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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孔子 〔先秦〕

  信佞臣盡毀詩書 築阿房大興土木

  卻說蒙恬方監築長城,連日趕造,忽又接到始皇詔旨,乃是令他再逐匈奴。蒙恬已返入河南,至此不敢違詔,因復渡河北進,拔取高闕陶山北假等地。再北統是沙磧,不見行人,蒙恬乃停住人馬,擇視險要,分築亭障,仍徙內地犯人居守,然後派人奏報,佇聽後命。嗣有復詔到來,命他回駐上郡,於是拔塞南歸,至行宮朝見始皇。始皇正下令回都,匆匆與蒙恬話別,使他留守上郡,統治塞外。並命辟除直道,自九原抵雲陽,悉改坦途。蒙恬唯唯應命,當即送別始皇,依旨辦理。此時的萬里長城,甫經修築,役夫約數十萬,辛苦經營,十成中尚只二三成,粗粗告就,偏又要興動大工,開除直道,這真是西北人民的厄運,累得叫苦不迭!又況西北一帶,多是山地,層嶺複雜,深谷瀠洄,欲要一律坦平,談何容易。怎奈這位蒙恬將軍,倚勢作威,任情驅迫,百姓無力反抗,不得不應募前去,今日塹山,明日堙谷,性命卻拚了無數,直道終不得完工;所以秦朝十餘年間,只聞長城築就,不聞直道告成,空斷送了許多民命,耗費了許多國帑,豈不可嘆!一片淒涼嗚咽聲。

  越年為秦始皇三十三年,始皇既略定塞北,復思征服嶺南,嶺南為蠻人所居,未開文化,大略與北狄相似,惟地方卑濕,氣候炎熇,山高林密等處,又受熱氣熏蒸,積成瘴霧,行人觸着,重即傷生,輕亦致病,更利害的是毒蛇猛獸,聚居深箐,無人敢攖。始皇也知路上艱難,不便行軍,但從無法中想出一法,特令將從前逃亡被獲的人犯,全體釋放,充作軍人,使他南征。又因兵額不足,再索民間贅婿,勒令同往。贅婿以外,更用商人充數,共計得一二十萬人,特派大將統領,克日南行。可憐咸陽橋上,爺娘妻子,都來相送,依依惜別,哭聲四達。那大將且大發軍威,把他趕走,不准喧譁。看官,你道這贅婿商人,本無罪孽,為何與罪犯並列,要他隨同出征呢?原來秦朝舊制,凡入贅人家的女婿,及販賣貨物的商人,統視作賤奴,不得與平民同等,所以此次南征,也要他行役當兵。這班贅婿商人,無法解免,沒奈何辭過父母,別了妻子,銜悲就道,向南進行。途中越山逾嶺,備嘗艱苦,好多日才至南方,南蠻未經戰陣,又無利械,曉得甚麼攻守的方法,而且各處散居,勢分力薄,驀然聽得鼓聲大震,號炮齊鳴,方才有些驚疑。登高遙望,但見有大隊人馬,從北方迤邐前來,新簇簇的旗幟,亮晃晃的刀槍,雄糾糾的武夫,惡狠狠的將官,都是生平未曾寓目,至此才得瞧着,心中一驚,腳下便跑,那裡還敢對敵?有幾個蠻子蠻女,逃走少慢,即被秦兵上前捉住,放入囚車。再向四處追逐蠻人,蠻人逃不勝逃,只好匍匐道旁,叩首乞憐,情願充作奴僕,不敢抗命。敘寫南蠻,與前回北伐匈奴時,又另是一種筆墨。其實秦兵也同烏合,所有囚犯贅婿商人,統未經過訓練,也沒有甚麼技藝,不過外而形式,卻是有些可怕,僥倖僥倖,竟得嚇倒蠻人,長驅直入。不到數旬,已將嶺南平定,露布告捷。旋得詔令頒下,詳示辦法,命將略定各地,分置桂林南海象郡,設官宰治。所有嶺南險要,一概派兵駐守。嶺南即今兩粵地,舊稱南越,因在五嶺南面,故稱嶺南。五嶺就是大庾嶺,騎田嶺,都龐嶺,萌渚嶺,越城嶺,這是古今不變的地理。惟秦已取得此地,即將南征人眾,留駐五嶺,鎮壓南蠻。又復從中原調發多人,無非是囚犯贅婿商人等類,叫他至五嶺間助守,總名叫做謫戍,通計得五十萬人。這五十萬人離家遠適,長留嶺外,試想他願不願呢!近來西國的殖民政策,也頗相似,但秦朝是但令駐守,不令開墾,故得失不同。

  獨始皇因平定南北,非常快慰,遂在咸陽宮中,大開筵宴,遍飲群臣。就中有博士七十人,奉觴稱壽,始皇便一一暢飲。僕射周青臣,乘勢貢諛,上前進頌道:「從前秦地不過千里,仰賴陛下神聖,平定海內,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當今分置郡縣,外輕內重,戰鬥不生,人人樂業,將來千世萬世,傳將下去,還有甚麼後慮?臣想從古到今,帝王雖多,要象陛下的威德,實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始皇素性好諛,聽到此言,越覺開懷。偏有博士淳于越,本是齊人,入為秦臣,竟冒冒失失的,起座插嘴道:「臣聞殷周兩朝,傳代久遠,少約數百年,多約千年,這都是開國以後,大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今陛下撫有海內,子弟乃為匹夫,倘使將來有田常等人,從中圖亂,淳于越究是齊人,所以僅知田常。若無親藩大臣,尚有何人相救?總之事不師古,終難持久,今青臣又但知諛媚,反為陛下重過,怎得稱為忠臣!還乞陛下詳察!」始皇聽了,免不得轉喜為怒,但一時卻還耐着,便即遍諭群臣,問明得失。當下有一大臣勃然起立,朗聲啟奏道:「五帝不相因,三王不相襲,治道無常,貴通時變。今陛下手創大業,建萬世法,豈愚儒所得知曉!且越所言,系三代故事,更不足法,當時諸侯並爭,廣招遊學,所以百姓並起,異議沸騰,現在天下已定,法令畫一,百姓宜守分安已,各勤職業,為農的用力務農,為工的專心作工,為士的更應學習法令,自知避禁,今諸生不思通今,反想學古,非議當世,惑亂黔首,這事如何使得?願陛下勿為所疑!」始皇得了這番言語,又引起餘興,滿飲了三大觥,才命散席。看官道最後發言的大員,乃是何人?原來就是李斯。李斯此時,已由廷尉升任丞相,他本是創立郡縣,廢除封建的主議,見第二回。得着始皇信用,毅然改制,經過了六七年,並沒有甚麼弊病,偏淳于越獨來反對,欲將已成局面,再行推翻,真正是豈有此理!為此極力駁斥,不肯少容。淳于越卻是多事。到了散席回第,還是余恨未休,因復想出嚴令數條,請旨頒行,省得他人再來饒舌。當下草就奏章,連夜繕就,至翌晨入朝呈上,奏中說是:

  丞相李斯昧死上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並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書非秦紀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刺面成文為黥,即古墨刑,城旦系發邊築城,每旦必與勞役,為秦制四歲刑。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龐言息而人心一,天下久安,永譽無極。謹昧死以聞。

  這篇奏章,呈將進去,竟由始皇親加手筆,批出了一個可字。李斯當即奉了制命,號令四方,先將咸陽附近的書籍,一體搜索,視有詩書百家語,盡行燒毀,依次行及各郡縣,如法辦理。官吏畏始皇,百姓畏官吏,怎敢為了幾部古書,自致犯罪,一面將書籍陸續獻出,一面把書籍陸續燒完,只有曲阜縣內孔子家廟,由孔氏遺裔藏書數十部,暗置複壁裡面,才得保存。此外如窮鄉僻壤,或尚有幾冊留藏,不致盡焚,但也如麟角鳳毛,不可多得。惟皇宮所藏的書籍,依然存在,並未毀去,待至咸陽宮盡付一炬,燒得乾乾淨淨,文獻遺傳,也遭浩劫,煞是怪事!無非愚民政策。

  一年易過,便是始皇三十五年,始皇厭故喜新,又欲大興土木,廣築宮殿,乘着臨朝時候,面諭群臣道:「近來咸陽城中,戶口日繁,屋宇亦逐漸增造,朕為天下主,平時居住只有這幾所宮殿,實不敷用。從前先王在日,不過據守一隅,所築宮廷,不妨狹小,自朕為皇帝後,文武百官,比前代多寡不同,未便再拘故轍。朕聞周文都豐,周武都鎬,豐鎬間本是帝都,朕今得在此定居,怎得不擴充規制,抗跡前王!未知卿等以為何如?」群臣聞命,當然連聲稱善,異口同辭。於是在渭南上林苑中,營作朝宮,先命大匠繪成圖樣,務期規模闊大,震古鑠今,各匠役費盡心思,才得制就一個樣本,呈入御覽。復經始皇按圖批改,某處還要增高,某處還要加廣,也費了好幾日工夫,方將前殿圖樣,斟酌完善,頒發出去,令他照樣趕築;此外陸續批發,次第經營。匠役等既經奉命,就將前殿築造起來,役夫不足,當由監工大吏,發出宮刑徒刑等人,一併作工,逐日營造。相傳前殿規模,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分作上下兩層,上可坐萬人,下可建五丈旗,四面統有迴廊,可以環繞,廊下又甚闊大,無論高車駟馬,盡可驅馳。再經殿下築一甬道,直達南山,上面都有重檐復蓋,迤邐過去,與南山相接,就從山巔豎起華表,作為闕門。殿闕既就,隨筑後宮,五步一樓,十步一閣,不消細說。監工人員,與作工役夫,統已累得力盡筋疲,才算把前殿營造,大略告就。偏始皇又發詔令,說要上象天文,天上有十七星,統在天極紫宮後面,穿過天漢,直抵營室。今咸陽宮可仿天極,渭水不啻天漢,若從渭水架起長橋,便似天上十七星的軌道,可稱閣道。因此再命加造橋樑,通過渭水。渭水兩岸,長約二百八十步,築橋已是費事,且橋上須通車馬,不能狹隘,最少需五六丈,這般巨工,比築宮殿還要加倍。始皇也不管民力,不計工費,但教想得出,做得到,便算稱心。需用木石,關中不足,就命荊蜀官吏,隨地採辦,隨時輸運。工役亦依次徵發,逐屆加添,除匠人不計外,如宮徒兩刑犯人,共調至七十萬有奇。他尚以為人多事少,再分遣築宮役夫,往營驪山石槨,所以此宮一築數年,未曾全竣,到了始皇死後,尚難完成。惟當時宮殿接連,照圖計算,共有三百餘所,關外且有四百餘所,復壓至三百多里,一半已經築就,不過裝璜堊飾,想還欠缺,就中先造的前殿,已早告成。時人因他四阿旁廣,叫做阿房。其實始皇當日,欲俟全工落成,取一美名,後來病死沙邱,終不能償此宿願,遂至阿房宮三字,長此流傳,作為定名了。實是幻影。

