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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白牡丹

〔子部〕

孿風姐恩封西宮 定國公怒打權監

卻說鳳姐不肯順從,正德情急,只得再向前說出實情曰:「俺實非止富戶高官。」又現出本來面目曰:「你看俺龍行虎步,豈是庸流?」鳳姐曰:「看來未非皇帝麼?」正德曰:「朕正是武宗天子。」鳳姐曰:「我只道是個正人君子,原來卻是油嘴光棍。豈有天子如此讒臉!」正德滿臉通紅,即取出小玉印來曰:「此是何物?」鳳姐曰:「不過是個道士印,何足為奇?」

正德解開衣襟,露出龍披,揭開龍眼罩,兩顆夜明珠,光彩耀目。鳳姐看見,方信是武宗天子,忙跪下曰:「臣妾不知是聖駕,望乞赦罪。」正德即坐下曰:「為何也富貴搖心了。」鳳姐抱住龍足,粉面偎在帝膝前曰:「念臣妾無知之罪。」正德雙手捧住鳳姐粉面曰:「朕怎忍怪卿。」遂將金鳳釵代鳳姐插上曰:「朕被卿難為的夠了,今可伏侍寡人安寢。」鳳姐遂求恩封兄妹。

正德令取過筆硯,寫了御書,加封李鳳姐為西京貴妃,兄李郎封為國舅。鳳姐奏曰:「何不用印?」正德曰:「可有朱墨印色麼?」鳳姐曰:「朱油俱在外面,不便去取,將黑墨借用。」正德曰:「晦氣,朕不丁憂,怎用黑墨?」

鳳姐曰:「有胭脂可用否?」正德曰:「將就可用。」即取出印來。鳳姐把胭脂和延沫調勻印上。

鳳姐代帝寬下衣服上床,鳳姐方脫下衣裙。正德問曰:「什麼聲響?」

鳳姐曰:「臣妾衣帶下繫着兩文錢。」正德便問:「何故系錢於裙帶上?」

鳳姐曰:「因陛下有福,世間婦女多懸着祈福。」正德曰:「若說祈福,怎麼懸在小便處,怪不得劉蓬劫駕,多是被天下污穢。朕回朝必盡追正德錢銷熔。」鳳姐上床,是夜天氣冷暖平分,正德久庀之際,即跨在鳳姐身上,鳳姐乃未經着風雨,正德略施一展,鳳姐即嬌聲欲啼,猩紅染席。正德不勝愛護,亦草草完事,披衣起床,令鳳姐備酒同飲,鳳姐勸曰:「陛下當速回京,接妾入宮,同享富貴。」正德恐其泄漏紿之曰:「朕來日即回京,差官來接。」

二人說說笑笑,不覺金雞三唱。正德辭別,鳳姐囑曰:「陛下毋誤臣妾終身。」

正德稱是,回到客房,收拾包裹起身,算還小二房稅而去。

且說風姐回房,睡到日上三竿,尚未起來。伊嫂陳氏推門入房,見兩雙杯箸,俱染口污,叫醒鳳姐起來,雲發蓬鬆。陳氏疑惑問曰:「姑娘為何夜飲,卻又兩付杯箸點污?若有甚私情,我與爾情勝姐妹,可對我實說。勸令兄將錯就錯,完了終身。」鳳姐羞愧,具把昨宵之事實告。陳氏曰:「此必光棍。若是天子,那有如此餓眼。」鳳姐因出御書示之。陳氏遂將御書留下,與李郎回來一看。

至次日,李郎回家,陳氏具言前事,李郎曰:「我正在縣衙聞得正德來到蘇杭雲遊,諒必天子。」即將御書展開一番,然後到錢塘縣,認得小印,慌忙拜見國舅,遂約會合府官員到店朝見西宮娘娘,好不榮耀。

