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痕凝水春溶溶,暖香流出銅溝宮。
月明曾照美人浴,影與荷花相向紅。
玉肌羞露誰能見,只有鴛鴦窺半面。
絳綃圍掩怯新涼,歸臥芙蓉池上殿。
空洗鉛妝不洗妖,坐傾人國幾良宵。
驪山更有湯泉在,千古愁魂一種銷。
余始不欲與佛者游,嘗讀東坡所作《勤上人詩序》,見其稱勤之賢曰:「使勤得列於士大夫之間,必不負歐陽公。
」余於是悲士大夫之風壞已久,而喜佛者之有可與游者。
去年春,余客居城西,讀書之暇,因往雲岩諸峰間,求所謂可與游者,而得虛白上人焉。
虛白形癯而神清,居眾中不妄言笑。
余始識於劍池之上,固心已賢之矣。
入其室,無一物,弊簀折鐺,塵埃蕭然。
寒不暖,衣一衲,飢不飽,粥一盂,而逍遙徜徉,若有餘樂者。
間出所為詩,則又紆徐怡愉,無急迫窮苦之態,正與其人類。
方春二三月時,雲岩之游者盛,巨官要人,車馬相屬。
主者撞鐘集眾,送迎唯謹,虛白方閉戶寂坐如不聞;及余至,則曳敗履起從,指幽導勝於長林絕壁之下,日入而後已。
余益賢虛白,為之太息而有感焉。
近世之士大夫,趨於途者駢然,議於廬者歡然,莫不惡約而願盈,迭夸而交詆,使虛白襲冠帶以齒其列,有肯為之者乎?或以虛白佛者也,佛之道貴靜而無私,其能是亦宜耳!余曰:今之佛者無呶呶焉肆荒唐之言者乎?無逐逐焉從造請之役者乎?無高屋廣廈以居美女豐食以養者乎?然則虛白之賢不惟過吾徒,又能過其徒矣。
余是以樂與之游而不知厭也。
今年秋,虛白將東遊,來請一言以為贈。
余以虛白非有求於世者,豈欲余張之哉?故書所感者如此,一以風乎人,一以省於己,使無或有愧於虛白者而已。