  且說始皇既築阿房宮,不待告竣,便將美人音樂,分宮布置,免不得有一番忙碌。適有盧生入見,始皇又惹起求仙思想,便問盧生道:「朕貴為天子,所有製作,無不可為,只是仙人不能親見,不死藥無從求得,如何是好!」盧生便信口答道:「臣等前奉詔令,往求仙人,並及靈芝奇藥,曾受過多少風波,終未能遇,這想是有鬼物作祟,隱加阻害。臣聞人主欲求仙術,必須隨時微行,避除惡鬼,惡鬼遠離,真人便至;若人主所居,得令群臣知曉,便是身在塵凡,不能招致真人,真人入水不濡,入火不爇,乘雲駕霧,到處可至,所以萬年不死,壽與天地同長。今陛下躬親萬機,未能恬淡,雖欲求仙,終恐無益。自今以後,願陛下所居宮殿,毋使外人得知,然後仙人可致,不死藥亦可得呢。」全是瞎說。這一席話,說得始皇爽然若失,不禁欷歔道:「怪不得仙人難致,仙藥難求!原來就中有這般阻難,朕今才如夢初覺了。但朕既思慕真人,便當自稱真人,此後不再稱朕,免為惡鬼所迷。」面前就是惡鬼,奈何不識。盧生即順勢獻諛道:「究竟陛下聖明天縱,觸處洞然,指日就可成仙了。」指日就要變鬼了。說畢,即頓首告退。看官試想始皇為人,雖然有些痴呆,究竟非婦孺可比;況併吞六國,混一區宇,總有一番英武氣象,為甚麼聽信盧生,把一派荒誕絕倫的言語,當作真語相看,難道前此聰明,後忽愚昧麼?小子聽得鄉村俗語云:聰明一世,懵懂一時,越是聰明越是昏,想始皇一心求仙,所以不多思索,誤入迷途呢。

  自經始皇迷信邪言,遂令咸陽附近二百里內,已成宮觀二百餘所,統要添造復道甬道,前後聯接,左右遮蔽,免得遊行時為人所見,瞧破行蹤。並令各處都設帷帳,都置鐘鼓,都住妃嬙,其餘一切御用物件,無不具備。今日到這宮,明日到那宮,一經趨入,便是吃也有,穿也有,侑觴伴寢,一概都有。只是這班宋子齊姜,吳姬趙女,撥入阿房宮裡,伺候顏色,打扮得齊齊整整,裊裊婷婷,專待那巫峽襄王,來做高唐好夢。有幾個僥倖望着,總算不虛此生,仰受一點聖天子的雨露。但也不過一年一度,仿佛牛郎織女,只許七夕相會,還有一半晦氣的美人,簡直是一生一世,盼不到御駕來臨,徒落得深宮寂寂,良夜淒淒。後人杜牧嘗作阿房宮賦,中有數語云:

  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

  內多怨女,外多曠夫,興朝景象,豈宜若此!那始皇尚執迷不悟,鎮日裡微行宮中,不使他人聞知。且令侍從人員,毋得漏泄,違命立誅。侍從自然懍遵,不過始皇是開國主子,究竟不同庸人,所有內外奏牘,仍然照常批閱,凡一切築宮人役,勞績可嘉,便令徙居驪邑雲陽,十年免調。總計驪邑境內,遷住三萬家,雲陽境內,遷住五萬家,又命至東海上朐界中,立石為表,署名東門。他以為皇威廣被,帝德無涯,那知百姓都願守土著,不樂重遷,雖得十年免役,還是怨多感少,忍氣吞聲。始皇何從知悉?但覺得言莫予違,快樂得很。

  一日遊行至梁山宮,登山俯矚,忽見有一隊人馬,經過山下,武夫前呵,皂吏後隨,約不下千餘人,當中坐着一位寬袍大袖的人員,也是華麗得很,可惜被羽蓋遮住,無從窺見面目。不由的心中驚疑,便顧問左右道:「這是何人經過,也有這般威風?」左右仔細審視,才得據實復陳。為了一句答詞,遂令始皇又起猜嫌。小子有詩詠道:

  欲成大德務寬容,寧有苛殘得保宗!

  怪底秦皇終不悟,但工溪刻好行兇。

  究竟山下是何人經過。容至下回發表。

  始皇之南征北略,已為無名之師,顧猶得曰華夷大防,不可不嚴,乘銳氣以逐蠻夷,亦聖朝所有事也。乃誤信李斯之言,燒詩書,燔百家語,果奚為者?詩書為不刊之本,百家語亦有用之文,一切政教,恃為模範,顧可付諸一炬乎?李斯之所以敢為是議者,乃隱窺始皇之心理,揣摩迎合耳。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豈一人所得而私?始皇不知牖民,但務愚民,彼以為世人皆愚,而我獨智,則人莫予毒,可以傳世無窮。庸詎知其不再傳而即止耶!若夫阿房之築,勞役萬民,圖獨樂而忘共樂,徒令怨女曠夫,充塞內外,千夫所指,無疾而死,況怨曠者之數不勝數乎!其亡也忽,誰曰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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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

作者:孔子

孔子(公元前551年9月28日-公元前479年4月11日),子姓,孔氏,名丘,字仲尼,魯國陬邑(今山東曲阜)人,祖籍宋國(今河南),中國古代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學派創始人。孔子開創私人講學之風,倡導仁義禮智信。有弟子三千,其中賢人七十二。曾帶領部分弟子周遊列國十三年,晚年修訂六經(《詩》《書》《禮》《樂》《易》《春秋》)。去世後,其弟子及再傳弟子把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語錄和思想記錄下來,整理編成《論語》。該書被奉為儒家經典。 

孔子其它诗文

《閻醇老作默齋》

孔子 〔先秦〕

淨名良久文殊嘆,此是如來不二門。

要識結瘖非是默,應知分別亦無言。

一弦曾得嵇生愧,三復能令孔子尊。

正復立談封萬戶,時清何害口瀾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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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新衡陽徐使君左司山長》

孔子 〔先秦〕

醉墨淋漓天地間,誰知大德不踰閒。世無孔子今希孔,國有顏淵易鑄顏。

多士龍門一喬嶽,斯文牛耳兩名山。暮春九曲峰前水,一笑風雩氣象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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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榮見示和禪月山居詩盥讀數過六根洒然但余素不曉佛法今以受持孔子教中而見於窮居之所日用者和成七首 其三》

孔子 〔先秦〕

陋屋三間草蓋成,四時蘭菊薦芳馨。但知後圃多栽橘,何必陽山獨采苓。

破睡雪花茶滿盌,慰懷春色酒盈瓶。與人無怨亦無德,自覺長年心自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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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吳生南歸》

孔子 〔先秦〕

自我得曾子,於茲二十年。

今又得吳生,既得喜且嘆。

古士不◇出,百年猶比肩。

區區彼江西,其產多材賢。

吳生初自疑,所擬豈其倫。

我始見曾子,文章初亦然。

崑崙傾黃河,渺漫盈百川。

決疏以道之,漸斂收橫瀾。

東溟知所歸,識路到不難。

吳生始見我,袖藏新文篇。

忽從布褐中,百寶寫我前。

明珠雜璣貝,磊砢或不圓。

問生久懷此,奈何初無聞。

吳生不自隱,欲吐羞俛顏。

少也不自重,不為鄉人憐。

中雖知自悔,學問苦賤貧。

自謂久而信,力行困彌堅。

今來決疑惑,幸冀蒙洗湔。

我笑謂吳生,爾其聽我言。

世所謂君子,何異於眾人。

眾人為不善,積微成滅身。

君子能自知,改過不逡巡。

惟於斯二者,愚智遂以分。

顏回不貳過,後世稱其仁。

孔子過而更,日月披浮雲。

子路初來時,雞冠佩豭豚。

斬蛟射白額,後卒為名臣。

子既悔其往,人誰御其新。

丑夫祀上帝,孟子豈不雲。

臨行贈此言,庶可以書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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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書懷》

孔子 〔先秦〕

高爽清涼郡,登臨佳麗都。

上連三蜀重,旁挾兩淮趨。

天分光牛斗,溪行走舳艫。

新林天際浦,青草柳邊湖。

丁令鶴歸晚,琴高鯉疾驅。

高城布渠答,近市表浮屠。

龍具深耕雨,牛車富入租。

鍾魚廣教飯,簫鼓敬亭巫。

禱請俱先詣,齋修必盡愚。

虔恭問杯珓,疇昔夢摴蒱。

桃李萬家邑,魚鹽百賈區。

棋爭三品勝,錢為七郎輸。

湖上同皇甫,樓中記獨孤。

五雲裘可作,天馬錦應無。

射的穿雲白,蓮房照水烏。

山精今及采,鷹爪得同拘。

右史隸題榜,太和存漏壺。

劘牙虞吏像,衣褐卯神圖。

蠍走收宵螫,蜂讙保穴雛。

泉甘黃薜舊,茶雋白雲腴。

幽寂谷留馬,凌歊舟若鳧。

山登天柱石,水暖句溪蒲。

洞啟三天秘,灘愁六刺迂。

輕煙藏石女,微雨浴花姑。

半夜笛聲起,臨軒桂影敷。

謝公亭別范,孔子井猶洙。

舟起鷺前導,橋橫龍未雩。

子安飛遠近,杜宇訴朝晡。

示爽歸田約,懷冰灑篆娛。

白公謝霞綺,荀媼進雕胡。

神王能旁達,心閒免外虞。

白龜飛入楚,赤馬棹通吳。

孤枕喧鼯鼠,南亭聽蟪蛄。

貢先紅毯貴,俗尚褐袍粗。

蟬蛻裴丞相,聰明陸大夫。

劉詩送拄杖,班傳出葫蘆。

露柱從師指,金杯受賜殊。

漢書國史法,心要藏經郛。

鮒活有奇術,歸還真夢驅。

苦心思懿老,一缽走元孚。

潛隱大中主,躬行外域膜。

儲神天北極,繫念水西隅。

內屏如來地,當陽造化爐。

千年猶可想,一絕定非諛。

昔在中書省,親聞大禹謨。

土階臨黼座,文石上絲絇。

紅繞當階藥,陰留一院梧。

不才持史筆,有愧但書廚。

卜築隨鯤徙,囚山與鵬俱。

忘懷從北院,歸命只南廬。

作賦先招隱,移文卒謝逋。

晚歸真發覆,豈意辱噓枯。

黃屋南巡岳,侯圭畢會塗。

時持莘野鼎,來采會稽菰。

聖主新更化,羈臣首辨誣。

書修天祿閣,游並道山儒。

汩沒顏容改,因循歲月徂。

此生甘泛梗,餘論許分符。

節近書雲日,輪驅畫鹿朱。

川華冰片合,山曲臥屏紆。

入臘占三白,登堂展七扶。

人家多露積,村鼓不鳴桴。

身奉三年最,魂收一紀逾。

可無人嘆息,粗免鬼揶揄。

夜引星朝斗,晨瞻日出嵎。

兩旗嘆潦倒,五馬忘崎嶇。

嚴瀨猶如睦,崑山恐是蘇。

深憐百口逐,只辦四方糊。

旋磨魚千里,彌縫金十奴。

何如今守馥,猶愧舊官呼。

笏有看山拄,歌無擊缶嗚。

江山真肺腑,魚鳥自葭莩。

正賴管城子,能抬墨客徒。

李梅詩格律,斑竹政規模。

事省囚寬系,年豐酒易沽。

近分駟監,遣牧決波騟。

苗獮申軍法,蕃宣奉帝俞。

校旗推妙手,齧鏃視張弧。

杼軋絲雙繭,篁包米一桴。

遇風專戒火,聽雨甚憂圩。

酒盞經旬把,歌茵特地鋪。

賜金夸魏絳,雇曲少周瑜。

碩果園林密,春山雨露濡。

木瓜紅鏤體,銀杏綠勻膚。

栗發風前罅,柑垂霜後株。

蟻侵梨釀蜜,盤走芡圓珠。

野蔌多將{上艹下左禾右旱},春盤細剪蔞。

誰同九日菊,難得一枝萸。

水閱尋魚鶒,沙連合陣鸕。

愛閒多閉閣,因事或操觚。

每捷慚銅缽,工夫體轆轤。

僧談曾接會,老境合師瞿。

窗月重重鏡,松風一一竽。

飫餐佳境蔗,旋鱠早秋鱸。

本是煙霞痼,何疑山澤癯。

計難出柏馬,收必在桑榆。

舊事論新事,今吾非故吾。

意中不足致,身外復何須。

朝市安能隱,田園久已蕪。

斯言誠有味,端不減醍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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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尚書古文孔傳後》

