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妍姿巧笑,和媚心腸。
知音識曲,善為樂方。
哀弦微妙,清氣含芳。
流鄭激楚,度宮中商。
感心動耳,綺麗難忘。
離鳥夕宿,在彼中洲。
延頸鼓翼,悲鳴相求。
眷然顧之,使我心愁。
嗟爾昔人,何以忘憂。
棄故鄉。
離室宅。
遠從軍旅萬里客。
披荊棘。
求阡陌。
側足獨窘步。
路局苲。
虎豹嗥動。
雞驚禽失。
群鳴相索。
登高山。
奈何蹈盤石。
樹木叢生郁差錯。
寢蒿草。
蔭松柏。
涕泣雨面沾枕席。
伴旅單。
稍稍日零落。
惆悵竊自憐。
相痛惜。
兄弟共行游,驅車出西城。
野田廣開闢,川渠互相經。
黍稷何鬱郁,流波激悲聲。
菱芡覆綠水,芙蓉發丹榮。
柳垂重蔭綠,向我池邊生。
乘渚望長洲,群鳥讙嘩鳴。
萍藻泛濫浮,澹澹隨風傾。
忘憂共容與,暢此千秋情。
臨台行高。
高以軒。
下有水。
清且寒。
中有黃鵠往且翻。
行為臣。
當盡忠。
願令皇帝陛下三千歲。
宜居此宮。
鵠欲南遊。
雌不能隨。
我欲躬銜汝。
口噤不能開。
我欲負之。
毛衣摧頹。
五里一顧。
六里徘徊。
文人相輕,自古而然。傅毅之於班固,伯仲之間耳,而固小之,與弟超書曰:「武仲以能屬文為蘭台令史,下筆不能自休。」夫人善於自見,而文非一體,鮮能備善,是以各以所長,相輕所短。里語曰:「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斯不自見之患也。
今之文人:魯國孔融文舉、廣陵陳琳孔璋、山陽王粲仲宣、北海徐幹偉長、陳留阮瑀元瑜、汝南應瑒德璉、東平劉楨公幹,斯七子者,於學無所遺,於辭無所假,咸以自騁驥騄於千里,仰齊足而並馳。以此相服,亦良難矣!蓋君子審己以度人,故能免於斯累,而作論文。
王粲長於辭賦,徐幹時有齊氣,然粲之匹也。如粲之《初征》、《登樓》、《槐賦》、《征思》,干之《玄猿》、《漏卮》、《圓扇》、《橘賦》,雖張、蔡不過也,然於他文,未能稱是。琳、瑀之章表書記,今之雋也。應瑒和而不壯,劉楨壯而不密。孔融體氣高妙,有過人者,然不能持論,理不勝辭,至於雜以嘲戲。及其所善,揚、班儔也。
常人貴遠賤近,向聲背實,又患闇於自見,謂己為賢。夫文本同而末異,蓋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備其體。
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力強而致。譬諸音樂,曲度雖均,節奏同檢,至於引氣不齊,巧拙有素,雖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
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是以古之作者,寄身於翰墨,見意於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託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於後。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顯而制禮,不以隱約而弗務,不以康樂而加思。夫然則,古人賤尺璧而重寸陰,懼乎時之過已。而人多不強力;貧賤則懾於饑寒,富貴則流於逸樂,遂營目前之務,而遺千載之功。日月逝於上,體貌衰於下,忽然與萬物遷化,斯志士之大痛也!
融等已逝,唯干著論,成一家言。
如此江山,幾人還記,舊爭雄處。北府軍兵,南徐壁壘,浪捲前朝去。
驚帆蘸水,崩濤颭雪,不為愁人少住。嘆永嘉、流人無數,神傷只有衛虎。
臨風太息,髯奴獅子,年少功名指顧。北拒曹丕,南連劉備,霸業開東路。
而今何在,一江燈火,隱隱揚州更鼓。吾老矣、不知京口,酒堪飲否。
朝發鄴城,夕宿韓陵。霖雨載塗,輿人困窮。載馳載驅,沐雨櫛風。
舍我高殿,何為泥中。在昔周武,爰暨公旦。載主而征,救民塗炭。
彼此一時,唯天所贊。我獨何人,能不靖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