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武維周,世有哲王。
三後在天,王配於京。
王配於京,世德作求。
永言配命,成王之孚。
成王之孚,下土之式。
永言孝思,孝思維則。
媚茲一人,應侯順德。
永言孝思,昭哉嗣服。
昭茲來許,繩其祖武。
於萬斯年,受天之祜。
受天之祜,四方來賀。
於萬斯年,不遐有佐。
譯文後王繼前惟周邦,世代有王都聖明。三位先王靈在天,天王配天居鎬京。天王配天居鎬京,德行王夠匹先祖。上應天命真長久,成王也令人信服。成王也令人信服,足為人間好榜樣。孝順祖宗德澤長,德澤長久法先王。愛戴天子這一人,王將美德來承應。孝順祖宗德澤長,光明顯耀好後進。光明顯耀好後進,遵循祖先的足跡。基業長達千萬年,天賜洪福享受起。天賜洪福享受起,四方諸侯來祝賀。基業長達千萬年,那愁沒人來輔佐。
注釋下天:在後繼承。下,後;天,繼承。世:代。哲王:賢明智慧的君主。三後:指周的三位先王太王、王季、文王。後,君王。王:此指天王。配:指上應天命。求:通「逑」,匹配。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按『求』當讀為『逑』。逑,匹也,配也。……言王所以配於京者,由其可與世德配合耳。」言:語子詞。命:天命。孚:使人信服。下土:下界土地,也就是人間。式:榜樣,範式。孝思:孝順先人之思,此系以孝代指所有的美德,舉一以概之。王引之《經義述聞》:「孝者美德之通稱,非謂孝弟之孝。」則:法則。此謂以先王為法則。媚:愛戴。一人:指周天子。應侯順德:吳闓生《詩義會通》:「侯,乃也;應,當也。『應侯順德』,猶雲應乃懿德。」而《水經注》等書認為應侯是天王之子,封於應(地在今河南寶豐西南)。昭:光明,顯耀。嗣服:後進,指成王。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廣雅·釋詁》:『服、進,行也。』……《儀禮·特牲·饋食禮》註:『嗣,主人將為後者。』……是知嗣服即後進也。」茲:同「哉」。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茲、哉古同聲通用。」來許:同「後進」。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謝沈書引作『昭哉來御』是也,……許、御聲義同,故通用。……『昭哉來許』猶上章『昭哉嗣服』也。」繩:承。天:足跡。祖天,指祖先的德業。於(wū):感嘆之詞。斯:語子詞。祜(hù):福。不遐: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不遐』即『遐不』之倒文。凡《詩》言遐不者,遐、胡一聲之轉,猶雲胡不也。」▲
姜亮夫 等.先秦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546-549
王秀梅 譯註.詩經(下)·雅頌.北京:中華書局,2015:615-618
《毛詩序》云:「《下武》,繼文也,武王有聖德,復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鄭箋云:「繼文者,繼文王之業而成之。」陳奐《詩毛氏傳疏》補充說明:「文,文德也。文王以上,世有文德,武王繼之,是之謂繼文。」宋代自呂祖謙、朱熹以後,釋《下武》另有說法,如嚴粲《詩緝》、戴溪《續呂氏家塾讀詩記》,或以為下武乃不尚武,有偃武之意,或以為下武即世修文德,以武為下。清代的經學家解此詩,陳啟源《毛詩稽古編》、戴震《詩經補註》、胡承珙《毛詩後箋》等均堅守毛、鄭之說,而翁方綱《詩附記》、桂馥《札朴》等則贊同宋儒之說。按驗詩歌文本,毛、鄭之說不誤,「不尚武」、「以武為下」云云,過於迂遠,不可信。今人陳子展《詩經直解》說:「此詩如非史臣之筆,則為賀者之辭。」其說出自陸奎勛《陸堂詩學》。陸氏以《尚書》等經文印證此詩,謂「『下武維周』,猶《長發》之『濬哲維商』也」,「周公之戒成王者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故繼言之曰『永言配命,成王之孚』也」,「『昭哉嗣服』,即《顧命》所云『命汝嗣訓,臨君周邦』也;『繩其祖武』,即所云『答揚文武之光訓』也;『四方來賀』,即《康王誥》所云『諸侯皆布乘黃朱,奉圭兼幣』也;『不遐有佐』即所云『太保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入應門右』也」。陳氏以為其所析「以經證經」,「不為無據」。
