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為生身核,業為潤生汁。變化萬形骸,胎卵及化濕。
共居佛土中,謀生各自得。楚痛誰能堪,相戕何太急。
水珍炮鮭螯,陸羞燔鵝鴨。俎豆萃賓朋,歌吹喧簾冪。
以彼徹骨慘,博我雙頰赤。猶恨金盤內,肪膏少肥白。
運箸風捲雲,剩脂污巾幘。可憐橫死魂,繞釜啾啾泣。
蔬果宜胃腸,此味真可缺。人羊遞往來,循環作主客。
塞耳經所譬,清虛道自集。
高梁橋水從西山深澗中來,道此入玉河。白練千匹,微風行水上若羅紋紙。堤在水中,兩波相夾。綠楊四行,樹古葉繁,一樹之蔭,可覆數席,垂線長丈餘。
岸北佛廬道院甚眾,朱門紺殿,亘數十里。對面遠樹,高下攢簇,間以水田,西山如螺髻,出於林水之間。
極樂寺去橋可三里,路徑亦佳。馬行綠蔭中,若張蓋。殿前剔牙松數株,松身鮮翠嫩黃,斑剝若大魚鱗,大可七八圍許。
暇日,曾與黃思立諸公游此。予弟中郎云:「此地小似錢塘蘇堤。」思立亦以為然。余因嘆西湖勝景,入夢已久,何日掛進賢冠,作六橋下客子,了此山水一段情障乎?是日分韻,各賦一詩而別。
此馬從來號騄駬,漢庭九逸應難擬。躞蹀朝隨廣莫風,連翻夜度虞淵水。
一自長嗚起渥窪,雙瞳如鏡氣如霞。陌上驕嘶逢紫燕,溪頭弄影見桃花。
越塊過都真可羨,縱橫滅沒淩飛電。時去黃金燕市空,瘦來白練吳門短。
幾年躑躅老風塵,一朝膂力盡騫騰。土蝕驄花生黯淡,霜欺病骨太稜層。
十年棄置向沙場,伏極壯心殊未央。垂頭卻憶長楸道,咄哉胡不遇孫陽。
他時解轡逢知己,雕鞍玉勒黃金珥。努力猶堪馳萬里,九衢四野任君使。
我聞玄烏產句曲,數千年來化為白。素質本孕瑤光星,玉姿豈比零陵石。
雲波日影泛參差,酒泉事遠見應稀。不向烏衣國里來,偏宜白玉堂中棲。
荊花爛爛蔭修廡,藜火娟娟映雙羽。輕沾弱絮迎柳風,閒趁粉蝶度花雨。
柳風花雨春未央,雕梁網戶任飛翔。影寫瑤池寧異色,泥銜珠箔但聞香。
人間粉黛誰堪匹,雅黃翡翠無顏色。簾前拂羽詎相見,幕中巧語暫相識。
朝朝翻玉砌,暮暮度水涯。暮度渾如侵月色,朝翻疑是帶霜華。
霜華月色相凌亂,遊絲冉冉迷歸翰。豈逐流鶯媚綺羅,宜隨野鶴凌霄漢。
君不見啁啾叢棘紛無數,惟有皓質稱天女。高閣曾聞集上真,仙禽自合來縣圃。
又不見道康堂上喚景怡,感卿盛德來相依。古來良禽多擇主,肯傍尋常庭戶飛?
不信主人清比玉,請看雙燕玉為衣。
雪窗耀眼明,披衣起梳櫛。鏡光合雪光,光欲透膚革。
面紋千百條,旁行相虬結。白髭藏須中,似欲逃剪鑷。
近服首烏丸,我首何曾黑?回念四旬間,悲歡幾經歷。
愁核埋胸腑,年深愁花發。皺紋乃蓓蕾,霜毛為枝葉。
譬彼治田人,種麥而得麥。仙藥豈能變,況餌木與石。
白黑亦何殊,毋強生分別。且覓般若湯,一澆磊塊穴。
美酒入犀杯,微作松柏氣。佐之芹與蒿,頗有山林意。
不用烹豬羊,酒清忌肥膩。頰有三日紅,囊無百錢費。
不費復不饕,養財兼養胃。都門仕宦者,獨有二樂事。
第一多美酒,第二饒朋輩。欲得不思歸,呼朋時一醉。
從石首至岳陽,水如明鏡,山似青螺,蓬窗下飽看不足。最奇者墨山僅三十里,舟行二日,凡二百餘里,猶盤旋山下。日朝出於斯,夜沒於斯,旭光落照,皆共一處。蓋江水縈迴山中,故帆檣繞其腹背,雖行甚駛,只覺濡遲耳。
過岳陽,欲游洞庭,為大風所尼。季弟小修秀才,為《詛柳秀才文》,多謔語。薄暮風極大,撼波若雷,近岸水皆揉為白沫,舟幾覆。季弟曰:「豈柳秀才報復耶?」 余笑曰:「同袍相調,常事耳。」因大笑。
明日,風始定。
三日不飲酒,無異蝸亡汁。一日不食肉,有似魚離濕。
放箸倏已空,一飽竟何得。口腹我所緩,性命彼甚急。
渾沌笑蚶蠣,暗弱欺雞鴨。血色蝕刀砧,腥煙蒸帷冪。
不思味報身,鐵網火洞赤。一念懺積愆,黑業立化白。
譬如遇赦囚,鉗鋏換冠幘。戒刀殞虛空,魔王盡哭泣。
世典不戒殺,竺書縫其缺。采毛可薦神,烹葵堪邀客。
斷殺從此始,無令冤垢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