孔子 〔先秦〕

魯恭王壞孔子宅,絲竹之音出四壁。中有古文維《尚書》,安國得之如拱璧。

奏朝擬請立學官,巫蠱事起遂中格。公孫嗣位耽名律,博陸不學遺經籍。

昇平尚亡三篋書,況值漸台兵火迫。張霸偽篇紛然淆,七緯書尤聲赫赩。

白水真人亦好讖,明章後始垂典冊。馬鄭大儒皆讀緯,誰從孔壁探舊策。

高密未觀真古文,遇所引書皆注逸。典寶鳩方贗鼎陳,汩作九共爭指摘。

何人私獲安國書,匹夫懷璧深藏匿。永嘉之亂戎車逼,浮江遂逐五馬跡。

斯文天道呵護深,先聖神靈永珍錫。至寶誰呈喜璧全,豫章內史梅名賾。

黑白辨矣定一尊,《釋文》《正義》確不易。六朝以來無間然,千餘年人心帖懌。

劉氏知幾著《史通》,亦為古文並赤幟。帝王之道本於心,中多二帝派傳嫡。

豈惟淵雲夢未窺,董賈猶為戶外客。何物小儒作疏證,邪辭欲奪談經席。

毛氏亦好詆前賢,《儀禮》妄思辭而辟。說《詩》斥《序》考亭功,毛力攻朱如勁敵。

獨為此書樹屏藩,十目羅羅應紀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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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劇·山神廟裴度還帶》

孔子 〔先秦〕

第一折

(沖末王員外同旦兒、淨家童上)(王員外雲)耕牛無宿料,倉鼠有餘糧。萬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自家汴梁人氏,姓王,名榮,字彥實。嫡親的兩口兒,渾家劉氏。我在這汴梁城中開着個解典庫,家中頗有資財,人口順呼喚作王員外。此處有一人姓裴,名度,字中立。他母親是我這渾家的親姐姐,不想他兩口兒都亡化過了。誰想此人不肯做那經商客旅買賣,每日則是讀書;房舍也無的住,說道則在那城外山神廟裡宿歇。大嫂!(旦兒雲)員外,你有甚麼說?(員外雲)我幾番着人尋那裴度來,與他些錢鈔,教他尋些買賣做,此人堅意的不肯來。(旦兒雲)說他傲慢,你管他做甚麼?(員外雲)看着他那父母的面上,他若來時,你多共少與他些錢鈔。我着人尋他去,人說道今日來;若來時,我自有個主意。(正末上,雲)小生姓裴,名度,字中立,祖居是這河東聞喜縣人氏。小生幼習儒業,頗看詩書,爭奈小生一貧如洗。這洛陽有一人乃王員外,他渾家是小生母親的親妹子。俺姨夫數次教人來喚,小生不曾得去。小生離了家鄉,來到這洛陽尋了數日,今日須索走一遭去。想咱人不得志呵,當以待時守分。何日是我那發跡的時節也呵!(唱)

【仙呂】【點絳唇】我如今匣劍塵埋,壁琴土蓋,三十載。憂愁的髭鬢斑白,尚兀自還不徹他這窮途債。

【混江龍】幾時得否極生泰?看別人青雲獨步立瑤階,擺三千珠履,列十二金釵。我不能勾丹鳳樓前春中選,伴着這蒺藜沙上野花開。則我這運不至,我也則索寧心兒耐。久淹在桑樞瓮牖,幾時能勾畫閣樓台?

(正末雲)有那等人道:"裴中立,你學成滿腹文章,比及你受窘時,你投托幾個相知,題上幾句詩,也得些滋潤也。"您那裡知道也!(唱)

【油葫蘆】我則待安樂窩中且避乖,爭奈我便時未來!想着這紅塵萬丈困賢才,那個似那魯大夫親贈他這千斛麥?那個似那龐居士可便肯放做來生債?自無了田孟嘗,有誰人養劍客?待着我折腰屈脊的將詩賣,怕不待要尋故友、訪吾儕。

【天下樂】好教我"十謁朱門九不開",我可便難也波禁,難禁那等朽木材:一個個鋪眉苫眼妝些像態,他肚腸細,胸次狹,眼皮薄,局量窄。(雲)此等人本性難移,(唱)可不道他山河容易改?(正末雲)可早來到也。報復去,道有裴中立在門首。(家童雲)你則在這裡,我報復去。員外,有裴中立在門首。(員外雲)着他過來。(家童雲)理會的。員外着你過去。(正末見科,雲)姨夫、姨娘請坐,受您侄兒幾拜。(旦兒雲)裴度,想你父母身亡之後,你不成半器,不肯尋些買賣營生做,你每日則是讀書。我想來:你那讀書的窮酸餓醋有甚麼好處,幾時能勾發跡也!(正末雲)姨娘不知,聖人云:"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小生我雖居貧賤,我身貧志不貧。(員外雲)大嫂,人說他胸次高傲,果然如此!我雖不通古今,你是讀書人,你說那為人的道理,我試聽咱。(旦兒雲)誰聽你那"之乎者也"的!(正末唱)

【那吒令】正人倫,傳道統,有堯之君大哉;理綱常,訓典謨,是孔之賢聖哉;邦反坫,樹塞門,敢管之器小哉。整風俗遺後人,立洪範承先代,養情性抱德懷才。

(旦兒雲)懷才,懷才,你且得頓飽飯吃者!(正末唱)

【鵲踏枝】則我這虀鹽運怎生捱!時難度與興衰。配四聖十哲,定七政三才。君聖明威伏了四海,敢則他這廟堂臣八輔三台。

(旦兒雲)你空有滿腹文章。你則不如俺做經商的受用。你這等氣高樣大,不肯來俺家裡來;你便勤勤的來呵,我也不趕你去也。(正末唱)

【寄生草】則我這窮命薄如紙,您侯門深似海,空着我十年守定青燈捱!我若是半生還不徹黃虀債,我穩情取一身跳出紅塵外。(員外雲)看你這般窮嘴臉,知他是幾時能勾發跡!(正末唱)你休笑這孤寒裴度困閭檐,(帶雲)則不但小生受窘,(唱)尚兀自絕糧孔聖居陳、蔡。

(員外雲)大嫂,你聽他,但開口則是攀今攬古。(旦兒雲)裴度,你學你姨夫做些買賣。你無本錢,我與你些本錢,尋些利錢使,可不氣概?不強似你讀書,有甚麼好處!(正末唱)

【後庭花】你教我休讀書,做買賣;你着我去酸寒,可便有些氣概。你正是那得道夸經紀,我正是成人不自在。(旦兒雲)你窮則窮,則是胸次高傲。(正末唱)我胸次卷江淮,志已在青霄雲外。嘆窮途年少客,一時間命運乖!有一日顯威風出淺埃,起雲雷變氣色。

【青哥兒】我穩情取登壇、登壇為帥,我掃妖氛息平蠻貊,你看我立國安邦為相宰。那其間日轉千階,喜笑盈腮,掛印懸牌,坐金鼎蓮花碧油幢,骨刺刺的繡旗開。恁時節您看我敢青史內標名載!(旦兒雲)我本待與你頓飯吃;你這等說大言,我也無那飯也無那錢鈔與你,你出去!(正末雲)小生但得片雲遮頂,不在他人之下。(旦兒雲)看了你這般嘴臉,一世不能勾發跡,出去!(正末雲)好無禮也!你數番教人來請我,來到這裡,將這等言語輕慢小生!罷、罷、罷!我凍死餓死,再也不上你家門來!(唱)

【尾聲】他則是寄着我這紫羅襴,放着我那黃金帶,想"吾豈匏瓜也哉"!更怕我辱沒了您門前下馬台。有一日列簪纓畫戟門排,瓊林宴花壓帽檐歪,天香惹宮錦襟懷,你看我半醉春風笑滿腮。我將那紫絲韁慢擺,更和那三檐傘雲蓋。放心也,我不道的滿頭風雪卻回來!(下)

(員外雲)大嫂,裴度去了也。(旦兒雲)去了也。(員外雲)他敢有些怪我?(旦兒雲)可知哩!(員外雲)大嫂,你不知道,恰才我見裴度此人非同小可。此人將來必然崢嶸有日;我自有個主意了也。他如今怪我,久以後致謝我也遲哩!今日無甚事,我去白馬寺中走一遭去。(下)(旦雲)安排茶飯,等員外來家食用。我且回後堂中去。(下)

第二折

(長老引淨行者上,雲)老去禪僧不下階,兩條眉似雪分開。有人問我年多少,澗下枯松是我栽。老僧汴梁白馬寺長老是也。自幼舍俗出家,在白馬寺中修行。但是四方客官,都來寺中遊玩。此處有個秀才,姓裴,名度,字中立。此人文武全才,奈時運未至。此人每日來寺中,老僧三頓齋食管待。今日無甚事,方丈中閒坐。行者,門首覷者,看有甚麼人來?(淨行者雲)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南無爛蒜吃羊頭,娑婆娑姿,抹奶抹奶。理會的。(王員外上,雲)自家王彥實,來到這白馬寺中也。行者,你師父在家麼?(淨行者雲)撲之,師父不在家。(員外雲)那裡去了?(淨行者雲)去姑子庵子裡做滿月去了。(員外雲)報復去,道我王員外在於門首。(淨行者雲)哄你耍子哩!師父,王員外在門首。(長老雲)道有請。(淨行者雲)有請。(做見科)(長老雲)員外從何而來?請坐。(員外雲)小人無事可也不來。敢問長者:裴中立這幾日來也不來?每日見不?(長老雲)終日在此寺中。(員外雲)長老,小人有一件事央及長老:我留下這兩個銀子,若裴度來時……(打耳喑科)(長老雲)員外放心,都在老僧身上!你吃茶去。(淨行者雲)搗蒜泡茶來!(員外雲)不必吃茶了,長老勿罪!我出的這門來。我為何不留裴度在我家裡住?我則怕此人墮落了功名。胸中志氣吐虹霓,爭奈文齊福不齊!一朝雲路飛騰遠,脫卻白襴換紫衣。(下)(長老雲)員外去了也。老僧逐日常管齋食,今日這早晚裴中立敢待來也。(正末上,雲)小生裴度,前者被姨娘、姨夫一場羞辱,小生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小生多虧這白馬寺長老:一日三齋,未嘗有缺;每談清話,甚得其清致。小生日日寺中三齋,到晚在這城南山神廟中安歇。時遇冬天,今日早間起來,出廟時尚且晴明,入的城來一天風雪,紛紛楊揚下着國家祥瑞。好大雪也呵!(唱)

【南呂】【一枝花】恰便似梅花遍地開,柳絮因風起。有山皆瘦嶺,無處不花飛。凜冽風吹,風纏雪銀鵝戲,雪纏風玉馬垂。採樵人荷擔空回,更和那釣魚叟披蓑倦起。

【梁州】看路徑行人絕跡,我可便聽園林凍鳥時啼。這其間袁安高臥將門閉。這其間尋梅的意懶,訪戴的心灰,烹茶的得趣,映雪的傷悲。冰雪堂凍蘇秦懶謁張儀,藍關下孝韓湘喜遇昌黎。我、我、我,飄的這眼眩耀,認不的個來往回歸;是、是、是,我可便心恍惚,辨不的個東西南北;呀、呀、呀,屯的這路瀰漫,分不的個遠近高低。瓊姬素衣,紛紛巧剪鵝毛細;戰八百萬玉龍退敗,鱗甲縱橫上下飛。可端的羨殺馮夷!

