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關車之舝兮,思孌季女逝兮。
匪飢匪渴,德音來括。
雖無好友?式燕且喜。
依彼平林,有集維鷮。
辰彼碩女,令德來教。
式燕且譽,好爾無射。
雖無旨酒?式飲庶幾。
雖無嘉肴?式食庶幾。
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陟彼高岡,析其柞薪。
析其柞薪,其葉湑兮。
鮮我覯爾,我心寫兮。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四牡騑騑,六轡如琴。
覯爾新婚,以慰我心。
譯文
車輪轉動車轄響,嫵媚少女要出閣。不再饑渴慰我心,有德淑女來會合。雖然沒有好朋友,宴飲相慶自快樂。
叢林茂密滿平野,長尾錦雞棲樹上。那位女娃健又美,德行良好有教養。宴飲相慶真愉悅,愛意不絕情綿長。
雖然沒有那好酒,但願你能喝一盞。雖然沒有那好菜,但願你能吃一點。雖然德行難配你,且來歡歌舞翩躚。
登上高高那山岡,柞枝劈來當柴燒。柞枝劈來當柴燒,柞葉茂盛滿樹梢。此時我能接到你,心中煩惱全消掉。
巍峨高山要仰視,平坦大道能縱馳。駕起四馬快快行,挽韁如調琴弦絲。今遇新婚好娘子,滿懷欣慰稱美事。
注釋
間關:車行時發出的聲響。舝(xiá):同「轄」,車軸頭的鐵鍵。
孌:嫵媚可愛。季女:少女。逝:往,指出嫁。
飢、渴:《詩經》多以饑渴隱喻男女性事。
括:猶「佸」,會合。⑸式:發語詞。燕:通「宴」,宴飲。
.依:茂盛的樣子。
鷮(jiāo):長尾野雞。
辰:通「珍」,美好。或訓為善,亦通。
譽:通「豫」,安樂。
無射(yì):不厭。亦可作「無斁」。
庶幾:此猶言「一些」。
湑(xǔ):茂盛。
鮮:猶「斯」,此時。覯(gòu):遇合。
寫:通「瀉」,宣洩,指歡悅、舒暢。
景行:大路。
騑(fēi)騑:馬行不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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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的主題,影響較大者有二說。《毛詩序》云:「《車舝》,大夫刺幽王也。褒姒嫉妒,無道並進,讒巧敗國,德澤不加於民。周人思得賢女以配君子,故作是詩也。」鄒肇敏駁之云:「思得孌女以間其寵,則是張儀傾鄭袖,陳平紿閼氏之計耳。以嬖易嬖,其何能淑?且賦《白華》者安在?豈真以不賢見黜?詩不諷王復故後,而諷以別選新昏,無論艷妻驕扇,寵不再移,其為倍義而傷教,亦已甚矣。」(姚際恆《詩經通義》引)鄒氏的批評可謂激切有力。但自《楚茨》到此篇共十篇,《詩序》皆以為刺幽王,恐怕也是有所本的。《詩序》之意,不過以為此篇亦《關雎》歌后妃之德之類,為借古諷今之作。鄒氏抓住「周人思得賢女以配君子」一句大作文章,也非通達之論。朱熹《詩集傳》則說:「此宴樂新昏之詩。」方玉潤《詩經原始》以道學家之眼光,駁朱熹之說曰:「夫樂新昏,則德音燕譽無非賢淑,而高山景行,亦屬閨門。試思女子無儀是式,而何德音之可譽?閨門以貞靜是修,更何仰止之堪思?」方氏以當時的價值觀規範數千年前人們的思想感情,故扞格難入。誠哉,知人論世之難也。然則朱熹之說,確為不刊之論,所以今人多從之。
全詩五章,皆以男子的口吻寫娶妻途中的喜樂及對佳偶的思慕之情。首章寫娶妻啟程。詩從娶親的車聲中開始。隨着「間關」的車聲,朝思暮想的少女就出嫁了。這其中流露出詩人積蓄已久的欣喜若狂之情。然而詩人又天真地聲明:「匪飢匪渴,德音來括。」高興的原因絕非因為性愛的饑渴即將滿足,而是對女子美德的崇慕,真可謂好德勝於好色了。這當然是戀人「此地無銀三百兩」而已,所以下文又禁不住一往情深地說:「雖無好友,式燕且喜。」次章寫婚車越過平林。由林莽中成雙成對的野雞,想到了車中的「碩女」,再加上她美好的教養和品德,更使詩人情懷激盪,信誓旦旦:「式燕且譽,好爾無射」,我愛你終生不渝!