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丁脩祀又春分,鼓吹聲傳旅夜魂。世路荊榛迷聖域,沱江煙草怨王孫。
空憐宇內干戈滿,無復河間禮樂存。上國風雲清廟閟,中天日月素王尊。
春秋攝獻元臣重,爵秩追崇祝號敦。束帛承筐先俎豆,牢牲升鼎從羔豚。
公侯顯相千金幣,犧象宗彝九醞樽。玉磬編鐘歌大呂,朱弦疏越奏雲門。
諸生襟佩趨鵷序,百辟冠裳謹駿奔。翠積宮庭寒肅肅,光生花樹曉焞焞。
秦坑灰燼遺經墜,王業陵遲古道昏。霄翮倚風留退鷁,轍鱗隨水化冥鵾。
八音夔律何由正,六典周官詎易論。自嘆白頭思紹述,謾垂青簡照乾坤。
澤南三百里,極望橫天雲。
雲端色凝黛,諦視初可分。
崢嶸介丘像,澒洞元氣屯。
頃刻有變化,慘澹殊明昏。
天行帝出震,其位生物元。
不周僨西北,川乃東南奔。
寧知六鰲死,竟使二山淪。
不有是難傾,孰維大塊根。
嘗聞周官說,實惟天帝孫。
神靈所鎮守,民物斯芘存。
幽明吻一理,有道惟常尊。
不覺下馬拜,僮奴亦蹲循。
乃知正直理,足使冥頑敦。
三王有損益,商人所尊神。
明法或不懼,夜行安得逡。
以此輔世教,庶幾驅驁民。
暮宿太平驛,不眠慮絲棼。
明朝好天色,萬象開胚渾。
勢橫恆碣盡,支壓齊魯蹲。
五色冒日觀,一握通帝閽。
恢拓下嶊嶉,青蒼上氤氳。
泉石競沮洳,煙嵐互紛綸。
高舉躐風海,深蹯跆火輪。
濤波卷堆阜,一一溟渤吞。
棋枰視井邑,匕箸藏松椿。
碧瓦峙雙闕,紅牆繚長闉。
願瞻岩閟客,內滌邪垢魂。
賜臣登絕頂,一覽神秀原。
萬壑射窈窕,三壇矗嶙峋。
莽不睹項領,何能窮髀跟。
稍稍指鳧繹,依依數亭雲。
松列大夫爵,鸁識將軍墳。
瑣屑澗花麗,霏微崖藥熏。
廣大良有以,奇險安足論。
瑰詭有形上,頹然德彌惇。
得無希夷子,傲世逃深蓁。
亦有黃冠士,相對如麖麏。
此曹齧草木,語道良未聞。
解榻坐中觀,洗心馳大鈞。
形氣要得一,不然隨物泯。
是事亦姑置,幽尋聊可勤。
初疑無字碑,瑩潔誰敢文。
又怪玉女井,高絕何由奫。
俯穿斗仙岩,鳥下天壁垠。
側度五賢堂,熊經背逡巡。
劍石危數履,女蘿柔履捫。
揮斥八極遠,風來袂軒軒。
寥廓自無梯,猶疑天可賓。
陰谷不敢視,恐落魑魅群。
安得遂獨往,身如黃鵠翻。
周流遍五嶽,采掇芝英繁。
即欲憩圓嶠,或當止崑崙。
眾真迎我語,一笑顏玉溫。
是中差可樂,子胡戀塵樊。
答此太遺物,身閒猶事君。
重華跡已遠,秦漢事方煩。
成功屬吾宋,五禮垂後昆。
皇帝二載春,臣備太史員。
紬繹自帝典,頗識康哉言。
泥金白玉字,願頌無前勛。
有志類韓愈,無書愧文園。
臣發將雪素,臣心猶日暾。
今此在林藪,跳身同玃猿。
徒觀眾山小,愁絕下天門。
帶劍雲龍門,《晉書》事略錄。持梃慈慶宮,明臣爭聚族。
要其事皆疑,淺深隨所鞫。有元既崇佛,演揲變國俗。
因多內道場,蕃梵往來熟。緇素久淆訛,櫱芽遂潛伏。
妖僧高菩薩,蘊謀成反覆。千戶王著者,相倚為背腹。
其時駕在行,諸臣遞入宿。倉猝非所虞,刀光閃籠燭。
堂堂張九思,奮起快殲戮。事平第其功,忠勇九思獨。
釁由用事臣,禍被宮省酷。然猶未入中,亦未驚輦轂。
女子小人間,前修費商榷。冢宰領宮中,《周官》義可復。
赤腳仙人下當寧,韓、范、富、歐名世輔。是時海寓久乂安,文治張皇垂掌故。
寫經鐫石立汴都,判者宋祁後王洙。下遴草澤上皇侄,趙、楊、張、謝章暨胡。
一行小篆一行隸,貴以古文存古意。點畫猶講《說文》書,體裁不襲經生字。
豈意於今六百年,十二版耳僅流傳。小長蘆叟秀野氏,二三策未見《周官》。
法帖譜系《蘭亭》考,好事膻薌競搜討。書家但解八法工,俗學安知六經寶。
一從大盜壅洪流,難向黃河沙底求。獨怪當年刻甫畢,便行新法廢《春秋》。
《博士蘇璞學正方邦望同日拜節推蘇在桂林方在廣州予為賦一律各書一通贈之》
檐鵲朝來送喜忙,俄聞新命下鱣堂。共誇騰踏能千里,獨惜翻飛各一方。
越地重儒知俗美,周官垂訓要刑祥。俸錢縱倍賢關日,須信齏鹽滋味長。
靈、博之山,有象祠焉。其下諸苗夷之居者,咸神而祠之。宣慰安君,因諸苗夷之請,新其祠屋,而請記於予。予曰:「毀之乎,其新之也?」曰:「新之。」「新之也,何居乎?」曰:「斯祠之肇也,蓋莫知其原。然吾諸蠻夷之居是者,自吾父、吾祖溯曾高而上,皆尊奉而禋祀焉,舉而不敢廢也。」予曰:「胡然乎?有鼻之祀,唐之人蓋嘗毀之。象之道,以為子則不孝,以為弟則傲。斥於唐,而猶存於今;壞於有鼻,而猶盛於茲土也,胡然乎?」
我知之矣:君子之愛若人也,推及於其屋之烏,而況於聖人之弟乎哉?然則祀者為舜,非為象也。意象之死,其在干羽既格之後乎?不然,古之驁桀者豈少哉?而象之祠獨延於世,吾於是蓋有以見舜德之至,入人之深,而流澤之遠且久也。
象之不仁,蓋其始焉耳,又烏知其終之不見化於舜也?《書》不云乎:「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瞽瞍亦允若,則已化而為慈父。象猶不弟,不可以為諧。進治於善,則不至於惡;不抵於奸,則必入於善。信乎,象蓋已化於舜矣!《孟子》曰:「天子使吏治其國,象不得以有為也。」斯蓋舜愛象之深而慮之詳,所以扶持輔導之者之周也。不然,周公之聖,而管、蔡不免焉。斯可以見象之既化於舜,故能任賢使能而安於其位,澤加於其民,既死而人懷之也。諸侯之卿,命於天子,蓋《周官》之制,其殆仿於舜之封象歟?
吾於是蓋有以信人性之善,天下無不可化之人也。然則唐人之毀之也,據象之始也;今之諸夷之奉之也,承象之終也。斯義也,吾將以表於世,使知人之不善,雖若象焉,猶可以改;而君子之修德,及其至也,雖若象之不仁,而猶可以化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