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古籍 / 子部 / 小說家類 / 白牡丹 / 第十六回
拼

第十六回

白牡丹

〔子部〕

  老元勛請駕救忠 小游擊受官訪賊

卻說英國公聞張忠親自往救之言,要去進朝廷,張忠曰:「老千歲須快些。倘午時三刻,劉文俊滿門休矣。」英國公遂取過令箭,付與張忠曰:「爾可傳我令箭,去見監斬官說,留下劉文俊,俟聖旨再到,方可開刀。」張忠應聲諾,領令箭在手。方要下殿階,英國公叫聲且住,囑曰:「爾可在校場看守劉文俊,倘無聖旨到,劉文俊有失,即斬爾首。」張忠領令上馬,飛奔西校場而來。將英國公令箭諭監押官。夏言本意欲救劉文俊,但無法可救,今見英國公令箭到,心中暗喜:劉文俊有救了。

那英國公,見張忠已去,亦遂上馬,來到午門,直至金鸞殿。執殿官上前迎接,英國公移繡墩坐在殿傍,令執殿官「速喚李夢雄前來,本藩要問話。」

執殿官領令,來到止禁門,對李夢雄曰:「是爾的造化,英國公在殿上,爾可懇求他,必代爾請駕臨朝。」李夢雄聞言,喜從天降,站起身,來到英國公面前跪下曰:「劉吏部並無劫駕,請千歲請天子上殿,容未將保奏。」英國公曰:「爾且起來,爾怎知劉吏部定無此情,便敢保奏?」李夢雄曰:「千歲聽稟。」遂把兄妹兩下交婚,及代委保駕事情一一說明。又道:「劉吏部果要劫駕,怎肯委我兄妹保駕?只此便知無有劫駕之理。」

張茂聞言,方才明白,此必劉瑾謀害是真。便喚執殿官與本藩敲鼓,請駕臨朝。執殿稱「是。」領命,即令武士敲起景陽鍾,擂動龍風鼓。鐘鼓齊鳴,文武官員齊集。眾大臣聞知要斬劉文俊全家,俱各着驚,早有看守金鸞殿的小監報知劉瑾曰:「今有英國公張茂請駕臨朝。」劉瑾暗恨:這兩個匹夫,同惡相濟,今已隱瞞不過了,只得來至偏殿。

正德問曰:「何人敲動鐘鼓?」劉瑾奏曰:「只因救駕武狀元李夢雄擅到止禁門,妄保劉文俊。奴婢念他有救駕之功,不行奏請治罪。不料英國公不察是非,竟敲動鐘鼓,故此鬧動,乞陛下當以國法治之。」正德心中不悅,想張茂雖是先帝大臣,亦不該如此妄動,即到宮殿坐下,群臣朝見畢。分列兩傍,帝帶怒容宣張茂上前問曰:「卿有何急事,請朕臨朝。」張茂奏曰:「臣因李夢雄有事啟奏,不能面君,臣故為其請駕登殿。」帝因張茂乃棟樑大臣,不便發作,即厲聲高叫曰:「李夢雄乃未授職武將,何事擅到止禁門,以致張茂請朕臨朝。」李夢雄叩頭曰:「臣罪該萬死,但今事出有因,只因吏部尚書劉文俊含冤負屈,臣故冒死代其伸冤。」帝曰:「人心難測,爾怎知劉文俊,決無通賊劫駕?」李夢雄奏曰:「陛下容臣分訴。」即細把兄妹兩下交婚事情奏明。「陛下呵,劉文俊若果通賊,劫駕,怎肯令臣兄妹保駕。且是夜劫駕之賊人,皆是山東音語,並非北京及江南腔口。況劉文俊亦是先帝之臣,怎敢做這迷天大罪?臣有表章,請龍目親視。」

太監取表鋪上龍案,正德觀罷沉吟不語,張茂奏曰:「臣想所有老臣,乃先帝知其忠誠,故拔以遺陛下,以輔社稷。今言劉文俊通賊,毫無見證,且罪及滿門,陛下勿乃厭煩先世盡臣乎?」正德曰:「不必爭辨,自有見證。」

回顧內監,令進宮取那枝響箭來。內監領旨,不一刻,內監取響箭上殿。正德令張茂觀看曰:「只此便是見證?」張茂見箭幹上刻着劉文俊官銜姓名,便問曰:「怎麼此箭是見證?」正德曰:「那夜朕逃走,聞得響箭響,眾賊人即隨箭趕來。及天氣初明,下山於地上,拾得此箭,始知此賊串通劫駕。」