(正末雲)這雪越下的大了也。(唱)

【隔尾】這其間正亂飄僧舍茶煙濕,密灑歌樓酒力微,青山也白頭老了塵世。都不到一時半刻,可又早周圍四壁,添我在冰壺畫圖里。

(正末雲)可早來到也。我入的這方丈門來。無人報復,我自過去。(見長老科)(淨行者雲)裴秀才來了也,我報復去。有裴秀才在門首。(長老雲)恰才說罷,裴秀才來到,請坐!行者,看茶來;一壁看齋,裴秀才這早晚不曾吃飯哩!(淨行者雲)看齋!小蔥兒鍋燒肝白腸。(正末雲)小生多蒙吾師厚德管待,此恩終生不忘,小生異日必當重報!(長老雲)中立不見外,但忘懷而已!無物為款,聊盡薄心也。(正末唱)

【牧羊關】念小生居在白屋,處於布衣,多感謝長老慈悲!為小生緣薄,承吾師厚禮;見一日無空過,整三頓飽齋食。你今日患難哀憐我,久以後得崢嶸答報你。

(長老雲)先生,近者有一等閭閻市井之徒暴發,為人妄自尊大,追富傲貧;據先生滿腹才學,為人忠厚,處於布衣。其理善惡兩途,豈不嘆哉!(正末雲)吾師不知,如今有等輕薄之子,重色輕賢,真所謂井底之蛙耳,何足掛齒也!(唱)

【罵玉郎】有那等嫌貧愛富的兒曹輩,將俺這貧傲慢,把他那富追陪,那個肯恤孤念寡存仁義?有那一等靠着富貴,有干萬喬所為,有那等夸強會。(長老雲)秀才真乃英才之輩,比他人不同也。(正末唱)

【感皇恩】他顯耀些飽暖衣食,賣弄些精細伶俐。怎聽他假文談,胡答應,強支持!出身於市井,便顯耀雄威;則待要邀些名譽,施些小惠,要些便宜。(長老雲)真乃君子、小人不同也!(正末唱)

【採茶歌】無才學有權勢,有文章受驅馳,長老,這的是鶴長鳧短不能齊!比小生剩趲浮財潤自己,比吾師身穿幾件虼蟲兩皮。

(長老雲)行者,看齋食裴秀才吃,共話一日,肚中飢了也。(淨行者擺齋科)(正末雲)小生逐日定害,何以克當!(長老雲)先生何故如此發言?你則是未遇間,久以後必當登雲路。行者,門首看者,看有甚麼人來,報復我知道。(外扮趙野鶴上,雲)睹物觀容知禍福,相形風鑒辨低高。道號皆稱無虛子,肉眼通神趙野鶴。貧道姓趙,雙名野鶴,道號無虛道人。自幼習學風鑒,貧道我斷人生死無差,相人貴賤有準,是這汴梁人氏。此處白馬寺有一僧人,乃是惠明長老,是我同堂故友。此人自幼舍俗出家;貧道在此貨卜為生,每日到於寺中閒坐。今日到於寺中,探望長老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行者,你師父在方丈中麼?(淨行者雲)師父方丈中有!(野鶴雲)報復去。(淨行者雲)理會的。師父,有趙野鶴在於門首。(長老雲)有請!(淨行者雲)先生,師父有請!(見科)(長老雲)先生,數日不見,請坐!(野鶴雲)長老請坐!(長老雲)裴中立,你與先生相見咱。此人乃趙野鶴,善能風鑒,斷人生死富貴如神。(正末雲)小生雖未與足下識荊,所煩相小生禍福咱。(野鶴做驚科,雲)此位秀才何人?(長老雲)先生,此人姓裴,名度,字中立,學成滿腹文章,未曾進取功名,有煩先生相裴秀才幾時為官?(野鶴雲)秀才,你恕罪,我這陰陽有準,我斷人禍福無差。可惜也!你看你凍餓紋入口,橫死紋鬢角連眼。魚尾相牽入太陰。遊魂無宅死將臨,下侵口角如煙霧,即目形軀入土深。可憐也!你明日不過午,你一命掩泉土。明日巳時前後,你在那亂磚之下板僵身死。可憐也!(正末雲)此人見小生身上藍縷,故云如此,特地藐視於小生,好世情也呵!(野鶴雲)秀才,你休怪!我是肉眼通神相,看你面貌上無一部可觀處。你看你五露、三尖、六極!五露者,是眼突、耳反、鼻仰、唇掀、喉結。經曰:一露二露,有衫無褲;露若至五,夭壽孤苦;五露俱無,福壽之模。六極者;頭小為一極,夫妻不得力;額小為二極,父母少溫習;目小為三極,平生少知識;鼻小為四極,農作無休息;口小為五極,身無剩衣食;耳小為六極,壽命暫朝夕。我與你細細的詳推。(正末唱)

【賀新郎】通神的許負細詳推,地閣天倉,蘭台廷尉測他那山根印堂人中貴,五露三停六極,龍角魚尾伏犀;肉眼藏天地理,風鑒隱鬼神機。斷禍福、觀氣色、占凶吉,這廝好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野鶴雲)秀才,你休怪小子。我敢斷人生死無差,生則便生,死則便死,相法中無有不准.江湖上誰不知道肉眼通神相!人皆稱呼我做無虛道人。(正末唱)

【哭皇天】噤聲!這廝得道夸經紀,學相呵說是非,無半星兒真所為,衡一剗說兵機。(正末雲)裴度怨他怎的!(唱)大剛來則是我時兮命矣!我雖在人閭閻之下、眉睫之間,又不比斗筲之器、疥癬之疾。雖然是我身貧,我身貧志不移;我心經綸天地,志扶持社稷。

【烏夜啼】穩情取禹門三級登鰲背,振天關平地一聲雷。看堂堂圖相麒麟內,有一日列鼎而食,衣錦而回。那其間青霄獨步上天梯,看姓名亞等呼先輩;攀龍鱗,附鳳翼,顯五陵豪氣,吐萬丈虹霓。(野鶴雲)相法所斷,何故大怒?(長老雲)裴中立,雖然相法中如此斷,也看人心上所積,可不道:人有可延之壽也。(野鶴雲)小子無虛言也。(正未唱)

【煞】噤聲!我則理會的"先生之道斯為美";正是"不患人之不己知"。則是你個巧言令色打家賊,不辨個貴賤高低!按不住浩然之氣,你看我登科甲便及第。若是我金榜無名誓不回,有一日我獨步丹墀。(長老雲)秀才,再答話一回去波。(正末不辭出門科,雲)罷、罷、罷!(唱)

【尾聲】雖是我十年窗下無人比,穩情取一舉成名天下知。(野鶴雲)可惜此人文齊福不齊也!(正末唱)我既文齊福不齊,脫白襴,換紫衣,列虞侯,擺公吏,那威嚴,那英氣,那精神,那雄勢,腆着胸脯,拈着髭鬁!寶雕鞍側坐,鑌鐵鐙斜挑,翠藤鞭款鳧,縷金轡輕搖,笑吟吟喜春風驟、馬嬌嘶。列紫衫銀帶,擺繡帽宮花,簇朱幢皂蓋,擁黃鉞白旄用,那其間酬心愿,遂功名,還故里。(下)

(長老雲)裴中立含怒而去。(野鶴雲)可惜裴秀才,明日不過午,必定掩泉土。此人死於亂磚瓦之下,板僵身死。長老,小子告回也。(長老雲)先生,再坐一會兒去。(野鶴雲)小子不必坐,明日再來望。我出的寺門來,且回我家中去也。(下)(長老雲)裴中立如此造物!(淨行者雲)苦哉也!(長老雲)老僧且回方丈中。待到明日,若日午之後裴中立來時。萬千歡喜;若午後真箇不來,老僧領着行者,親身直到城外山神廟,看裴秀才走一遭去。(下)(淨行者雲)阿彌陀佛!這一會打在亂磚底下,苦也!苦也!(下)(韓夫人同韓瓊英上,雲)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休道黃金貴,安樂最值錢。老身姓李,夫主姓韓。夫主為洛陽太守,別無得力兒男,止有一女,小字瓊英,嫡親的三口兒家屬。為因上司差國舅傅彬計點河南府錢糧,至此洛陽,問我夫主要下馬錢一千貫;因我夫主在此洛陽秋毫無犯,家無囊畜之資,亦難去科斂民財,我夫主未曾應酬,以此傅彬懷恨。不期傅彬使過官錢一萬貫,後來事發到官,問傅彬追征前項髒物;不想傅彬指下夫主三千貫髒。都省無好官長,奏聞行移至本府,提下夫主下於縲紲,賠髒三千貫。事以不明,難為伸訴,爭奈下情不能上達,何須分辯!休越朝廷法例,舒心賠納。家中收拾只勾送飯日用而已,俺兩口兒面上,眾親戚齎助一千貫。老身只生的這個孩兒,因父祖名家,老身嚴加訓教,此女讀書吟詩寫字。在城裡外多虧我這女孩兒懷羞搠筆題詩,救父之難,得市戶鄉民側隱,一則為他父清廉,二則因我這女孩兒孝道,半年中抄化到一千貫。陸續納入官,前後二千貫,尚有一千貫未完,夫主未能脫禁。孩兒也,恁的呵如之奈何?(瓊英雲)母親,您孩兒今日早上街,有人道:"小姐,城中關里人事上也絮繁了;近日朝廷差一公子,來此歇馬,今日往城東去了也,有人見在郵亭上賞雪飲酒觀梅。你去那裡走一遭,但得滋潤,便勾了也。"妾身想來也說的是,不曾與母親說知,未敢擅便。(卜兒雲)既然如此,你今日便索出城東,往郵亭處投奔那公子走一遭去。孩兒,你疾去早來,休着我憂心。(下)(瓊英雲)理會的。我收拾灰罐、筆,便索往郵亭投奔李公子走一遭去。(下)(外扮李公子上,雲)祖父艱辛立業成,子孫榮襲受皇恩。為臣輔弼行肱股,保助皇朝享太平。某姓李,名文俊,字邦彥。今奉聖人命,為因各處濫官污吏苦害良民;或有山間林下,懷才抱德,隱跡埋名,屈於下流,着某隨處體察採訪。某來到這洛陽歇馬,紛紛揚揚下着國家祥瑞,領着從人,將着紅干臘肉、酒果杯盤