是時正德別了鳳姐,仍回蘇州。只一日到蘇州城,歇在中街范家客店。

過了數日,已是除夕。正德在蘇州過年。來早已是正月初一,店主備一席酒,慶賀正德元旦。正德心念:江流未知可隱瞞得宮內后妃、朝中文武否?俟燈節後,即當回京。

不說正德思量,要觀燈後回京之事。卑說京城官內,自帝九月出門,文武屢欲奏事,江流只推帝病未愈。至十一月間,適值定國公徐大江患病,百官來見文閣夏父子。約十二月初一朔日,請帝臨殿。看守金鸞殿太監,報進宮來。江流料帝年終必回,即傳旨曰:「帝近日愈安,嫌今年此月朔日不利,俟明年正月初一日受賀。」文閣夏對百官曰:「且俟元旦慶賀未遲。」惟欽天台曰:「帝星現在吳越地面,帝自九月間已離京,來年未必有帝受賀。」

眾官不信,獨自有江流在宮,日日盼望年終,寢食俱廢。至三十日,文閣夏會約眾官三更進朝,伺候元正拜賀。及三更後,百官齊到,惟徐大江告假未滿不到。百官候至明,又無動靜。文閣夏令看守金鸞殿小監請駕臨朝。江流思再緩及元宵,帝必回來。即假傳聖旨曰:「帝近日心神不安,俟十五受賀元宵。」文閣夏怒曰:「明是江流阻絕君臣,待我到止禁門奏入宮請駕。」

說罷來至止禁門跪下,要入宮探病。

江流無奈,帶了金錘,略開禁門,探身請起文閣夏,俟十五日朝賀。文閣夏曰:「待老夫進宮請安。」即欲舉足跨進,江流攔住曰:「國老若入宮,帝必責咎把守不嚴。」文閣夏曰:「帝若責你,老夫抵擋。」即又跨進官門。

江流一時着急,一手攔住文閣夏,一手拿起金錘曰:「國老不聽,即便得罪。」

文閣夏大怒曰:「我不怕金錘。」竟舉足進門。江流怎敢打他?只得將手一推,不料文閣夏年老力衰,一顛坐在地,一頂烏紗,坐得粉碎。大叫:「劣奴大膽!毆打元老。」江流大驚,忙將禁門閉上。

文貴望見伊父跌倒,怒髮衝冠,率領眾文武上前,扶起老父。將腳向禁門亂蹬罵曰:「劣奴辱打吾父,如不出來,踏破禁門。」將腳又是亂蹬。內有幾位諳練大臣勸曰:「止禁門非較鬧之地,徐千歲病已痊安,可請來他,有先帝御鞭,可壓他金錘。」文閣夏曰:「眾官可同往。」遂領合朝三百餘官員上了轎馬,來到定國公府。轅門報進,徐大江迎接至銀鸞殿見禮,坐下曰:「本藩因朝廷久不臨朝,國政少暇,且偷閒。今國老因甚紗帽粉碎?」

文閣夏曰:「奸監江流,十二月間傳旨受賀元旦,今又詐言元宵方許朝見。老夫欲進宮請安,江流阻截止禁門,倚仗金錘,毒打,幸眾官救脫,辱盡大臣體面。未知千歲有何高見?」徐大江暴跳如雷曰:「反了!反了!劣奴如此猖橫,列位且回朝堂,本藩即前往,為國老雪恨。」眾官齊聲稱善,一同回朝等候。

徐大江帶了御鞭上馬,來到金鸞,將繡墩移到殿旁坐下,令執殿官擊動鐘鼓,請聖駕登殿。一時鐘鼓齊鳴。值殿太監走報江流曰:「眾宮齊忿,請定國公現帶先帝金鞭,請帝臨軒。」江流令小監回復眾官,主上必俟元宵受賀。小監曰:「定國公滿臉殺氣,小的不敢往,公公自去回復。」江流曰:「主上懶惰,定國公錯疑咱家作弊,咱若去反為不美。爾乃下人,他必無怪。」

小監無奈,來到定國公面前跪稟曰:「奉旨令眾官元宵受賀,請千歲回復。」

徐大江環睜雙目,喝曰:「此言是朝廷對爾說麼?」小監失色叩頭曰:「乃江公公吩咐的。」定國公曰:「爾去喚江流來見本藩,自有話說。」小監稱是,入見江流,稱:「徐千歲要公公出去說話。」江流好不着急!躊躇未決。

