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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王道篇

中說

〔子部〕

文中子曰:「甚矣!王道難行也。吾家頃銅川六世矣,未嘗不篤於斯,然亦未嘗得宣其用,退而咸有述焉,則以志其道也。」蓋先生之述,曰《時變論》六篇,其言化俗推移之理竭矣。江州府君之述,曰《五經決錄》五篇,其言聖賢制述之意備矣。晉陽穆公之述,曰《政大論》八篇,其言帝王之道著矣。同州府君之述,曰《政小論》八篇,其言王霸之業盡矣。安康獻公之述,曰《皇極讜義》九篇,其言三才之去就深矣。銅川府君之述,曰《興衰要論》七篇,其言六代之得失明矣。余小子獲睹成訓,勤九載矣。服先人之義,稽仲尼之心,天人之事,帝王之道,昭昭乎!

子謂董常曰:「吾欲修《元經》,稽諸史論,不足征也,吾得《皇極讜義》焉。吾欲續《詩》,考諸集記,不足征也,吾得《時變論》焉。吾欲續《書》,按諸載錄,不足征也,吾得《政大論》焉。」董常曰:「夫子之得,蓋其志焉。」子曰:「然。」

子謂薛收曰:「昔聖人述史三焉:其述《書》也,帝王之製備矣,故索焉而皆獲;其述《詩》也,興衰之由顯,故究焉而皆得;其述《春秋》也,邪正之跡明,故考焉而皆當。此三者,同出於史而不可雜也。故聖人分焉。」

文中子曰:「吾視遷、固而下,述作何其紛紛乎!帝王之道,其暗而不明乎?天人之意,其否而不交乎?制理者參而不一乎?陳事者亂而無緒乎?」

子不豫,聞江都有變,泫然而興曰:「生民厭亂久矣,天其或者將啟堯、舜之運,吾不與焉,命也。」

文中子曰:「道之不勝時久矣,吾將若之何?」董常曰:「夫子自秦歸晉,宅居汾陽,然後三才五常,各得其所。」

薛收曰:「敢問《續書》之始於漢,何也?」子曰:「六國之弊,亡秦之酷,吾不忍聞也,又焉取皇綱乎?漢之統天下也,其除殘穢,與民更始,而興其視聽乎?」薛收曰:「敢問《續詩》之備六代,何也?」子曰:「其以仲尼《三百》始終於周乎?」收曰:「然。」子曰:「余安敢望仲尼!然至興衰之際,未嘗不再三焉。故具六代始終,所以告也。」

文中子曰:「天下無賞罰三百載矣,《元經》可得不興乎?」薛收曰:「始於晉惠,何也?」子曰:「昔者明王在上,賞罰其有差乎?《元經》褒貶,所以代賞罰者也。其以天下無主,而賞罰不明乎?」薛收曰:「然則《春秋》之始周平、魯隱,其志亦若斯乎?」子曰:「其然乎?而人莫之知也。」薛收曰:「今乃知天下之治,聖人斯在上矣;天下之亂,聖人斯在下矣。聖人達而賞罰行,聖人窮而褒貶作。皇極所以復建,而斯文不喪也。不其深乎?」再拜而出,以告董生。董生曰:「仲尼沒而文在茲乎?」

文中子曰:「卓哉,周、孔之道!其神之所為乎?順之則吉,逆之則凶。」

子述《元經》皇始之事,嘆焉。門人未達,叔恬曰:「夫子之嘆,蓋嘆命矣。《書》云:天命不於常,惟歸乃有德。戎狄之德,黎民懷之,三才其舍諸?」子聞之曰:「凝,爾知命哉!」

子在長安,楊素、蘇夔、李德林皆請見。子與之言,歸而有憂色。門人問子,子曰:「素與吾言終日,言政而不及化。夔與吾言終日,言聲而不及雅。德林與吾言終日,言文而不及理。」門人曰:「然則何憂?」子曰:「非爾所知也。二三子皆朝之預議者也,今言政而不及化,是天下無禮也;言聲而不及雅;是天下無樂也;言文而不及理,是天下無文也。王道從何而興乎?吾所以憂也。」門人退。子援琴鼓《盪》之什,門人皆沾襟焉。

子曰:「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畏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稽德則遠。」

賈瓊習《書》至《桓榮之命》,曰:「洋洋乎!光明之業。天實監爾,能不以揖讓終乎!」

繁師玄將著《北齊錄》,以告子。子曰:「無苟作也。」

越公以《食經》遺子,子不受。曰:「羹藜含糗,無所用也。」答之以《酒誥》及《洪範》「三德」。

子曰:「小人不激不勵,不見利不勸。」

靖君亮問辱。子曰:「言不中,行不謹,辱也。」

子曰:「化至九變,王道其明乎?故樂至九變,而淳氣洽矣。」裴晞曰:「何謂也?」子曰:「夫樂,象成者也。象成莫大於形,而流於聲,王化始終所可見也。故《韶》之成也,虞氏之恩被動植矣,烏鵲之巢,可俯而窺也,鳳皇何為而藏乎?」