《大雅·下武》的篇章結構非常整飭嚴謹,層層遞進,有條不紊。第一章先說周朝世代有明主,接着讚頌太王、王季、文王與武王,第二章上二句讚頌武王,下二句讚頌成王,第三章讚頌成王能效法先人,第四、第五章讚頌康王能繼承祖德,第六章以四方諸侯來賀作結,將美先王賀今王的主旨發揮得淋漓盡致。在修辭上,此篇特別精於使用頂針辭格,將頂針格的效用發揮到了極致。第一、第二章以「王配於京』』頂針勾連,第二、第三章以「成王之孚」頂針勾連,第五、第六章以「受天之祜」頂針勾連,而第四章的末句「昭哉嗣服」與第五章的首句「昭茲來許」意思相同,結構也相同,可視為準頂針勾連。《大雅》的第一篇《文王》也善於使用頂針修辭,但比起《下武》那樣精工的格式,不及遠矣。而且此篇以頂針格串聯的前三章組成的讚頌先王的述舊意群,與同以頂針格(或准頂針格)串聯的後三章組成的讚頌今王的述新意群,又通過第三、第四章各自的第三句「永言孝思」可以上下維繫,有如連環。這種刻意經營的巧妙結構,幾乎是空前絕後的,其韻律節奏流美諧婉,有效地避免了因廟堂文學歌功頌德文字的刻板而造成的審美負效應,使讀者面對這一表現《大雅》《周頌》中常見的歌頌周先王、今王內容的文本,仍能產生一定的審美快感。英國文藝理論家克萊夫·貝爾(Clive Bell)在他的《藝術》一書中提出了「藝術即有意味的形式」這一著名的論斷,確實,形式在文學藝術作品中的重要性決不容低估,有時候,形式本身就是美。讀完《下武》,讀者可能很快就忘了詩中「哲王」「世德」「配命」「順德」之類讚頌之詞,但對它章法結構的形式美則將記憶猶新。▲
姜亮夫 等.先秦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546-549
王秀梅 譯註.詩經(下)·雅頌.北京:中華書局,2015:615-618
此詩是為讚美周武王、周成王等能繼承先王德業而作。陳子展《詩經直解》:「《下武》,康王即位,諸侯來賀,歌頌先世太王、王季、成王之德,並及康王善繼善述之孝而作。此詩如非史臣之筆,則為賀者之辭。」
姜亮夫 等.先秦詩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546-549
老羅索書如索租,日日往返勞僕夫。長兒又來拜床下,舉頭怒氣如於菟。
又道去年書未了,今年作書須及早。明日歸舟發潞河,南北天涯人渺渺。
嗟予正坐案牘忙,夜歸秉燭清風堂。磨墨數斗試一掃,蛇蚓虬蟠污麥光。
老羅取去空自重,買薪博菜渾無用。不如爛醉江南春,百年隨處華胥夢。
種桃種得春一原,逃死逃得秦外天。
殺雞為黍替草具,不識晉語猶秦言。
昨日相逢今日別,流水落花行路絕。
雞黍更從仙隱設,疑是齊東野人說。
典午亂多仍治少,此事明明不分曉。
一秦才滅一秦生,避世避人還避秦。
憶昔怒驅丞相去,猶思上蔡東門兔。
縱有封君祿萬鍾,爭如食邑桃千樹。
空山惜日見日長,秦民怨日偕日亡。
恨身不為治時草,不恨祖龍長不老。
余幼時即嗜學。
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
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
以是人多以書假余,余因得遍觀群書。
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 。
又患無碩師名人與游,嘗趨百里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
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
余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
故余雖愚,卒獲有所聞。
當余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
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而不知。
至舍,四支僵勁不能動,媵人持湯沃灌,以衾擁覆,久而乃和。
寓逆旅,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
同捨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余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艷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
蓋余之勤且艱若此。
今雖耄老,未有所成,猶幸預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寵光,綴公卿之後,日侍坐備顧問,四海亦謬稱其氏名,況才之過於余者乎?今諸生學於太學,縣官日有廩稍之供,父母歲有裘葛之遺,無凍餒之患矣;坐大廈之下而誦詩書,無奔走之勞矣;有司業、博士為之師,未有問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書,皆集於此,不必若余之手錄,假諸人而後見也。
其業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質之卑,則心不若余之專耳,豈他人之過哉?東陽馬生君則,在太學已二年,流輩甚稱其賢。
余朝京師,生以鄉人子謁余,撰長書以為贄,辭甚暢達。
與之論辨,言和而色夷。
自謂少時用心於學甚勞,是可謂善學者矣。
其將歸見其親也,余故道為學之難以告之。
謂余勉鄉人以學者,余之志也;詆我夸際遇之盛而驕鄉人者,豈知予者哉?。
謾整巾袍,妄名清淨,放*劣馬顛猿。
利名叢里,徒炫有因緣。
逐浪隨波日日,不曾澄,湛靈源。
堪嗟訝,閒模閒樣,辜負慕玄玄。
爾心還自忖,怕空遷日月,鬢雪垂肩。
好撿情攝念,慧種心田。
認取元初靈覺,常耕道、獵德綿綿。
功三考,形神俱妙,灑灑證飛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