傷、哀怨、思念、嚮往等等痛苦複雜的內心情感表現得含蓄委婉而又深切感人。
人雁比較以後,五六兩句,詩人又點綴了眼前景色:「江靜潮初落,林昏瘴不開。」黃昏到來了,江潮初落,水面平靜得令人寂寞,林間瘴氣繚繞,一片迷濛。這景象又給詩人平添了一段憂傷。因為江潮落去,江水尚有平靜的時候,而詩人心潮起伏,卻無一刻安寧。叢林迷瞑,瘴氣如煙,故鄉望眼難尋;前路如何,又難以卜知。失意的痛苦,鄉思的煩惱,面對此景就更使他不堪忍受。
惱人的景象,愁殺了這位落魄南去的逐臣,昏暗的境界,又恰似他內心的迷離惝恍。因此,這二句寫景接上二句的抒情,轉承得實在好,以景襯情,渲染了淒涼孤寂的氣氛,烘托出悲苦的心情,使抒情又推進一層,更加深刻細膩,更加強烈具體了。
最後二句,詩人又從寫景轉為抒情。他在心中暗暗祈願:「明朝望鄉處,應見隴頭梅。」意思是說:明晨踏上嶺頭的時候,再望一望故鄉吧!雖然見不到她的蹤影,但嶺上盛開的梅花該是可以見到的!《荊州記》載,南朝梁時詩人陸凱有這樣一首詩:「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何所有,聊贈一枝春。」詩人暗用了這一典故。雖然家不可歸,但他十分希望也能寄一枝梅,安慰家鄉的親人。
情致淒婉,綿長不斷,詩人懷鄉之情已經升發到最高點,然而卻收得含吐不露。宋人沈義父說:「以景結情最好」,「含有餘不盡之意」。(《樂府指迷》)這一聯恰好如此,詩人沒有接續上文去寫實景,而是拓開一筆,寫了想象,虛擬一段情景來關合全詩。這樣不但深化了主題,而且情韻醇厚,含悠然不盡之意,令人神馳遐想。
全詩寫的是「愁」,卻未着一「愁」字。儘管如此,人們還是感到愁緒滿懷,悽惻纏綿。之所以能產生這樣的藝術魅力,是因為「善道景者,絕去形容,略加點綴」,「善言情者,吞吐深淺,欲露還藏」(陸時雍《詩鏡總論》)。這首詩正是在道景言情上別具匠心。全詩情景交融,用詞考究,思鄉之憂傷與行程之艱難緊密結合,表達了強烈的哀傷與沉痛之意,感人肺腑。
夏王乘四載,茲地發金符。
峻命終不易,報功疇敢渝。
先驅總昌會,後至伏靈誅。
玉帛空天下,衣冠照海隅。
旋聞厭黃屋,更道出蒼梧。
林表祠轉茂,山阿井詎枯。
舟遷龍負壑,田變鳥芸蕪。
舊物森如在,天威肅未殊。
玄夷屆瑤席,玉女侍清都。
奕奕扃闈邃,軒軒仗衛趨。
氣青連曙海,雲白洗春湖。
猿嘯有時答,禽言常自呼。
靈歆異蒸糈,至樂匪笙竽。
茅殿今文襲,梅梁古制無。
運遙日崇麗,業盛答昭蘇。
伊昔力雲盡,而今功尚敷。
揆材非美箭,精享愧生芻。
郡職昧為理,邦空寧自誣。
下車霰已積,攝事露行濡。
人隱冀多祐,曷唯沾薄軀。
晨躋大庾險,驛鞍馳復息。
霧露晝未開,浩途不可測。
嵥起華夷界,信為造化力。
歇鞍問徒旅,鄉關在西北。
出門怨別家,登嶺恨辭國。
自惟勖忠孝,斯罪懵所得。
皇明頗照洗,廷議日紛惑。
兄弟遠淪居,妻子成異域。
羽翮傷已毀,童幼憐未識。
躊躕戀北顧,亭午晞霽色。
春暖陰梅花,瘴回陽鳥翼。
含沙緣澗聚,吻草依林植。
適蠻悲疾首,懷鞏淚沾臆。
感謝鵷鷺朝,勤修魑魅職。
生還倘非遠,誓擬酬恩德。
貴藩堯母族,外戚漢家親。業重興王際,功高復辟辰。
愛賢唯報國,樂善不防身。今日衣冠送,空傷置醴人。
金精何日閉,玉匣此時開。東望連吾子,南瞻近帝台。
地形龜食報,墳土燕銜來。可嘆虞歌夕,紛紛騎吹回。
像設千年在,平生萬事違。彩旌翻葆吹,圭翣奠靈衣。
壟日寒無影,郊雲凍不飛。君王留此地,駟馬欲何歸。
巫山峰十二,合沓隱昭回。俯眺琵琶峽,平看雲雨台。
古槎天外倚,瀑水日邊來。何忍猿啼夜,荊王枕席開。
神女向高唐,巫山下夕陽。裴回作行雨,婉孌逐荊王。
電影江前落,雷聲峽外長。霽雲無處所,台館曉蒼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