只見小監慌忙報曰:「徐千歲發惱,要進內來拿了。」江流嘆了一口氣,只得來到徐國公面前。果見定國公怒目揚須,好不怕人,遂打一拱曰:「千歲在上,咱家行禮。」定國公喝曰:「江流怎敢隔絕君臣,辱打元老?」江流曰:「實是朝廷偷安,不肯臨朝。國老不迫聖旨,強要進官,咱家恐被拖累,將金錘嚇他。他自行跌倒,何曾打他?」定國公喝聲:「劣奴,國老大臣,爾敢嚇他,便該死的。豈至被打?劣奴沒大臣爾命亦難保了。」站起身來,左手揪往江流衣襟,右手舉金鞭就打。江流叫聲:「饒命。」

忽一群小監從後官奔出曰:「奉正宮娘娘懿旨,方才因鐘鼓鬧動,查明各宮自九月間,天子就無蹤跡。娘娘有旨,滿朝公卿何用?若聖駕有失,合朝文武盡行斬首。」定國公大驚,放下江流,罵曰:「劣奴!爾把朝廷置於何地?快快說來。」江流跪下泣告曰:「自九月間,聞聖駕出京雲遊蘇州,王合跟隨,誰知至今杳無音信。奴婢恐百官見怪詐言在宮。」定國公駭然曰:「天子既遠遊,爾當密報一二大臣,令人暗隨方好。今聖上倘有些差錯,豈不累及合朝文武?」江流曰:「奴婢恐大臣知風,或有懷着異心,害及聖上,故不敢言。」定國公曰:「劣奴,作事累及文武,今暫禁天牢,着牢官小心,休被尋死。俟天子回來,斬首夷族」。武士領命,把江流押下天牢去了。

文閣夏曰:「前日欽天台雲帝不在宮,今日始信。當再問過欽天台,必知端的。」那欽天台監正張大向前言曰:「觀看帝星,正照吳地,想主上必在蘇州。但星光昏晴,恐有橫禍,須往救為要。」定國公對文閣夏曰:「國老喬賢梓守國,一面差人密訪四處。本藩帶三千鐵騎,直奔蘇州尋訪,不可鬧動。」文閣夏同眾文武稱「是」。各各退出。定國公回府,隨點手下三千鐵騎,各帶乾糧上馬起身,一路府州縣不發馬牌文書,另一面寫着:「文武迴避。」不分晝夜趕路而行。

且說正德在蘇州客店,候至正月十二晚,花燈已點,因初夜不甚熱鬧,正德遊玩了一遍,即回店安歇。及十三晚,正德雖見是熱,但不及京城多是珠玉結就,又見男女擁塞,有一種酒醉漢,雜在婦女隊中,搖手搭腳。又有一扒兒手,乘人多處,拔去婦女頭上首飾,引得婦女叫罵不休。真是少年婦女不宜之事。正德游至二更後,欲回來到一條闊街,俱是高堂,門前點着紙匾聯燈,匾上寫着「爭春留春,樂情多情」等項,院名門首各坐一人,大模大樣。門首各立一旗,插在中央。正德疑旗幡因何立在門中央?回店對小二曰:「沒甚好景。」令備小菜,獨斟獨酌。忽然春興勃發,問小二曰:「此間有可勾闌美女麼?」小二笑曰:「向南去轉灣抹角,有一條勾欄街,俱是名婊。有座翠雲軒,薛媽媽家中有十二個美女,俱年十七八。八個取草名,四個取花名,號為四時名花,八節青草。大官人何不去一游?」正德曰:「不識何處,倘誤尋好人家,豈不惹禍。」小二曰:「他門首有枝旗幡便是。」

正德笑曰:「有旗幡怎說是勾欄。」小二曰:「大官人你不知,那隻旗幡就是勾欄牌匾,立在門首中央,旗上掛的是只貓,號為娼妓貓。」正德笑曰:「俺知道了。」

未知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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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牡丹
      《白牡丹》是清代洪琮所撰的一部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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