第三章繼續是男子對女子情真意切的傾訴:我家雖沒有美酒佳肴,我也沒有崇高的品德,但卻有一顆與你相親相愛的心。這些樸實無華的語言,衝口而出,感人至深。第四章寫婚車進入高山。這裡有茂盛的柞樹。「陟彼高岡,析其柞薪。析其柞薪,其葉湑兮。」「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這是當時的諺語,所以詩人由「析薪」想到了娶妻。而柔嫩鮮艷的綠葉,是美麗可愛新婦的最好比喻;由《七月》「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一句,可以確信「其葉湑兮」是寫新婦的光彩照人的。這裡詩人融詠物與比興為一體,巧妙地表現了對新婦的喜愛。最後兩句更是直抒情懷:「鮮我覯爾,我心寫兮。」意思是說:今天和你結為伴侶,我心裡真是舒服極了。尾章寫婚車越過高山,進入大路。詩人仰望高山,遠眺大路,面對佳偶,情滿胸懷,詩句自肺腑流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這是敘事、寫景,但更多的則是比喻。新婦那美麗的形體和堅貞的德行,正像高山大路一樣令人敬仰和嚮往。詩句意蘊豐厚,氣宇軒昂,因而成為表達一種仰慕之情的最好意象,遂成千古名句。接下兩句「四牡騑騑,六轡如琴「,不僅與首章「間關」二句相呼應,形成迴環之勢,而且那如琴弦的六轡更是包含着詩人對婚後美好和諧生活的豐富想像。最後兩句,又直抒胸臆,情結全篇。
這首詩在藝術上的主要特色,首先是結構上的跌宕。方玉潤說:「前後兩章實賦,一往迎,一歸來。二、四兩章皆寫思慕之懷,卻用興體。中間忽易流利之筆,三層反跌作勢,全詩章法皆靈。」(同上)其次是抒情手法的多樣,或直訴情懷,一瀉方快;或以景寫情,亦景亦情;或比興烘托,意境全出。總之,它是《雅》詩中優秀的抒情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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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關蒼蒼柳陰碧,寶馬流蘇紛絡繹。日中傳呼洗象來,玉河波射珊瑚赤。
須臾鉦鼓千雲霄,萬夫聲寂如秋宵。虎毛蠻奴踞象頂,丘山不動何岧嶢。
岸邊突兀二十四,直下波濤若崩墜。縱橫欲蹴黿鼉宅,騰踏還成鵝鸛隊。
乍如昆明習鬥戰,萬乘旌旗眼中見。又如列陣昆陽城,雷雨行天神鬼驚。
奴子胡旋氣遒壯,忽沒中流狎巨浪。撇波一躍萬人呼,幡然卻出層霄上。
今年丞相收夜郎,扶南盤況舊王章。遠隨方物貢天闕,屹然立仗金階旁。
聖朝自不貴異物,致此亦足威遐荒。黃門鼓吹暮復動,海立山移浩呼洶。
大秦獅子多威神,山林豈是天家珍。
【短歌行其一】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短歌行其二】周西伯昌,懷此聖德。三分天下,而有其二。修奉貢獻,臣節不隆。崇侯讒之,是以拘系。後見赦原,賜之斧鉞,得使征伐。為仲尼所稱,達及德行,猶奉事殷,論敘其美。齊桓之功,為霸之首。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一匡天下,不以兵車。正而不譎,其德傳稱。孔子所嘆,並稱夷吾,民受其恩。賜與廟胙,命無下拜。小白不敢爾,天威在顏咫尺。晉文亦霸,躬奉天王。受賜圭瓚,秬鬯彤弓,盧弓矢千,虎賁三百人。威服諸侯,師之所尊。八方聞之,名亞齊桓。河陽之會,詐稱周王,是其名紛葩。
三王德彌薄,惟後用肉刑。
太蒼令有罪,就遞長安城。
自恨身無子,困急獨煢煢。
小女痛父言,死者不可生。
上書詣北闕,闕下歌雞鳴。
憂心摧折裂,晨風揚激聲。
聖漢孝文帝,惻然感至情。
百男何憒憒,不如一緹縈。
二十一日,宗元白:辱書雲,欲相師。
仆道不篤,業甚淺近,環顧其中,未見可師者。