,來至這城東郵亭上。你看那雪飄梅放,正好賞心樂事。(祗候雲)大人,滿飲一杯。(把盞科)(公子云)這早晚這雪越下的大了也,慢慢的飲幾杯。(瓊英上,雲)妾身韓瓊英,出的這城來,一天風雪,雖然如此受苦,我為父母,也是我出於無奈。說話中間,兀的不到郵亭也。這一簇人馬,那公子正在郵亭上飲酒哩。我拂了我這頭上雪,上郵亭去咱。(李公子見科,雲)大雪中一個女子提着灰罐上這郵亭來,必然是題詩(祗候雲)兀那女子!那裡去?(公子云)祗候人,休驚唬着他,着那個女子近前來。(祗候雲)女子,你靠前把體面。(瓊英放下灰罐科)(李公子云)兀那女子,誰氏之家?姓甚名誰?因何大雪中提着個灰罐兒來這郵亭上?有何事?你試說一遍咱。(瓊英雲)妾身洛陽太守韓廷干之女。為因朝廷差國鼻傅彬計點河南各府錢糧,來至此洛陽、問家尊要下馬錢共起馬錢;為因家尊治官廉潔,秋毫無犯,家無囊畜之資,也難去科斂民財,正道公行,不曾應酬,傅彬懷恨。不想傅彬賊心,侵使過官錢一萬貫,後因事發,問傅彬追征前項贓物;誰想傅彬懷挾前仇,指下家尊三千貫!都省無好官長,奏聞行移文書至本府,提下家尊下於縲紲,賠贓三千貫。事以不明,難為伸訴,既下情不能上達,何須分辯!休越朝廷法例,舒心賠納。家中收拾只勾送飯日用而已,父母面上眾親戚處齎助了一千貫。父母只生妾一個,因父祖名家,老母家訓,教妾讀書吟詩寫字。城裡城外,妾身懷羞,無計所奈,搠筆題詩,救父之難。得市戶鄉民惻隱,一則為父清廉,二則因妾孝道,半年來抄化到一千貫。陸續納入官府,前後納勾二千貫了,如今尚有一千貫未完,不能勾救我父親脫禁。聽知的大人在此郵亭中賞雪觀梅,妾身特來大人處獻詩。(公子云)卻原來是為傅彬那個逆賊攀指,累及好人無故系獄!此天理何在?日月雖明,不照覆盆之下,看說此一事韓公實是冤枉。兀那小姐,汝父既是如此,你何不伸訴你父冤枉,與朝廷辯明此事?(瓊英雲)系是朝廷法例,焉肯與賊子折證辯明?惰願舒心賠納。(公子云)朝廷有如此廉良之臣,埋沒於斯!兀那小姐,如今你父親合納三千貫贓,有二千貫也,尚有一千貫未完。又難得如此孝道之女,天地神明豈無照察!李邦彥也,可不道:"見義不為無勇也。"我有這兩條玉帶,價值三千貫,兀那小姐,我與你救父賠贓,成此勝事。兀那小姐,既然你會吟詩,你就指這雪為題,作詩一首可不好?若有詩,此玉帶便與你;若無詩呵,這玉帶不與你。(瓊英拜科)(公子云)兀那祗候,你隨身帶着那文房四寶

,與那女子紙筆,教他寫。(祗候雲)理會的。(祗侯與旦紙筆料,雲)兀那女子,與你紙筆。(瓊英做尋思寫科,雲)詩就了也,我就寫在這紙上。(做寫科了)(公子云)好寫染也,我試看咱。詩曰:合是今年瑞雪新,皇天輔得玉麒麟。太平有象雲連麥,普濟禎祥救萬民。(公子云)嗨!此詩中意,題雪褒獎,甚有比喻。此女子非凡,再吟詠一首,看後意如何?小姐,你既有如此大才,可指雪再吟詠一首。(瓊英雲)既公子命妾,拙才再題一首。(寫科了)(公子看雲)詩曰:呈祥遍迥飛瓊鳳,表瑞騰空墮素鸞。為國於民能潤物,休將樹稼等閒看。嗨!此詩中意,有世教,有機見,有志氣,有彼此,得詩家之興也。非我多事,休嫌絮須,指此梅花再詠一首。(旦雲)既公子命妾,再題一首。(又寫科)(公子云)詩曰:性格孤高幽谷栽,清香獨不染纖埃。歲寒一點貞如許,待許春回向暖開。此詩中志氣不小!這首詩是白梅,你覷,兀那窗外臘梅一樹,你何不指臘梅煩作一首?(旦又寫科了)(公子云)詩曰:時人未識顏如臘,惟妾心知清似冰。志在中央得正氣,暗香別是一般清。此女子天資天才,四絕詩不構思,出語走筆成文,非同小可;詠此四絕句豈不清致,大志不淺!此女子有丈夫之剛,又兼父廉母嚴女孝,此一門古今稀有!小官聞知汝父之冤枉,某奉命專察不明之事。我將此一事,我自動文書住京師奏知。兀那小姐,你將此帶去,此帶價值千貫,救父髒完脫禁。(做與帶科)(旦謝科,雲)索是謝了大人深恩厚意!(公子云)你休如此說,你便去救你父親去。小官在此洛陽體察的如此一樁事,我不敢久停久住,則今日便索往京師去也。覆命親身離洛陽,一門忠孝有綱常。女孝父廉遭危難,拔擢英賢奏帝王。(下)(旦雲)感謝祖宗!不想遇着公子,得一條玉帶,價值千貫。可救父難,得脫縲紲之災。我不敢久停,將着玉帶報知母親去。(下)

第三折

(山神上,雲)霹靂響亮震山川,蒼生拱手告青天。有朝雨過雲收斂,兇徒惡黨又依然。吾神乃此處山神是也。此處洛陽有一人乃是裴度,此人滿腹文章,爭奈文齊福不至,每日晚間在此安歇。此人更兼壽夭,可憐裴度,-明日午前當死在此廟中磚瓦之下;此廟當崩摧敗。吾神在此廟中閒坐,下着如此般大雪,看有甚麼人來。(瓊英上,雲)我出的這門來,這雪越下的大了,可怎生是好?路旁有一座山神廟兒,我且入這廟兒里略歇息咱,待雪定便行。一個草鋪兒,我且在這上面坐咱。走這一日,覺我這身子有些睏倦,我權且歇息咱。將這玉帶放在這藁薦下,貼牆兒放着,我略合眼咱。(旦歇息了,做猛省科,雲)嗨!不覺睡着,天色晚了也,恐閉了門,母親懸望。呀!雪覺小些兒,我出的這廟門來。則怕晚了天色,趕城門去來。(下)(正末上雲)小生裴度是也。誰想今朝在寺中受這一場煩惱!天色將晚,雪覺小了,我回往那山神廟去也。裴中立,我想儒冠多誤身,似這般齏鹽的日月,幾時是了也呵!(唱)

【正宮】【端正好】我愁見古松林,我這裡便怕到兀那崩摧廟。我可便嘆吾生久困蓬蒿,看別人"青霄有路終須到",知他我何日"朝聞道"?

【滾繡球】今日見那趙野鶴,他觀了我相貌;他道凍餓紋耳連着口角,橫死紋鬢接着眉梢;他道我主福祿薄,更壽夭。則他那相法中無他那半星兒差錯,他道:"我斷的准也不差分毫。"我平生正直無私曲,一任天公饒不饒!這的是"善與人交"。(正末雲)來到這山神廟也。我與你拂了這頭上雪,入的這廟來。這廟如此疏漏,又待倒也,如之奈何?(唱)

【醉太平】我則見泥脫下些仰托。更和這水浸過這笆箔。我則見梁漕椽爛柱根糟,這的是欠九分來待倒。這一座十疏九漏山神廟,如十花九裂寒冰窖,似十摧九塌草團瓢,比着那漏星堂較少。

(正末雲)陰能克晝,晚了也,我歇息咱。晾起這頭巾,脫了這泥靴,衣服就身上偎乾。(唱)

【倘秀才】水頭巾供桌上控着,泥腳靴土牆邊晾着。(正末雲)裴中立也!(唱)我可甚"買賣歸來汗未消"!淒涼愁今夜,猶自想來朝,藁薦上和衣兒睡倒。

(正末雲)我這腳冷,我且起來盤着腳坐一坐,等溫的我這腳稍暖和呵再睡。(做墊住科,雲)好是奇怪也!(唱)

【呆骨朵】我恰才待盤膝裹腳向亭柱上靠。這藁薦下墊的來偌高!我這裡悄悄量度,好着我暗暗的暗約。(正末雲)我試抹藁薦下咱。(做拿起帶科,雲)是一條帶!(唱)不由我小膽兒心中怕,唬的我小鹿兒心頭跳;那一個富豪家失忘了?天呵!天呵!把我這窮魂靈兒險唬了!

(正末雲)我起身來,穿上這靴,開開這門,這雪兒晃的明,我試看咱:是一條玉帶!(唱)

【倘秀才】我辨認的分分曉曉,我可便惹一場煩煩惱惱,我今夜索思量計萬條。若有人來尋覓,我權與他且收着,我兩隻手捧托。

(正末雲)嗨,是一條玉帶!這的是那尋梅的官長每經過,跟隨伴當每在此避雪,不小心忘了。倘若你那官人到家問你這玉帶呵,你將甚麼還他!不逼了人性命?小生雖貧,我可不貪這等物錢;明日若有人來尋,山神,你便是證見,我兩隻手便還他,也是好勾當。我為這玉帶一夜不曾得睡,早天色明也、我忍着冷,將着這玉帶,我且躲在這廟背後,看有甚麼人來(韓瓊英同夫人上,夫人云)夜來孩兒在郵亭上賣詩,遇着李公子,與了一條玉帶,說價值千貫。孩兒回家來,說在那山神廟裡歇腳避雪,將玉帶忘在那廟裡。俺娘兒每一夜不曾睡,今日絕早出城來尋那玉帶。孩兒,你在那個廟兒里來?(旦兒雲)母親,兀的那個廟兒便是,在這裡面避雪來。入這廟兒去來。我放在這藁薦底下來。天那,無了這玉帶也!為父坐禁題詩,則少一千貫贓未完;不想遇着李公子,得這條玉帶,價值千貫。若賣了時,救俺父得脫禁;不想我忘在此處不見了。我再幾時得一千貫錢!我不能勾救我父離獄,又不能勾盡孝之心,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母親,我也顧不的你也,要我這性命做甚麼!我解下這胸前胸帶,我尋個自盡。(夫人云)我夫不能脫禁,要我一身何用!我解下這胸帶來,不如我尋個自盡罷!(正末慌入廟科,雲)住、住、住!你何故死死也?(唱)

【脫布衫】我見他迷留沒亂心癢難揉,悲切切雨淚嚎咷。一個他哭啼啼棄生就死,一個他急煎煎痛傷懷抱。

(正末雲)螻蟻尚然貪生,為人何不惜命!你有何緣故,在此覓死也?(夫人云)哥哥,你那裡知道那!(正末唱)

【小梁州】借問你個老嫗緣由,女艷嬌,你因甚事細說根苗。(雲)你有甚麼冤枉,在此覓死?你從頭至尾說一遍咱。(旦兒雲)我看來這個人必是個儒人秀士。哥哥不嫌絮煩,聽妾從頭至尾說一遍咱。妾身乃洛陽韓太守的女孩兒,這個是我母親,嫡親的三口兒家屬。父親在此為理,與人秋毫無犯。為因上司差傅彬來河南點檢錢糧,傅彬到此洛陽。問我父要上馬錢下馬錢,我父不肯與他;後來傅彬為侵使過官錢,追贓賠納,不想傅彬賊子懷挾前仇,指下家父三千貫贓。奏聞行移至本府,提下家父,下於縲紲,賠贓三千貫。事以不明,難為伸訴;下情不能上達,何須分辯!不能越朝廷法例,舒心賠納。家中收拾止勾送飯日用而已。父母面上親戚處助一千貫。父母止生妾身一個,因父祖名家,老母家訓,教妾讀書吟詩寫字。在城裡外,妾身懷羞搠筆題詩救父難,得市戶鄉民惻隱,一則為父清廉,二則因妾孝道,半年中抄化了一千貫。陸續納入官,前後二千貫。尚有一千貫未完,父親未能脫禁。則見一日城市中有人對妾言說:"小姐,這城中關廂里外,人事上也絮繁了。近日朝廷差一公子,來此歇馬,今日說往城東去,有人見在郵亭賞雪飲酒哩,若到那裡,一則提筆賣詩,二則訴父冤枉,但得些滋潤,勾你賠贓也。"聽的說罷急走出城,來至郵亭,正見公子賞雪飲酒。見妾,問其緣故;妾將前事盡訴其情,公子甚是憐念。又命妾題詩,妾隨做詩數首。公子甚喜,就賜腰間玉帶一條,價值千金,與妾身救父脫禁。妾欲要回城中,到此半路風緊雪大,妾在此廟中歇腳避雪,不覺身體睏倦,在此歇息,我將玉帶放在藁薦下。猛然省來,誠恐天晚母親在家懸望,妾身慌走出廟來。又怕關了城門,緊走到家中。老母問其緣故,忽然想起玉帶來,急要來取,城門已閉。俺娘女二人一夜不曾睡,今日早挨門出來,入的廟門來尋,誰想不見了玉帶!則覷着這條玉帶救父脫禁;我既不能救父,又不能盡孝,我因此尋自盡。(夫人云)哥哥,我則覷着這個孩兒,他尋自盡,夫主又不能出禁,要我身何用?我也尋個自盡,也是俺出於無奈也!(正末雲)好可憐人也!(唱)為尊君冤枉坐囚牢,賣詩呵把父母恩臨報。小姐也,你可甚麼家富小兒嬌!