子曰:「封禪之費,非古也,徒以夸天下,其秦、漢之侈心乎?」

子曰:「易樂者必多哀,輕施者必好奪。」

子曰:「無赦之國,其刑必平;多斂之國,其財必削。」

子曰:「廉者常樂無求,貪者常憂不足。」

子曰:「杜如晦若逢其明王,於萬民其猶天乎?」董常、房元齡、賈瓊問曰:「何謂也?」子曰:「春生之,夏長之,秋成之,冬斂之。父得其為父,子得其為子,君得其為君,臣得其為臣,萬類咸宜。百姓日用而不知者,杜氏之任,不謂其猶天乎?吾察之久矣,目光惚然,心神忽然。此其識時運者,憂不逢真主以然哉!」

叔恬曰:「舜一歲而巡五嶽,國不費而民不勞,何也?」子曰:「無他,道也。兵衛少而徵求寡也。」

子曰:「王國之有風,天子與諸侯夷乎?誰居乎?幽王之罪也。故始之以《黍離》,於是雅道息矣。」

子曰:「五行不相沴,則王者可以制禮矣;四靈為畜,則王者可以作樂矣。」

子游孔子之廟。出而歌曰:「大哉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夫子之力也,其與太極合德,神道並行乎?」王孝逸曰:「夫子之道,豈少是乎?」子曰:「子未三復白圭乎?天地生我而不能鞠我,父母鞠我而不能成我,成我者夫子也。道不啻天地父母,通於夫子,受罔極之恩。吾子汩彝倫乎?」孝逸再拜謝之,終身不敢臧否。

韋鼎請見。子三見而三不語,恭恭若不足。鼎出謂門人曰:「夫子得志於朝廷,有不言之化,不殺之嚴矣。」

楊素謂子曰:「天子求善御邊者,素聞惟賢知賢,敢問夫子。」子曰:「羊祜、陸遜,仁人也,可使。」素曰:「已死矣,何可復使?」子曰:「今公能為羊、陸之事則可,如不能,廣求何益?通聞:邇者悅,遠者來,折衝樽俎可矣。何必臨邊也?」

子之家,《六經》畢備,朝服祭器不假。曰:「三綱五常,自可出也。」

子曰:「悠悠素餐者,天下皆是,王道從何而興乎?」

子曰:「七制之主,其人可以即戎矣。」

董常死,子哭於寢門之外,拜而受吊。

裴晞問曰:「衛玠稱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何如?」子曰:「寬矣。」曰:「仁乎?」子曰:「不知也。」阮嗣宗與人談,則及玄遠,未嘗臧否人物,何如?」子曰:「慎矣。」曰:「仁乎?」子曰:「不知也。」

子曰:「恕哉,凌敬!視人之孤猶己也。」

子曰:「仁者,吾不得而見也,得見智者,斯可矣。智者,吾不得而見也,得見義者,斯可矣。如不得見,必也剛介乎?剛者好斷,介者殊俗。」

薛收問至德要道。子曰:「至德,其道之本乎?要道,其德之行乎?《禮》不云乎,至德為道本。《易》不云乎,顯道神德行。」子曰:「大哉神乎!所自出也。至哉,《易》也!其知神之所為乎?」

子曰:「我未見嗜義如嗜利者也。」

子登雲中之城,望龍門之關。曰:「壯哉,山河之固!」賈瓊曰:「既壯矣,又何加焉?」子曰:「守之以道。」降而宿於禹廟,觀其碑首曰:「先君獻公之所作也,其文典以達。」

子見劉孝標《絕交論》,曰:「惜乎,舉任公而毀也。任公於是乎不可謂知人矣。」見《辯命論》,曰:「人道廢矣。」

子曰:「使諸葛亮而無死,禮樂其有興乎?」

子讀《樂毅論》,曰:「仁哉,樂毅!善藏其用。智哉,太初!善發其蘊。」

子讀《無鬼論》,曰:「未知人,焉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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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說》反映王通的思想,是有許多可貴之處的。王通在政治上,以恢復王道政治為目標,倡導實行「仁政」,主張「三教合一」,基本上是符合時代潮流的,有進步性。在哲學上,王通致力於探究「天人之事」,圍繞「天人」關係這個核心,闡述了他關於自然觀、發展現、認識論和歷史觀等方面的思想,表現了樸素唯物主義的傾向和主變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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