雖常好言論,為文章,甚不自是也。
不意吾子自京師來蠻夷間,乃幸見取。
仆自卜固無取,假令有取,亦不敢為人師。
為眾人師且不敢,況敢為吾子師乎?孟子稱「人之患在好為人師」。
由魏、晉氏以下,人益不事師。
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譁笑之,以為狂人。
獨韓愈奮不顧流俗,犯笑侮,收召後學,作《師說》,因抗顏而為師。
世果群怪聚罵,指目牽引,而增與為言辭。
愈以是得狂名,居長安,炊不暇熟,又挈挈而東,如是者數矣。
屈子賦曰:「邑犬群吠,吠所怪也。
」仆往聞庸、蜀之南,恆雨少日,日出則犬吠,余以為過言。
前六七年,仆來南,二年冬,幸大雪逾嶺,被南越中數州。
數州之犬,皆蒼黃吠噬,狂走者累日,至無雪乃已,然後始信前所聞者。
今韓愈既自以為蜀之日,而吾子又欲使吾為越之雪,不以病乎?非獨見病,亦以病吾子。
然雪與日豈有過哉?顧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幾人,而誰敢炫怪於群目,以召鬧取怒乎?仆自謫過以來,益少志慮。
居南中九年,增腳氣病,漸不喜鬧。
豈可使呶呶者,早暮咈吾耳,騷吾心?則固僵仆煩憒,愈不可過矣。
平居,望外遭齒舌不少,獨欠為人師耳。
抑又聞之,古者重冠禮,將以責成人之道,是聖人所尤用心者也。
數百年來,人不復行。
近有孫昌胤者,獨發憤行之。
既成禮,明日造朝,至外庭,薦笏,言於卿士曰:「某子冠畢。
」應之者咸憮然。
京兆尹鄭叔則怫然,曳笏卻立,曰:「何預我耶?」廷中皆大笑。
天下不以非鄭尹而快孫子,何哉獨為所不為也。
今之命師者大類此。
吾子行厚而辭深,凡所作皆恢恢然有古人形貌;雖仆敢為師,亦何所增加也假而以仆年先吾子,聞道著書之日不後,誠欲往來言所聞,則仆固願悉陳中所得者。
吾子苟自擇之,取某事,去某事,則可矣;若定是非以敎吾子,仆才不足,而又畏前所陳者,其為不敢也決矣。
吾子前所欲見吾文,既悉以陳之,非以耀明於子,聊欲以觀子氣色,誠好惡如何也。
今書來言者皆大過。
吾子誠非佞譽誣諛之徒,直見愛甚故然耳!始吾幼且少,為文章,以辭為工。
及長,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苟為炳炳烺烺,務釆色,夸聲音而以為能也。
凡吾所陳,皆自謂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遠乎?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於道不遠矣。
故吾每為文章,未嘗敢以輕心掉之,懼其剽而不留也;未嘗敢以怠心易之,懼其弛而不嚴也;未嘗敢以昏氣出之,懼其昧沒而雜也;未嘗敢以矜氣作之,懼其偃蹇而驕也。
抑之欲其奧,揚之欲其明,疏之欲其通,廉之欲其節;激而發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
本之《書》以求其質,本之《詩》以求其恆,本之《禮》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斷,本之《易》以求其動: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
參之《穀梁氏》以厲其氣,參之《孟》,《荀》以暢其支,參之《莊》,《老》以肆其端,參之《國語》以博其趣,參之《離騷》以致其幽,參之《太史公》以著其潔: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為之文也。
凡若此者,果是耶,非耶?有取乎,抑其無取乎?吾子幸觀焉,擇焉,有餘以告焉。
苟亟來以廣是道,子不有得焉,則我得矣,又何以師云爾哉?取其實而去其名,無招越、蜀吠,而為外廷所笑,則幸矣。
宗元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