(旦兒雲)"哀哀父母,生我劬勞。"養小防老,積穀防饑。妾雖女子,亦盡孝也。(正末唱)

【幺篇】你道是從來養小防備老,都一般哀哀父母劬勞。(帶雲)先聖有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唱)你便怎生舍性命尋自吊?(帶雲)"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唱)這的可也方為全孝。(雲)"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可為孝也。"(唱)則這的是為人子立的根苗。(夫人云)據先生說呵,也說的是;爭奪我夫主無辜受禁,眼睜睜不得脫難,則覷着這條玉帶救夫主;不見了,似此這般,一千貫贓幾時納的了也!(正末雲)夫人、小娘子,假若有這玉帶呵呢?(夫人云)若是有這玉帶呵,便是救了俺一家性命也。(正末雲)假若無了這玉帶呵呢?(夫人云)俺一家兒便是死的,都不得活也。(正末雲)老夫人、小娘子放心,玉帶我替你收着哩!(旦兒雲)先生勿戲言!(正未雲)孔子門徒,豈有戲言!(正末做取帶科,雲)娘子,兀的不是帶,還你!(旦兒接科,雲)兀的不正是此帶!索是謝了先生。(夫人云)孩兒也,俺娘兒兩個一齊的拜謝先生咱。(正末雲)不敢!不敢!(夫人云)先生救活我一家之恩,此義非輕也!世間似先生者世之罕有。處於布衣窘暴之中,千金不改其志,端的是仁人君子也!(正末雲)不敢!不敢!世間似小娘子貞孝之女--自古孝子多,孝女少--女子中只有兩三個人也。(夫人云)是那兩三個?先生試說,老身洗耳願聞咱。(正末唱)

【叨叨令】當日個賈氏為父屠龍孝,楊香為父跨虎曾行孝,曹蛾為父嚎江孝;今日個瓊英為父題詩孝。端的可便感天地也波哥,端的可便感天地也波哥!為父母呵,男女皆可盡人之孝。

(夫人云)先生那裡鄉貫?姓甚名誰?(正末雲)小生姓裴,名度,字中立,祖居河東聞喜縣人氏,父母早年亡化過了。因囊篋俱乏,未曾求進,淹留在此。(夫人云)早是遇着先生,若是遇着別人呵,可怎了也?假若秀才藏過,則說無也罷,可怎生舒心還此帶?先生端實古君子之風也!(正本雲)夫人言者差也。(唱)

【塞鴻秋】我則待粗衣淡飯從吾樂,我一心待要固窮守分天之道,我則待存心謹守先王教。(旦兒雲)先生恰才不與此帶,無計所奈也!(正末唱)可不道"君子不奪人之好"?(夫人云)老身一家處於患難,先生也在窘迫,故使先生救我一家性命。(正末唱)夫人處患難,小生甘窮暴,咱正是搖鞭舉棹休相笑。

(夫人云)老身同小女告回也。(正末雲)老夫人、小浪子勿罪,難中缺茶為獻,實為惶恐!小生送出廟去。(夫人云)先生免送。(正末唱)

【倘秀才】出廟門送下澀道,近行徑轉過牆角,這的是貧不憂愁富不驕。(旦兒雲)妾身看了秀才,若非古之君子,豈有如此局量!此還帶之意.異日必當重報於足下。《毛詩》云:"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焉敢忘恩人之大德也!(正末唱)你道是"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小人怎敢比古人量作!(旦兒雲)此時世俗,惟先生之一人;禮義廉恥道德之風--余者俗子,受不明之物,取不義之財--有幾人也?(正末雲)"皇天無私,惟德是輔"。(唱)

【滾繡球】咱人命里有呵福祿增,(雲)暗室虧心,神目如電。(唱)命里無時災禍招。(雲)近之不遜,遠之又怨。(唱)受不明物呵不合神道,(雲)"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唱)取不義財呵枉物難消。(見兒雲)據先生如此大量,當來發達於世,豈不壯哉!(正未唱)有一日蟄龍奮頭角,風雲醉碧桃;酬志也五陵年少,軒昂也當發英豪;伴旌旗日暖龍蛇動,看宮殿風微燕雀高,雁塔名標。

(夫人云)先生請回。(正未雲)小生再送兩步。(廟倒科)(旦兒雲)呀!倒了這山神廟也!(夫人云)早是秀才不在裡面!(正末驚科,雲)陰陽有準,禍福無差,信有之也!

【煞】陰陽有準無虛道,好一個肉眼通神趙野鶴!咱人這禍福難逃,吉凶怎避,莫得執迷,枉了徒勞!判斷在昨日,分已定前生,果應於今朝。若是碎磚瓦里命終得這身夭,險些兒白骨臥荒郊!(夫人云)先生為何如此驚嘆?必有其情,乞請知之。(正末雲)老夫人不知。小生昨日在白馬寺中遇一相士,說小生今日不過午,一命掩泉土,今日午前死於碎磚瓦之下。今日果應其言!小生若不為還此帶,送出老夫人、小姐來呵,小生正遭此一死也!(夫人云)皆是先生陰德大重,救我一家之命,因此遇大難不死;必有後程,準定發跡也!(正末唱)

【尾聲】我但得一朝冠蓋向長安道,趁着這萬里風頭鶴背高。有一日享榮華、受官爵,早則不居無安,食無飽。(旦兒雲)此恩此德,時刻未忘。(夫人云)我記着先生這個模樣,請個良工寫像傳真,侍奉終日,燒香供養先生也。(正末唱)你道是這恩臨決然報,常記着休忘了,命良工寫像傳真,點燭燒香,你將我來供養。到老。(下)

(夫人云)合是夫主得脫禁難,遇此等好人也!(旦兒雲)母親,咱回家將此帶貨賣一千貫鈔,救父出禁。那其間咱可報裴秀才之恩,未為晚矣。(夫人云)黃金不改英雄志,白馬焉能污己身。這秀才文章正是行忠孝,必享皇家爵祿恩。(同下)

楔子

(長老引淨行者上,雲)事不關心,關心者焦。貧僧是白馬寺長老。昨日有趙野鶴偶然遇裴中立,相此人今日不過午,一命掩泉土。此趙野鶴斷生死無差。(淨行者雲)裴秀才苦也!板僵身死。(長老雲)惜哉!裴秀才,滿腹文章,壽算不永。今日這早晚不見裴秀才來!(淨行者雲)這早晚一定死在碎磚瓦底下,苦惱也!(趙野鶴上,雲)貧道趙野鶴,今日無甚事,白馬寺中望惠明長老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見行者雲)行者報復去,道有趙野鶴在於門首。(淨行者雲)你又來了。(淨行者報科,雲)師父,有趙野貓在於門首。(長老雲)敢是趙野鶴麼?(淨行者雲)是趙野鶴。(長老雲)有請。(見科)(長老雲)先生請坐。(野鶴雲)昨日相那裴中立,今日不過午,必死於碎磚瓦之下,板僵身死。(長老雲)可藉此人滿腹文章……(野鶴雲)長老,蓋因命運所系也。(長老雲)行者,看茶湯來!(淨行者雲)理會的。搗蒜烹茶。(長老雲)看有甚麼人來?(正末上,雲)小生裴中立。趙野鶴真肉眼通神相,果應其言,險死於碎磚瓦之下。雖然如此,我今日到白馬寺,尋趙野鶴走一道去。可早來到也。行者!(淨行者雲)你是人也是鬼?(正末雲)我是人,怎生是鬼?師父在方丈里麼?(淨行者雲)你則在這裡。師父,有裴秀才在門首。(野鶴雲)你敢差認了也!這早晚在那碎磚瓦之下,板僵身死了也。再那裡得個裴秀才來?(淨行者雲)他見在門首哩。(長老雲)你請他來。(淨行者見正末雲)秀才,師父有請。(正末見長老雲)長老支揖。(長老驚科)(正末雲)兀的不是趙野鶴!可不道你無虛道?你道我今日不過午,一命掩泉土,午前死在碎磚瓦之下,板僵身死。這早晚午後也,可怎麼不死也?(野鶴雲)住、住、住!好是奇怪也。裴秀才,你今日氣色比昨日不同。長老,你看他那福祿紋眉梢侵鬢,陰騭紋耳根入口;富貴氣色,四面齊起。裴秀才,你久後必然拜相位也。(淨行者雲)你這陰陽不濟事了,你也是多里撈摸。(長老雲)先生,可是為何比昨日全不同也?(野鶴雲)長老不知:這秀才必有活三四個人性命的陰騭;若不是,如何得這氣色比昨日全別了?氣色都轉的好了?(正末雲)我是一窮儒,那裡行陰騭去?(野鶴雲)秀才,你休瞞我,你必然有活人的陰騭,你實說。(正末雲)罷、罷、罷!小生是讀書人,豈可欺心!昨日在此遇先生,相小生今日不過午,必死於碎磚瓦之下,小生含恨而去。大雪中到於山神廟中,草鋪上欲要歇息,不想藁薦底下一條玉帶。小生見了,就在山神跟前發願:這玉帶必是那尋梅