張茂問曰:「未知此箭是他人拾得,抑是陛下自拾得。」正德暗想:老人家言語厭煩,那時倉皇之際,那裡去討響箭誣害?朕若說是劉瑾拾的,反多言語。答曰:「就是朕親拾的。」張茂終是武將,無有心機。暗想若他人拾取,或有加害之弊,既是朝廷自拾,豈有歹人捏造,陷害大臣之理?況富貴人人所欲,或者通賊亦未可知。正德見張茂無言可答,即曰:「朕念卿重臣,凡事豈可不察虛實,便敲鐘鼓,請朕臨朝,豈不有違國法?」張茂聞言辨曰:「劉文俊通賊就是真,亦該明旨審問後,方正罪,使文武咸明罪惡。劉文俊死亦無恨。今陛下乃私捉密斬,群臣不知所為,自然見疑。」正德曰:「朕所欲密斬,不與眾臣知道者,恐眾臣強求開赦。朕若不作情,違了眾臣情面,如著徇情,叛臣反得漏網。此朕省事之計。」張茂曰:「陛下差矣!輕事小過,猶可保奏,謀反大逆,誰敢多言?劉文俊果有罪,陛下明正之,群臣焉敢妄奏?」李夢雄奏曰:「陛下明見萬里,豈有通賊,響箭反刻自己姓名,自供其罪?此系是奸臣圖害。陛下還須明察,休使有屈老臣。」張茂亦奏曰:「謀反大事,亦難能一箭定罪。依臣愚見,不如暫赦劉文俊,俟異日獲賊對質。若果是真,那時斬首未遲。」正德曰:「此奏頗為有理。」傳旨令將劉文俊全家人口,打禁天牢,候獲賊質證定奪。其奴婢盡行赦放。

惟有劉瑾暗恨李夢雄,想了一計,不如保薦他往山東緝盜,諒他難以抵抗。我便好生事結果了他性命,主意已定,使奏曰:「奴婢想前日李夢雄曾與賊人大戰,方才說是山東響馬,不如封他到山東做官,兼拿盜賊到京治罪,豈不兩便?」李夢雄聞言大喜,忙奏曰:「臣願前往。」正德即問劉瑾曰:「封他何職?」劉瑾心恐帝封他高官,倘攻破三界山,反為不美。隨奏曰:「李夢雄救駕有功,可封為山東登州府游擊之職。」這正德乃逍遙天子,那裡計及游擊之職,乃是卑微之官。即降旨封李夢雄為登州鎮游擊,用心捉拿劫駕強盜。李夢雄叩頭謝恩。那張茂見劉瑾只奏封李夢雄為游擊,心中暗恨,又料李夢雄必不領旨,朝廷定再加封。誰知李夢雄反急謝恩。思欲代奏加封,又怕朝廷怪其多事。頃刻間丈武散朝,駕退後官。

李夢雄即到英國公府叩謝。英國公即傳進銀鸞殿。李夢雄下拜曰:「方才若非老千歲鼎力,家岳一門,已做刀頭之鬼。」張茂曰:「將軍請起,令岳忠心為國,本藩理當保奏,非為一己私情。但朝廷適才實欲封爾顯職,因被劉瑾所瞞。將軍若不領旨,本藩再為啟奏天子,必封爾為提鎮。不料將軍竟所然謝恩。本藩欲為爾啟奏,奈先已觸惱聖衷,故不便奏。但不知爾救駕之功,怕無有個游擊可做麼?乃急急謝恩何故?」李夢雄曰:「未將非不知老千歲大德,但思劫駕大盜,必隱匿深山,若為提督,行動必須奏表。賊人知風,反加提防。今為游擊,若知賊人風聲,立時可往擒捉,更為便捷。」

英國公曰:「將軍若小心營務,捉拿盜賊。吾即奏封爾顯爵,切勿以卑微懶惰,有誤軍事。」李夢雄曰:「多蒙老千歲明訓,敢不拜聆!只是家岳一家親屬,還望憐其無罪,垂顧一二。」英國公曰:一這卻容易。」隨寫了一張諭帖,着家將同李夢雄到天牢去見獄官。且說:「劉吏部乃無辜受屈,候獲賊對質,便可釋放,就是一員正直忠臣,着獄官小心照顧,不許拘束。」

