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姬趙氏,常為友人賈子正所親,攜之江上,有數月留。後予過鄧,往來侑觴。感而賦此,俾即席歌之。
雲鬟風鬢淺梳妝,取次樽前唱。比著當時□江上,減容光,故人別後應無恙。傷心留得,軟金羅袖,猶帶賈充香。
君從淮海游,再過蘭杜秋。歸來未須臾,又欲向梁州。
梁州秦嶺西,棧道與雲齊。羌蠻萬餘落,矛戟自高低。
已念寡儔侶,復慮勞攀躋。丈夫重志氣,兒女空悲啼。
臨邛滯游地,肯顧濁水泥。人生賦命有厚薄,
君但遨遊我寂寞。
游鯉山石高孱顏,游鯉溪水清洄灣。
中有峨峨青結鬟,望如春雲不可攀。
壬辰仲冬寇蜂起,乳臭將軍先披靡,民人顛連社稷圮。
我固當為貞白鬼,後來小妹復被驅,亦葬魚腹全其軀。
山高水清幾千載,虹月夜貫雙驪珠。
夜深鮫宮屏機杼,風吹草寒髑髏語。
何由生長江沱間,及見王睢鼓衣羽。
願回堯天行化日,女子有家男有室,地下甘心燈似漆。
內三關,胡門偏險,尚餘趙氏長城。愛雲中秋色,欲移帳,出龍庭。
正值重陽佳節,有樓煩山戌,畫鼓爭迎。聽扶南小曲、口外兩箏人,教莫憶、故園亂鶯。
邊聲。萬里相驚。誰聽爾、不傷情。恨橫磨大劍,長驅突騎,雄志無成。
一天羽毛飛灑,卻空羨、郅都鷹。盡駝酥、更傾千盞,一秋沉醉,忘卻欲射妖星。
弓矢散零。
烏蠻遺種稱羅鬼,剽悍斷頭能掉尾。傳從濟火年代深,世土居然屬宣慰。
我從里俗詢大概。復取興衰質諸史。中古荒茫不足論,淵源請自先朝始。
洪武初年禍亂平,遠略傖荒來越巂。是時奢香一巾幗,躍馬金陵謁天子。
承恩歸去立奇功,一諾西南九驛通。卻笑五丁開不到,亂山高下隔蠶叢。
二百餘年太平業,世世分藩比臣妾。後來生聚啟規模,四十八支互蟠結。
別開荊莽起台殿,硐戶碉房高櫛櫛。已分王土作王臣,旋練夷兵護夷穴。
剁牛磔犬片言重,聚蟻屯蜂一呼集。布囊籠發氈覆肩,負弩操刀輕出沒。
泰和功烈汾陽亞,神廟中年平播賊。當時亦用水西兵,驅使前行借餘力。
釀成殃禍啟禎朝,殺吏圍城氣漸驕。深宮南顧鞭難及,諸將西征功屢邀。
土司如狼吏如鼠,八捷餘威棄歸路。內莊一夜隕河魁,明日三軍齊縞素。
眼中大創真無幾,可惜偷安旋就撫。閣鴉關外曉傳烽,靄翠營南夜鳴鼓。
邇來桑海變須臾,此輩根株未盡除。夷性陸梁還似故,朝家謀略故非疏。
經營特借強藩力,辛苦開疆一載余。至今父老猶能說,墨守輸攻真勁敵。
老窠地險石作城,要陝不容雙騎入。銅牙毒矢斃濡縷,竹柄長矛利鈎棘。
馬蹄過嶺捷於猱,革甲環身輕似葉。連宵斫陣萬炬明,散入深林曉無跡。
蛇神蟲鬼助饕虐,飛食人頭吐人血。砦前路斷臨奔壑,失勢一摧千萬尺。
四山伐木斫作廂,裹用牛皮冒生鐵。石椒懸縆下槌門,雷斧轟天巨靈劈。
攀藤健兒氣力盡,拍手蠻娘笑投石。重圍坐困又經時,轉粟方愁乏良策。
豈知存滅總關天,渠首終成戲下懸。萬嶺提封開四郡,一朝腥穢滌千年。
自此岩疆少蜂蠆,餘威遠懾諸苗砦。空留徼外廓清功,自蹈人間僣亡罪。
此日重勞問罪師,烏飛三匝失棲枝。忽傳耐德生還日,趙氏中山尚有兒。
烏蒙犄角稱甥舅,曾是安坤舊婚媾。也挈遺孤代乞哀,復歸故土希恩宥。
頗聞軍令競邀驩,滿許閒田復見還。土貢紛紛呈鐵踣,庚苴往往賜銀盤。
寄語封疆諸大吏,從前開闢談何易。莫貪扯手納金錢,此事孤雛有深意。
輸糧禽賊爾何功,王會圖成戎索同。不見天心今厭亂,戰場新鬼盡英雄。
北征杜子美,南山韓退之。二老不可作,宇宙無此詩。
我生三代後,但感風俗醨。遭時仍蹇蹇,去國何遲遲。
吾道重九鼎,人情輕一絲。朅來閩山中,春雨長漓漓。
譬如耕石田,荒穢了弗治。諸生列魚貫,問道多狐疑。
豈知大化心,鳶魚咸恬熙。自嗟為斗米,折腰不能辭。
孰若趙氏賢,齋居坐無為。胸中絕障礙,遇物薄相嬉。
濁酒養身本,黃金媚盜資。二郎志科目,如摘頷下髭。
晚節扶鳩杖,出處靡不宜。步屧尋幽圃,維舟向深池。
五月桑樹影,椹紅醉黃鸝。安得孟東野,雲龍常相隨。
言溯河之滸,聊以鑒清漪。有美趙氏婦,殉義委郊圻。
赴死亦良難,厥志恥中移。銖視千金體,華膴寧啻媸。
初心豈弗皦,一飽成脫遺。孤墳何鬱郁,逝波亦瀰瀰。
徘徊正秋暮,悵望涕漣洏。
我本朱氏女,住在臨川城。家世事趙氏,業惟食農耕。
五歲父乃死,天復令我盲。莫知朝與昏,所依母與兄。
母兄日困窮,何以資我身。一朝聞密言,與盲出東門。
阿母送我出,阿兄抱我行。不見所向途,但聞風雨聲。
行行五里餘,忽有呼兄名。兄乃棄我走,客前撫我言。
我與趙世親,復與汝居鄰。聞汝即赴死,扶服到河濱。
我身盡沾濡,不復知我身。汝但與我歸,養汝不記年。
涔涔遵旋路,咽咽還入城。城中盡驚問,戚促不能言。
望門喚易衣,恐我身致患。再呼我母來,汝勿憂饑寒。
汝但與盲居,保汝母女全。我母為之泣,我鄰為之嘆。
喜我生來歸,疑我能再明。況得與母居,不異吾父存。
我今已十三,溫飽兩無營。我母幸康強,不知兄何行。
我母本慈愛,我兄亦艱勤。所驅病與貧,遂使移中情。
當日不知死,今日豈料生。我死何足憾,我生何足榮。
所恨天地生,不如主翁仁。誰能為此德,婁公名起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