賞雪的官人跟隨的伴當,在此歇腳避雪,忘在此處。若到家中,他那官人問他要這玉帶呵,不逼臨了人性命?小生曾言:明日但有人來尋這帶呵,我雙手奉還這帶。到天明小生將着玉帶,躲在山神廟後面。無一時,則見有娘女二人,徑直來到廟中來,尋此帶不見,娘女二人痛苦不已,二人解下胸帶,都要懸樑自縊。小生慌忙向前解救二人,問其緣故,則說那女子具說情由:他乃是洛陽韓太守之女,他父為傅彬指下三千貫贓--韓公平昔奉公守法,廉於公謹--上司行移到本府,提下太守追贓。韓公恐越朝廷法例,舒心賠納。其家甚窘,眾親戚齎助了一千貫。其太守有一女小字瓊英,為無錢賠贓,自己提灰罐在街搠筆,城裡關廂市戶鄉民,憐其父清女孝,眾人齎助有一千貫。尚少一千貫未完,韓公不能脫禁。或一日,有人指引道:"近間有李公子,上命差來此處歇馬,體察民情;你何不謁托公子處,但得些滋潤,可不勾你父賠贓也?"女子聽說了也,慌忙尋到城東郵亭上。不想李公子正賞雪飲酒哩;見此女子,問其緣由,此女子盡訴其情,公子哀憐甚矣!遂命女子吟詩,不想此女子連作詩數首,有大儒之才。李公子大喜,遂解腰間玉帶,價值千貫,賜與女子救父賠贓。此女子得了玉帶,路逢大雪,到小生歇的那山神廟裡歇腳,將玉帶放在藁薦下。此女子身體睏倦,盹睡着了。忽然睡醒,恐怕天晚關閉城門,忘卻玉帶,走進城來。到的家中,他母親問其緣故,猛然想起玉帶來,急要尋去,城門關閉了。第二日挨門出來,至山神廟尋此帶不見。那女子道:"甫能得此玉帶,價值千貫,救父脫禁;不想失了此帶,要我這性命做甚麼?我不如懸樑自縊。"他母親言道:"你父見在難中,你又尋自盡,要我何用?不如我也尋個自盡!"小生聽罷,慌忙將此帶還與韓瓊英。娘女二人感恩不盡,再三拜謝小生。因問小生姓甚名誰;小生告訴間,送二人出山神廟。娘女二人拜謝不盡,小生又送幾步,出的廟門,正行之際,則聽的響亮一聲,那山神廟忽然倒塌。小生猛然思量起先生所斷之言:我今日不過午,一命掩泉土。我若不為還此帶,送他娘女二人出廟門呵,那得小生性命來!先生,小生因此不死了也。(野鶴雲)如何?我這相法不差。你今日全然換的氣色別了,為何如此說?這的是莫瞞天地莫瞞神,心不瞞人禍不侵。十二時中行好事,災星變作福星臨。(長老雲)裴中立,趙野鶴的相法無差,皆因你陰騭太重,今日轉禍為福也。(野鶴雲)長老,小子相人多矣,未嘗有這等一樁事。小生借長老的方丈,小生沽酒與裴中立相賀,有何不可?(長老

雲)先生,好、好、好!堪可貧僧備齋。看有甚麼人來。(野鶴遞酒科了)(夫人上,雲)老身韓夫人是也。昨日裴中立救活我全家性命,今日送飯,將此話說與夫主;夫主有命,將拙女瓊英配與裴中立為妻。老身問人來,說裴中立在白馬寺中。我尋到此,來到方文,我自過去。(見科)(夫人云)長老萬福!秀才大恩不敢有忘,今日與夫主送飯,具說此事,夫主大喜。(野鶴雲)適來中立所言,正是此端。(夫人云)先生,夫主深感中立之恩,無以報答,將拙女瓊英,倘中立不嫌殘妝貌陋,願與中立為妻。待夫主出禁,成此婚姻,二位勿哂!(野鶴雲)此夙緣先契,淑女可配君子也。(長老雲)夫人,俺先與中立謝允肯之親者!(野鶴雲)夫人,雖然如此,中立當以功名為重,必當先進功名,後妻室也。(正末雲)難得先生如此厚意,小生也有此心;爭奈囊篋消乏,不能前進。(野鶴雲)小生有馬一匹,送與先生,權代腳步,往京師去。(長老雲)既野鶴助馬,老僧收拾盤纏,白銀兩錠,權為路費。(正末雲)小生何以克當?(夫人云)據中立文武全才,輔佐皇朝。男兒四方之志,文、行、忠、信,人之大本也。則要你着志者。(正末雲)夫人放心也!(唱)

【仙呂】【賞花時】立忠信男兒志四方,居王佐丹扆定八荒,撫萬姓定邊疆。或是做都堂為相,那其間衣錦可兀的卻還鄉。(下)

(夫人云)長老、先生勿罪,老身回去也。(長老雲)老夫人,裴秀才這一去,必然為官也。(夫人云)若裴中立得了官呵,不忘了長老、先生之恩。老身不敢遲延,將此事說與夫主去。(下)(野鶴雲)我觀裴中立相貌氣色,此一去必然重用也。(長老雲)老僧略備酒果,俺二人直至十里長亭,與中立餞行,有何不可?(野鶴雲)好、好、好!俺二人餞行走一遭去。(同下)

第四折

(太守上,雲)王法條條誅濫官,刑名款款理無端。掌條法正天心順,治國官清民自安。老夫韓延干是也。先任洛陽太守,為因傅彬侵使過官錢一萬貫,事發到官追征。不想傅彬懷恨,指下老夫三千貫贓,屈囚牢內,依命賠贓。家下止有夫人、小女瓊英。為老夫家緣窘迫,眾親戚處齎助一千貫;小女題詩抄化到一千貫;又遇李邦彥,因為洛陽歇馬,就地採訪賢良,案察奸黨,見小女題詩訴冤,李公子就與玉帶一條,價值千貫。賠贓完備,方脫縲紲。幸得李公子實知老夫冤枉,先動文書於都省,後馳驛馬回奏,聖人方知前因。聖人可憐,將老夫賠過贓三千貫盡給還老夫,一則上不違朝廷法例,二不費百姓之勞。又見某家父廉母嚴女孝,謝聖人可憐,升老夫為省參知政事。後見小女得公子玉帶,忘在山神廟,遇一人裴度還帶,救活我全家之命,老夫在禁中曾許小女以妻裴度。不想今日裴度選考,此人文武全才,聖人大喜,加以重用,借都省頭答,誇官三日。老夫就將此事奏知,愈加其喜。奉聖人命,着老夫就招裴度為婿。今官媒挑絲鞭,掛影神,左右紅裙翠袖,捧小女於樓中,拋繡球招狀元為婿。老夫分付官媒、左右,且休說是韓相公家,看裴度肯不肯;那其間明開也未遲哩!等成親之後,老夫回奏謝恩。御賜深蒙享驟遷,承恩拜舞御階前。彩樓招婿成佳配,當今聖主重英賢。(下)(張千上,雲)自家張千,奉相公命,結起彩樓招擢新婿。怎生不見媒人來?(媒人上,雲)自家官媒人的便是。有韓相公招擢新婿,今日結起彩樓,要招女婿。張千萬福!(張千雲)這個官媒婆!老相公使人來問你,你在那裡來?(媒人云)你知道好日多同麼?恰才七八十處說親的哩!我都不答應,我來這裡來。(張千雲)老相公台旨:如今結起彩樓,着小姐彩樓上等那新狀元。着你拿着絲鞭攔住,着小姐拋繡球兒招新狀元。等狀元問你是誰家招婿,你且體說是韓相公家。等接了絲鞭,下了馬,相見畢,那其間才與他說知。(媒人云)我理會的。都安排完備了也,請小姐上彩樓。(張千雲)請山人,這早晚不見來!(山人上雲科了,住)(瓊英上,雲)妾身韓瓊英。自我父離禁,多虧李公子奏知聖人,將我父宣至京師。謝聖人可憐,升我父都省參知政事。我父就將裴中立還帶一事奏知,不想裴中立又狀元及第,今日誇官。我父親結起彩樓招裴狀元,這早晚敢待來也。(正末上,雲)小官裴度,到的帝都闕下,為某文武皆通,一舉狀元及第。今日借宰相頭答,誇官三日。誰想有今日也呵!(唱)

【雙調】【新水令】想着我二十年埋沒洛陽塵,今日個起蟄龍一聲雷震;一來文章好立身,二來是天子重賢臣。好德親仁,束帶冠巾,演武修文,溫故知新,咱人要修天爵正方寸。

(張千雲)媒婆,兀的不是頭答傘蓋,狀元來了也!(媒人云)香風淡淡天花墜,天花點點香風細。馬頭高喝狀元來,今宵好個風流婿。韓相今朝結彩樓,狀元得志逞風流。夫妻今日成姻眷,全然一對不識羞。(正末唱)

【慶東原】居廊廟,當縉紳,習《詩》《書》,學《禮》《易》,從先進君子務本。忘身發憤,能正其身。酬志了白玉帶紫朝服,茶褐傘黃金印。(媒人云)瑤池降謫三天仙,今夜高門招狀元。瓊釀金杯長壽酒,新郎舒手接絲鞭。請狀元接絲鞭!(正末唱)

【川撥棹】展圖像掛高門,彩樓新接着絳雲。我自見皓齒朱唇,翠袖紅裙,簇捧個霧鬢雲鬟的美人。見官媒將導引,他道招狀元為婿君,不邀媒不問肯,驚絲鞭捧玉樽。

(正末做不睬科)(媒人云)狀元接絲鞭,請下馬飲狀元酒!(正末雲)祗候人,擺着頭答行。(媒人云)天外紅雲接彩樓,狀元夸職御街游。月宮擁出群仙隊,試看嫦娥拋繡球。狀元請下馬接絲鞭!(旦雲)將繡球來。(小旦遞繡球科)(媒人云)繡球打着狀元了,請狀元下馬接絲鞭就親!年少風流美狀元,溫柔可喜女嬋娟。今霄洞房花燭夜,試看狀元一條鞭。(正末唱)

【殿前歡】你道是擢新人,今宵花濁洞房春。繡球兒拋得風團順,肯分的正中吾身。(媒人云)請狀元下馬就親!(正末唱)硬逼臨便就親。(媒人云)狀元下馬就親,洞房花燭,燕爾新婚。(正末唱)噤聲!你那裡無謙遜。(媒人云)《毛詩》去:"淑女可配君子。"(正末唱)那裡是正押《毛詩》韻?你道做了有傷風化,誰就你那燕爾新婚!

(媒人云)請狀元下馬就親!(正末雲)我有妻室,難就親!(媒人云)雖然狀元有婚,這家裡聖旨在此。(正末慌科,雲)既然有聖旨,左右,接了馬者。(媒人云)請狀元上彩樓請坐。(分東西坐定科)(媒人云)霧鬢雲鬟窈窕娘,繡球打中狀元郎。夫妻飲罷交杯酒,準備今宵鬧臥房。(山人做撒帳科,雲)狀元穩坐紫驊騮,褐羅傘下逞風流。新人繡球望着狀元打,永遠相守到白頭。(喝平身住,雲)請狀元女婿上彩樓請坐。將五穀銅錢來!夫妻一對坐帳中,仙音一派韻輕清。準備洞房花燭夜,則怕今朝好煞人。好撒東方甲乙木,養的孩兒不要哭。狀元緊把香腮搵,咬住新人一口肉。又撒西方庚辛金,養的孩兒會賣針。狀元緊把新人守,兩個一夜胸脯不離心。再撒南方丙丁火,養的孩兒恰似我。狀元走入房中去,趕的新人沒處躲。後撒北方壬癸水,養的孩兒會調鬼。狀元若到紅羅帳,扯住新人一條腿。再撒中央戊己土,養的孩兒會擂鼓。一口咬住上下唇,兩手便把胸前握。夫人相公老尊堂,狀元新人兩成雙。山人不要別賞賜,今朝散罷捉梅香。(正末唱)

【喬牌兒】幾曾見酩子裡兩對門!(媒人云)系是五百年前宿緣仙契。(正末唱)你道是五百年宿緣分,(媒人云)請狀元拜岳父岳母,相見禮畢成親,有聖旨在此。(正末唱)他道是奉君王聖旨為盟信,終不我為媳婦拜丈人。

(旦兒雲)問那狀元:他那前妻姓甚名誰?是何人家子女?(媒人云)狀元說有婚,姓甚名誰?(正末唱)

【水仙子】想起他那芙蓉嬌貌蕙蘭魂,楊柳纖腰紅杏春,海棠顏色江梅韻;他恨不的上青山變化身,這其間賣登科尋覓回文。這裴中立身榮貴,那韓瓊英守志真,我怎背着別人做了夫人!

(媒人云)狀元說的是小姐的名字;我對小姐去。(見旦兒拜科,雲)小姐,恰才裴狀元說的是小姐的名字。他道是:裴中立身榮貴,韓瓊英守志真,他怎着別人做了夫人!(旦兒雲)裴中立既如此憶舊,真才良君子也!狀元,你認的妾身麼?則我便是韓瓊英。(正末雲)原來是瓊英小姐!(正末唱)

【雁兒落】誰承望楚陽台做眷姻,藍橋驛相親近,武陵溪尋配偶,桃源洞成秦晉!

