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三十北上書,行到薊門曾棄繻。
故人今去薊門道,雙綬垂腰一何好。
道旁桃李爛春晴,可憐仙令看花行。
殷勤斗酒與君別,落花片片如飛雪。
昨歲春花滿薊門,垂楊陌上始逢君。
偶然傾蓋輸情素,交歡每會披雲霧。
春來春去脦幾時,聚散匆匆各自知。
把袂追攀情未已,為問閩中幾千里。
武夷之山天下奇,翠壁丹崖共蔽虧。
可但王喬多道氣,應傳潘岳有新詩。
余嘗游於京師侯家富人之園,見其所蓄,自絕徼海外奇花石無所不致,而所不能致者惟竹。
吾江南人斬竹而薪之,其為園,亦必購求海外奇花石,或千錢買一石、百錢買一花,不自惜。
然有竹據其間,或芟而去焉,曰:「毋以是占我花石地。
」而京師人苟可致一竹,輒不惜數千錢;然才遇霜雪,又槁以死。
以其難致而又多槁死,則人益貴之。
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京師人乃寶吾之所薪。
」嗚呼!奇花石誠為京師與江南人所貴。
然窮其所生之地,則絕徼海外之人視之,吾意其亦無以甚異於竹之在江以南。
而絕徼海外,或素不產竹之地,然使其人一旦見竹,吾意其必又有甚於京師人之寶之者。
是將不勝笑也。
語云:「人去鄉則益賤,物去鄉則益貴。
」以此言之,世之好醜,亦何常之有乎!余舅光祿任君治園於荊溪之上,遍植以竹,不植他木。
竹間作一小樓,暇則與客吟嘯其中。
而間謂余曰:「吾不能與有力者爭池亭花石之勝,獨此取諸土之所有,可以不勞力而蓊然滿園,亦足適也。
因自謂竹溪主人。
甥其為我記之。
」余以謂君豈真不能與有力者爭,而漫然取諸其土之所有者?無乃獨有所深好於竹,而不欲以告人歟?昔人論竹,以為絕無聲色臭味可好。
故其巧怪不如石,其妖艷綽約不如花。
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不可以諧於俗。
是以自古以來,知好竹者絕少。
且彼京師人亦豈能知而貴之?不過欲以此鬥富,與奇花石等耳。
故京師人之貴竹,與江南人之不貴竹,其為不知竹一也。
君生長於紛華而能不溺乎其中,裘馬、僮奴、歌舞,凡諸富人所酣嗜,一切斥去。
尤挺挺不妄與人交,凜然有偃蹇孤特之氣,此其於竹,必有自得焉。
而舉凡萬物可喜可玩,固有不能間也歟?然則雖使竹非其土之所有,君猶將極其力以致之,而後快乎其心。
君之力雖使能盡致奇花石,而其好固有不存也。
嗟乎!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貴也哉!吾重有所感矣!。
浮屠善幻多技能,少林拳法世希有。
道人更自出新奇,乃是深山白猿授。
是日茅堂秋氣高,霜薄風微靜枯柳。
忽然豎發一頓足,崖石迸裂驚砂走。
去來星女擲靈梭,夭矯天魔翻翠袖。
舑含沙鬼戲人,髬{髟思}崟磨牙薙捕獸。
形人自詫我無形,或將跟絓示之肘。
險中呈巧眾盡驚,拙里藏機人莫究。
漢京尋撞未趫捷,海□眩人空抖擻。
番身直指日車停,縮首斜鑽針眼溜。
百折連腰盡無骨,一撒通身皆是手。
猶言技癢試賈勇,低蹲更作獅子吼。
興闌顧影卻自惜,肯使天機俱泄漏。
余奇未竟已收場,鼻息無聲神氣守。
道人變化固不測,跳上蒲團如木耦。
我生苦纏縛,雅志在泉石。不嫌步兵散,翻笑中散窄。
前年奏賦天北隅,頗道君王愛子虛。衣冠對日趨香署,劍佩通宵過紫衢。
紫衢香署千官聚,五陵豪氣健如虎。鸚鵡何曾慣錦籠,爰居元不識鐘鼓。
焉能俛首學侏儒,侷促羞為轅下駒。從古長安夸巧宦,張湯為智汲黯愚。
以茲謝病且歸去,釣竿遠拂富春樹。終日遭逢眼未青,三年塵土衣猶素。
今日亦何日,忽如入塵門。公也襄陽夫子之耳孫。
升堂更不問寒溫,寫盡肝膈相與論。朝看賢隱山,暮折申台柳。
坐我白玉筵,勸我青荷酒。談詩公作指南車,對局誰看射鵰手。
君不見中郎倒屣迎王生,又不見北海忘年交禰衡。
相知何必結交早,一言合意千金輕。狂歌未斷壺未傾,門外驚聞征馬鳴。
落葉東還西,亂雲縱復橫。花間月下儻相憶,請公誦我狂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