李夢雄拜謝,同家將上馬,直來至天牢門下馬。拜見了獄官,呈上諭帖,說明來意。獄官對家將曰:「煩稟上千歲,說下官領命。」家將辭別回去,獄官隨引李夢雄進牢。原來獄官知劉文俊乃是忠良大臣,又有英國公保獲,雖在天牢,並無刑俱拘束。只是青衣小帽,另住一間小房。劉文俊見李夢雄前來,忙問曰:「多承賢婿保奏,未知聖意若何?」李夢雄拜見,同獄官坐下,便將英國公保奏,自己封官拿賊,及英國公諭帖,托獄官照顧之事說過。

又言:「岳父暫住天牢,小婿或到山東,緝獲劫駕賊人進京,岳父便可無事。」

劉文俊曰:「難得英國公美意,賢婿費心,老夫異日圖報。」李夢雄曰:「至親骨肉,何雲客套!」劉文俊曰:「賢婿到山東,須要小心。」李夢雄曰:「小婿曉的。」隨拜別劉文俊、獄官,回寓所來,對李桂金說明。李桂金方才就心安。自此兄妹商議後日起程。

再說英國公因念李夢雄少年英雄,令家人代他到兵部,討了文憑部照,交付李夢雄,因要緝訪盜賊,不帶隨從,只囑李桂金依舊男裝。李夢雄先到天牢拜辭劉文俊,復到英國公府來辭英國公曰:「未將此去,要沿路密訪劫駕響馬。恐上任遲延,求千歲遮蓋。」張茂曰:「天下武將、兵權,在吾掌握,就有延緩無妨。」李夢雄即回寓所。至後日兄妹裝束上馬出京。路上李夢雄對妹子曰:「賢妹,爾前日在同州,改名李錦雲,賊人已知爾是女流。今不如詐稱劉宇瑞,爾我郎舅相呼,方無破綻。」李桂金曰:「然。」從此即稱為劉宇瑞。一路望山東山僻前來。暗訪響馬蹤跡。按下慢表。

且說蘇州城外章士成,自前日在人家作事,聞得賊人在同州劫駕敗走竄常州、蘇州,沿路擄搶民家女子,章士成大驚。收拾回家來,見門戶大開,家器物件俱空。女兒不知何處去了?慌慌張張詢問鄰里,方知那夜被響馬擄去。啼哭了一夜。至次日,心想女兒節烈,決不從賊,勢必難保,遂打聽知去劫駕賊人,儘是山東響馬。心想不如將空家盡賣,往山東找尋女兒,必須同在一處。主意定了,遂將家產並道士籠箱變賣,共得銀壹百兩,收拾包裹,穿了草鞋,競向山東暗訪女兒消息。受盡苦楚,非止一天。這一日來到登州、青州交界地方,路絕行人。至日午,行到一座涼亭,意欲暫坐涼亭歇息,忽見亭上先有一少年書生,坐在亭幹上,包裹放在身邊。章士成即上前作禮曰:「老漢遠路辛苦,借坐一刻。」那少年亦起身答禮曰:「小生亦是走路過此,不妨同坐。」章士成就解下包裹,對面坐下曰:「聽足下聲音,好似蘇州人。」

那少年曰:「小生正是蘇州人,老丈聲音莫非是鄉親麼?」章士成曰:「正是。」少年曰:「老丈居住是在城內?在鄉村?高姓尊名若何?」章士成曰:「不滿足下說,老漢乃蘇州城外居住,姓章名士成,做個道土。只因先人傳下此生活,老漢也習此業,非比江湖術士,籍口騙人,敝處人人見老漢誠實,稱為章阿伯。」少年曰:「觀章阿伯實乃老誠樸實人,名不虛傳,但未知何故到此?」章士成垂淚,便把女兒被賊擄去,要來尋訪消息之事說明。且問足下姓甚名誰?蘇州何處居住?」少年曰:「今日便是他鄉遇故知。」就說出:「阿伯是誠實人,必無泄漏相害之理。」章士成訝曰:「足下怎說這話?就有毛病對老漢說,實無妨礙。」

未知少年說甚麼名來?且看下回分解。

  • 上一篇: 第十五回
  • 下一篇: 第十七回
  • 白牡丹
    白牡丹
      《白牡丹》是清代洪琮所撰的一部小說。
     

    更多目錄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