(韓公上,雲)令人,安排慶喜的筵宴!(正末雲)官媒,請太山坐,我拜見行禮咱。(媒人云)狀元,你頭裡不肯,這早晚慌做甚麼!(正末唱)

【得勝令】"敬親者不敢慢於人"。(韓公雲)狀元,今日酬志,如此軒昂!(正末唱)享富貴必有異於人。(旦兒雲)還帶之恩,配合姻眷,兩意俱完,各遂其心矣。(正末唱)小生我懷舊意無私志,小姐白玉帶知恩必報恩。(韓公雲)老夫蒙恩驟遷,夫人三月齏鹽小女甘貧行孝,今日一家富貴。誰想有今日也!(正未唱)為岳丈公勤,掌都省三台印,老夫人忠貞,小姐守一百日齏鹽清淡貧。

(韓公雲)請老夫人來。(夫人上,見正末雲)裴中立喜得美除。(正末雲)老夫人請坐!(拜科)(夫人云)免禮!免禮!(韓公雲)安排果桌,將酒來,我與裴中立遞一杯。(趙野鶴同長老上)(長老雲)野鶴,誰想裴中立一舉成名,韓公奏知,聖旨就着與韓公做婿。俺二人來至京師,今日與裴中立賀喜走一遭去。(野鶴雲)俺二人來到韓相公宅上,與裴中立作慶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報復去,道有洛陽白馬寺長老與趙野鶴來見相公。(張千雲)相公,門首有洛陽白馬寺長老與趙野鶴來見相公。(正末雲)我接待去。(見科,雲)長老勿罪!(長老雲)相公崢嶸有日,奮發有時。(正末雲)有請!有請!二位見老相公去。(二人見韓公科)(正末雲)老相公,這個便是趙野鶴,這個便是白馬寺長老。(野鶴雲)老相公,我今日賀萬千之喜也!(正未雲)若非長老與野鶴齎助鞍馬銀兩,裴度豈有今日也呵!(韓公雲)二位請坐!將酒來,我替裴狀元遞一杯。(王員外同旦兒上,雲)自家王員外,聽知的裴度得了官,在韓相公家為婿,俺兩口兒來到韓相公家門首,與裴中立賀喜走一遭去。(旦雲)王員外,則怕裴中立不肯認俺麼!(員外雲)不妨事,放着我哩!可早來到也。張千,報復去:有洛陽王員外兩口兒特來賀喜。(張千雲)相公,門首有洛陽王員外兩口兒特來相賀。(正末雲)你說去,他不過來,更待着我接待他那?(張千雲)俺相公說來,你自不過去,更待着俺相公接待你那?(員外雲)可早一句也!大嫂,咱過去來。(見正末科,雲)裴狀元,我道你不是受貧的人。(正末雲)將酒來,我與岳父遞一杯。(韓公雲)裴相公,誰想有今日也!(飲酒科了)(正末雲)將酒來,我與野鶴遞一杯。(野鶴雲)相公,當日小生相法有準麼?(正末雲)多蒙先生風鑒!左右人,收拾果桌來。(王員外雲)裴狀元,更做你高傲着!你強煞則是我外甥,我歹煞是你姨夫姨姨。你與別人遞了酒也,可怎生不與我遞酒?想着我遠道而來,非為酒食,可不道"敬親者不敢慢於人"!(正末雲)他原來撒酒風!(員外雲)我幾曾嘗來?(正末雲)左右,將四個銀子來。(做與銀子科,雲)長老,想小生未遇之時,常在寺中,多蒙長老管待,又與我兩錠銀子,今日本利還四錠。(長老雲)多謝了相公!(正末雲)再將兩個銀子來,將鞍馬來,春衣二套,與野鶴先生;一來還其前債,二來與先生做壓卦錢。(員外雲)原來如此!長老,你勢到今日也,你不說等到幾時?(長老雲)住、住、住,今日老相公在此,裴相公你息怒。這人不說不知,木?

蛔瓴煌福粨w不寒,膽不嘗不苦。貧僧我叮嚀的說破,着相公備細的皆知。裴狀元,則為你自小孤獨守志貧,你那詩書滿腹隱經綸。只為長者關親故,你相謁投托要安身。王員外見你那浩然一股鴻鵠志,因此上故意相輕傲慢親。相公你氤氳含恨離宅院,你前來寺院見貧僧。我那齋食管待相供應,王員外他暗寄兩錠雪花銀。你要上朝赴選求官去,囊篋消乏怎動身?這野鶴駿馬親相送,兩錠銀可是你這尊親轉贈君。你今日夫榮婦貴身榮顯,祿重官高受皇恩。則為你當初才學德行難酬志,方信道"親的原來則是親"。(正末雲)長老不說,裴度怎知?姨夫姨姨請坐!則被你瞞煞我也,姨夫!(員外雲)則被你傲煞我也,侄兒!(韓公雲)安排慶喜的筵席!(李邦彥上,雲)九重天上君恩至,四海皆蒙雨露恩。小官李邦彥,自到京師,將洛陽韓太守一家忠節行孝之事奏知,聖人甚喜,復取韓公入朝重用。不想韓公將裴度還帶一事奏知聖人,後裴度赴京中選,奉命將韓廷乾的女配與裴度為妻。今日命小官直至韓延干宅中加官賜賞。可早來到也。韓延干、裴度聽聖人命:聖明主至德寬仁,差小官體察民情。因傅彬貪財好賄,犯刑憲負累忠臣。只為你妻賢女孝,因此上取赴到京。韓延干則為你屈賠贓奉公守法,坐都堂領省揚名。你渾家守志節清貧甘苦,加你為賢德夫人。韓瓊英你行孝道賣文搠筆,裴中立你還玉帶有救死之恩;裴中立吏部冢宰,韓瓊英配合成親。國家喜的是義夫節婦,愛的是孝子順孫。聖明主加官賜賞,一齊的望闕謝恩!

題目郵亭上瓊英賣詩

正名山神廟裴度還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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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鄒魯祭孔子而嘆之》

孔子 〔先秦〕

夫子何為者,棲棲一代中。

地猶鄹氏邑,宅即魯王宮。

嘆鳳嗟身否,傷麟怨道窮。

今看兩楹奠,當與夢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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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操十首。龜山操》

孔子 〔先秦〕

(孔子以季桓子受齊女樂,諫不從,望龜山而作。

龜山在太山博縣。古琴操云:予欲望魯兮,龜山蔽之。

手無斧柯,奈龜山何)

龜之氛兮,不能雲雨。龜之枿兮,不中樑柱。龜之大兮,

祗以奄魯。知將隳兮,哀莫余伍。周公有鬼兮,嗟余歸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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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臣論》

孔子 〔先秦〕

  或問諫議大夫陽城於愈,可以為有道之士乎哉?學廣而聞多,不求聞於人也。行古人之道,居於晉之鄙。晉之鄙人,熏其德而善良者幾千人。大臣聞而薦之,天子以為諫議大夫。人皆以為華,陽子不色喜。居於位五年矣,視其德,如在野,彼豈以富貴移易其心哉?

  愈應之曰:是《易》所謂恆其德貞,而夫子凶者也。惡得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蠱》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蹇》之「六二」則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亦以所居之時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若《蠱》之「上九」,居無用之地,而致匪躬之節;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高不事之心,則冒進之患生,曠官之刺興。志不可則,而尤不終無也。今陽子在位,不為不久矣;聞天下之得失,不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為不加矣。而未嘗一言及於政。視政之得失,若越人視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於其心。問其官,則曰諫議也;問其祿,則曰下大夫之秩秩也;問其政,則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聞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今陽子以為得其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與不得其言而不去,無一可者也。陽子將為祿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為貧,而有時乎為貧。」謂祿仕者也。宜乎辭尊而居卑,辭富而居貧,若抱關擊柝者可也。蓋孔子嘗為委吏矣,嘗為乘田矣,亦不敢曠其職,必曰「會計當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陽子之秩祿,不為卑且貧,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

  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陽子惡訕上者,惡為人臣招其君之過而以為名者。故雖諫且議,使人不得而知焉。《書》曰:「爾有嘉謨嘉猷,則人告爾後於內,爾乃順之於外,曰:斯謨斯猷,惟我後之德」若陽子之用心,亦若此者。愈應之曰:若陽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謂惑者矣。入則諫其君,出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陽子之所宜行也。夫陽子,本以布衣隱於蓬蒿之下,主上嘉其行誼,擢在此位,官以諫為名,誠宜有以奉其職,使四方後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鯁之臣,天子有不僭賞、從諫如流之美。庶岩穴之士,聞而慕之,束帶結髮,願進於闕下,而伸其辭說,致吾君於堯舜,熙鴻號於無窮也。若《書》所謂,則大臣宰相之事,非陽子之所宜行也。且陽子之心,將使君人者惡聞其過乎?是啟之也。

  或曰:陽子之不求聞而人聞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變,何子過之深也?愈曰:自古聖人賢士,皆非有求於聞用也。閔其時之不平,人之不義,得其道。不敢獨善其身,而必以兼濟天下也。孜孜矻矻,死而後已。故禹過家門不入,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聖一賢者,豈不知自安佚之為樂哉誠畏天命而悲人窮也。夫天授人以賢聖才能,豈使自有餘而已,誠欲以補其不足者也。耳目之於身也,耳司聞而目司見,聽其是非,視其險易,然後身得安焉。聖賢者,時人之耳目也;時人者,聖賢之身也。且陽子之不賢,則將役於賢以奉其上矣;若果賢,則固畏天命而閔人窮也。惡得以自暇逸乎哉?

  或曰:吾聞君子不欲加諸人,而惡訐以為直者。若吾子之論,直則直矣,無乃傷於德而費於辭乎?好盡言以招人過,國武子之所以見殺於齊也,吾子其亦聞乎?愈曰:君子居其位,則思死其官。未得位,則思修其辭以明其道。我將以明道也,非以為直而加入也。且國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盡言於亂國,是以見殺。《傳》曰:「惟善人能受盡言。」謂其聞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陽子可以為有之士也。」今雖不能及已,陽子將不得為善人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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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叢子引遺諺》

孔子 〔先秦〕

堯舜千鍾。孔子百觚。

子路嗑嗑。尚飲十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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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佹詩》

孔子 〔先秦〕

天地易位,四時易鄉。

列星隕墜。

旦暮晦盲。

幽暗登昭。

日月下藏。

公正無私。

反見縱橫。

志愛公利。

得樓疏堂。

無私罪人。

憼革二兵。

道德純備。

讒口將將。

仁人絀約。

敖暴擅強。

天下幽險。

失世英龜龍為蝘蜓。

鴟梟為鳳凰。

比干見刳。

孔子拘匡。

昭昭乎其知之明也。

鬱郁乎其遇時之不祥也。

拂乎其欲禮義之大行也。

暗乎天下之晦盲也。

皓天不復。

憂無疆也。

千秋必反。

古之常也。

弟子勉學。

天不忘也。

聖人共手。

時幾將矣。

念彼遠方。

何其塞矣。

仁人絀約。

暴人衍矣。

忠臣危殆。

讒人般矣。

琁玉瑤珠。

不知佩也。

雜布與錦。

不知異也。

閭娵子奢。

莫之媒也。

嫫母力父。

是之喜也。

以盲為明。

以聾為聰。

以危為安。

以吉為凶。

嗚呼上天。

曷維其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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